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滴汗水滚落,砸在地上。
    “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白发人僵硬地说道。
    “误会?”秦绾笑得很温柔,“刚才既然不说误会,那就不是了。”
    她可不是被人说几句好话就高抬贵手的圣母白莲花,管他是不是误会,可既然用弩箭指着她,就别想几句话就糊弄过去。
    “你想怎么样?”白发人微微皱眉道,“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休想平安离开这里。”
    “是吗?”秦绾一声轻笑,看着他,认真道,“本夫人提醒你一句话。”
    “什么?”白发人一愣。
    “如果要杀人,就别说那么多废话。”秦绾笑道。
    白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四周一阵“噗通”倒地的声响,原本虽然已经放下了手弩,但依旧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的人一个个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你……你下毒?”白发人又惊又怒。尤其,蛊师鲜少有不懂毒的,可他完全没看见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下毒的,何况,既然对面对站着的自己都没事,怎么反而会是站得老远的下属都倒了?
    “你能用弩,用蛊,难道就不许我驭蛇、下毒?”秦绾笑道。
    只要稍稍有些时间,苏青崖要毒死人,简直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只看这一点,他远比朱成碧或是云舞更像是毒宗的继承人。
    秦诀和秦姝分别去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点头示意附近除了眼前这三个,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现在轮到本夫人问你,你最好问一句答一句,要不然……”秦绾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他两腿之间的部分,淡淡地道,“要是咬了手或者脚,马上砍下来的话,还是能活命的,不过,如果咬了那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也砍掉呢?”
    白发人顿时一张脸青青白白的,煞是好看。
    “你是什么人。”秦绾却已经开始问了。
    “你不是知道了吗?”白发人转头去看孟寒。
    “不够。”秦绾微笑。
    孟寒被南疆王的心腹送走的时候,虽然年幼,却已经记事,而眼前的男人,从少年变为中年,容貌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孟寒说不认识,那至少不是王庭的嫡系。
    所以,孟狰究竟是和孟寒一样的南疆遗民,还是……复旧派的一员,不好说。
    “孟狰。”白发人迟疑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没听过。”见秦绾的目光看过来,孟寒立即摇头,顿了顿,又道,“看名字排行,应该与我是同辈。”
    “排行?”秦绾疑惑,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寒和狰两个字可没有共通之处。
    “你觉得我会和他一样?”孟寒一脸的古怪。
    秦绾一愣,随即恍悟过来。孟寒是王位继承人,自然是不一样的,要说孟狰这个名字,倒是很容易想起上官珏的父亲孟狄。
    她倒也不怀疑孟狰随便瞎编一个名字来骗她,没有这个必要,又不是什么名人,不管叫什么,反正秦绾都不认识。
    “你是……小王子?”孟狰脱口而出。
    要说同辈之中唯一不受排行约束的,只有那一个了,而孟寒的容貌就证实了他确实是纯正的王族血统。
    “怎么,要向你的王子效忠吗?”秦绾嗤笑道。
    “你身为王子,怎么能和他们一起?”孟狰不理她,只看着一脸漠然的孟寒怒道,“难道你忘了是那些中原人毁灭了南疆,几乎灭绝了我们的族民吗?”
    孟寒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
    不止是孟狰憋屈难言,与他并不熟识的秦诀和秦姝原本也有些紧张地盯着孟寒,却没想到这人好半天就给了这么个反应,简直让人想吐口血。
    “就这样?”孟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然呢?”孟寒疑惑道。
    就算还有一条毒蛇钻在衣服里,孟狰还是有想上前一巴掌把人打醒的冲动。身为王子,就算没有能力复仇,或者干脆绝了心思投靠了杀父仇人都好,可你至少说点儿什么吧,一个“哦”是几个意思!
