「你呢,你对我產生共鸣了吗?」
    徐羡被禁錮在男人与门板之间,身后的体温压上来,布料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下都在挑动着她的神经,她却动弹不得。
    她不正面回答,反而问:「谢绰,你为什么喜欢我?」
    谢绰的脣凑到她颈边,轻蹭着。那里的皮肤那么薄、那么嫩,又是那样的脆弱,让人忽然升起想要一口咬下去的念头。
    最终他也只是吻了吻:「我喜欢你的自信、你的大方、你的气质、你的优秀,还有你的漂亮与温柔。」
    闻言,曖昧的氛围破开了一个口,徐羡原先还熨着热意的心脏骤然一凉。
    她以为他同那些人不同,可说到底本质还是一样的,都只喜欢她的附加价值,以及刻意呈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徐羡正想嘲笑自己的天真时,身后的男人又开口了:「别人喜欢的你的模样我都喜欢,别人不喜欢的我也喜欢。」
    她下坠的心又倏然被拖住,像是坠崖时分抓住了一线生机,大起大落似的。
    「我喜欢你掩藏在亲切之下的疏离感,我喜欢你不及真心的微笑,我喜欢你燃烧的野心,我喜欢你聪明甚至有点心机的生存之道,我喜欢你不近人情的精緻利己主义。」他说,「我还喜欢你的乖张,你的一生要强,你骨子里的骄矜,你高傲的掌控慾。」
    「我喜欢你的外在,也喜欢你的灵魂,你连天人交战之后败给理智的样子,都是极可爱的。」
    他环抱着她,亲暱地在她耳边吐息,声音是那样的低、那样的缓,像是情人夜里深情的呢喃。
    「你的坠落与重生,那些不欲人知的真实,我全部都喜欢。」
    破开的口慢慢地填补回去,在悬崖摇摇欲坠的花被彻底捧住了,那人的掌心温暖而轻柔,正搭着她的腰,诉说那些抑止不了的爱意,叫她别想再往崖下跳。
    徐羡有种劫后馀生的畅快,却也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
    谢绰的表白固然给了她所嚮往的,那种从里到外的理解与包容,可他言语间对她的透澈,并不像是一个才认识半年的人就能拥有的全然瞭解。
    徐羡有一种错觉,彷彿他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我喜欢你十年了。」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谢绰轻声道,轻飘飘的就揭露了自己多年以来不可言说的心思,「你知道吗?电梯故障的那天,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徐羡一愣。
    「电梯确实是偶然,可后来全是我的蓄谋已久。」他啄了啄她的脖颈,若徐羡此时转过头,就会看到那双本是阴沉无温度的双眸,极尽痴缠,「距离你消失已经过了九年,上天既然让我再次遇见你,那我说什么也不会错过。」
    「作为幕后研发人员,代替同事临时开会已是意外,跟你们公司的合作后续我本可以拒绝接触,可为什么我还是跟进了,因为那里有你。」
    「我讨厌相亲,可在李堂前辈给我看了照片之后,我什么也没想就答应了,因为照片上的是你。」
    「我厌恶一切不必要的交际,可我还是去了沉醉的生日会,因为你是她朋友,你肯定也会去。」
    他坦承得过分,不同于寻常的闷不吭声和避实就虚,这会儿直白且坦然地把所有心思都倒出来,没有任何犹豫。徐羡那晚期待他不顾一切、轰轰烈烈的回答,这会儿听见了,却没有想像中征服的成就感,一颗心脏反而颤巍巍的,被那些埋藏在光阴罅隙里的心跡所震撼。
    原来她从未有过胜利,因为在征服前,他就已经为她俯首称臣。
    「谢绰,你……」
    谢绰却没理,撑在墙上的手猛地覆上了她下半张脸,修长的指足够一手掌握,接着拇指抵住下頷,往上一抬,让她被动地仰起头,下顎与脖子连结的地方好似被满满的窒息感包裹,让她有一种被扼住咽喉的错觉。宽大的掌心展现的都是不加掩饰的强势,是更加圈禁的姿态,而他自顾自地道:「我们第一次有交集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国中的我被霸凌,放学后被逮到那儿,然后被他们辱骂殴打。可打到一半你却突然出现了,你明明不认识我,却还是帮了我,甚至叫了救护车。」
    「我当时想,怎么有这样善良的人,愿意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儘管那时的我早已自暴自弃,不祈求任何反转的馀地。可你又是那样温柔,让我见到从未有过的光,就算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那又怎样,我的心麻木了,我知道我不配,却仍是攥着那束光想要在无数个夜晚安慰自己。」
    低沉的声嗓就缠在她耳畔,半是蛊惑半是强迫的,将过往那些只有被一个人单方面记得的回忆,全数送进她的脑海里。不只皮肉,连骨血都该鐫刻。
    「第二次是在学校的厕所,他们一边抽菸,一边把我摁在地上打,后来把菸头往我身上烫的时候,你又出现了。你让他们少抽点菸,看都没看我一眼,可我知道你是在隐晦地帮我,毕竟你本可以视而不见直接走过。你甚至……你甚至后来还拿了一条药膏给我。」
    那些字眼在她眼前勾勒出了模糊的画面,徐羡浅浅抽了一口气,彷彿隔着相隔已久的时空看见了当年的小巷与厕所。她确实忘了,十几岁的她温柔良善,良好的道德修养使她帮过许多人,那个倒楣落魄的少年只是她无数个举手之劳中的其中一个,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听他提起,她却瞬间找回了那段记忆。
    「他们说你是我的救世主。」谢绰大抵也知道这样的压制脸会不舒服,于是松了松手,重新圈上她的腰,两隻手交叠,收束的力道紧了紧,脑袋埋在她肩窝,像是要将她按进骨子里,「羡羡,被你拯救了两次,要我怎么不惦记?」
    他的嗓音太深情了,在她体内种下一场盛大的颤慄,徐羡搭上环在自己腰际的手,因为资讯量的衝击而恍然道:「谢绰,你能先放开我吗?」
    闻言,方才还温柔如水的男人忽地冷笑了一声:「在你说要来喝红酒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自己今晚是离不开我家的。」
    他拥抱她的劲儿更大了,紧紧地箍住,徐羡有些吃痛,整个人彷彿被无形的绳綑缚着,怎么逃也逃不掉。
    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她的难受,还是刻意忽略,谢绰只舔了舔她柔软的耳垂,阴鬱又嘲讽地问:「怎么了,觉得噁心了吗?有一个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窥视你这么久,害怕了?」
    空气很沉闷,似乎被浓稠的阴晦给填满,每一个分子都是不容抵抗的沉鬱,混浊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谢绰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眸色又被一层新的黑浪所覆盖,手上力道更大了。
    徐羡能感受到谢绰在逐渐失控,如同那天与黄昇交手后,如今忆起,一切的反常都有了源头。那些翻倒的情感覆水难收,就算有意压抑,男人身上的不安全感仍是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她。
    她忽然很难过,听完那些剖白,不难意识到他心里的空虚是怎么来的,也就更能理解他现下害怕她逃走所展现的控制慾。
    于是在这样不算舒适的氛围下,徐羡任由他抱着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绰,我没有要逃。」
    她拍了拍他的手,拇指腹又在手背上缓缓摩娑了一下,安抚似的。
    「我只是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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