    秦绾不禁莞尔,对孟寒的反应并不意外。孟寒这个人,简单通透,这样的人,最不好蛊惑,他只信自己的心意,任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绾绾。”唐少陵突然开口道。
    “嗯?”秦绾一偏头,看到他的神色,不由得眼神一沉。
    唐少陵的脸上不是平时那种欠揍的笑容,反而有点严肃,说明了他这会儿是很认真的,不是二缺地故意被她逗着玩。
    “这个人——”唐少陵点点孟狰身后的一个护卫,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呢。”
    “哦?”秦绾一凛,冰冷的目光顿时射了过去。
    “少庄主好。”那护卫额头冒汗,但还是强笑道,“少庄主名震天下,昔年鸣剑山庄的英雄宴上,在下曾随先师前往,不过少庄主自然是不会记得一个普通弟子的,能觉得面善已经是在下的荣幸。”
    “不对。”虽然他解释得合情合理,但唐少陵却依然摇头,“不是昔年,就是最近,本公子一定见过你。”
    秦绾皱起了眉,也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护卫。
    唐少陵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相反,一旦他认真了,那绝对就是八九不离十。然而,要说最近,唐少陵一直都在帮她办事,他见过的人,既然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
    那护卫被他们看得汗流得更多了,想躲避,但又怕激怒了他们立刻痛下杀手,脚下仿佛生了根似的,一动都不敢动。
    “啊,对了!”唐少陵一击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笑眯眯地道,“本公子就说在哪里见过你呢,你不就是吴康的亲兵吗?上次就是你给本公子收拾的屋子。”
    那护卫闻言,脸都绿了,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滚落下来。
    虽说之前看见唐少陵让他吓了一跳,可也没太惊慌,毕竟,一个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记住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无名小卒呢?尤其,那时他穿着皮甲,带着头盔,只露出大半张脸,和现在一副江湖莽汉的打扮完全判若两人了。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了,唐少陵还真记住了,连他的来历都认了出来。
    “吴康……是我知道的那个吴康吗?”秦绾疑惑道。
    尽管这个名字很普通,不过,她还真知道一个叫吴康的人,是北燕的将领,以前深得宇文忠信任,不过江州战事后听说犯了大错被宇文忠处置了。
    “应该是吧。”唐少陵一耸肩,轻描淡写道,“上次去嘉平关的时候,顺便揍了一顿。”
    “要不是因为你,将军怎么会被猜忌,落到这个地步!”那护卫终于忍不住怒斥道,连眼眶都红了。
    当初,是将军将唐少陵引荐给了皇太子,所以,后来证实是唐少陵给牧场的牲畜下的毒,皇太子盛怒之下,将军根本百口莫辩。
    “别逗了,你家将军会被宇文忠猜忌,根本原因只在于他是西秦人好吗?”唐少陵嘲讽道,“什么知遇之恩,哪有一个皇族能无条件信任一个敌国出身的将军的。”
    否则,明明他和风衍烈也是认识的,怎么没见宇文忠在江阳换俘之后对风衍烈有什么处置?何况,宇文忠也未必不知道吴康冤枉,只不过堂堂皇太子被摆了一道,丢了个大人,恼羞成怒了想找人出气,而吴康这个既不是心腹亲信,又刚好看了他笑话的倒霉鬼就被迁怒了。
    “你!”那护卫咬了咬牙,怒道,“唐少陵,你别忘了你也是西秦人,你以为你这么帮着东华,人家就是真心信任你吗?”
    “哦。”唐少陵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护卫想抓狂。一个两个的,“哦”是万能回复吗?
    “所以,是北燕的那位想要插手南疆?”秦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比起暧昧不明的形势,证实了背后是北燕在搞鬼,反而更明朗些。
    “吴康人呢?”唐少陵直接问道。
    以宇文忠的为人,不可能派几个亲兵来做这种事,八成是让吴康“戴罪立功”,而吴康出身江湖,来做这个也算是人尽其才。
    那护卫只恨恨地盯着他,一脸的恨意不说话。
    “倒是有几分忠心。”唐少陵点点头,慢慢地走过去。
    护卫一仰头,显然对这个评价很骄傲。
    然而,下一刻,他就觉得脸上一阵剧痛,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还没等他爬起来,一只脚踩上他的胸口,又把他踩了回去。
    “本公子,最讨厌忠心耿耿的人了。”唐少陵踩着他,微微低头,唇边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
    那护卫张了张口,却喷出一口血来,还夹杂着好几枚牙齿和暗红色的肉块,却不知道是哪里的肉。
    “忠心这东西呢,只要绾绾有就可以了,给别人的,很碍眼呢。”唐少陵一脸的理所当然。
    “……”连秦绾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哥哥每天都在犯二,今天犯得特别严重!
    “你……”那护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少陵。
    他原本是吴康的记名弟子,一直跟着他,后来也顺理成章做了亲兵。吴康一直很崇拜这位少庄主,他们这些亲兵实在没少听唐少陵的“英雄事迹”,所以,他虽然恨这人害了自己的将军,可心里的那份敬仰始终没有减少。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将军口中仿佛举世无双的唐少主,居然是真的对一个已嫁为人妻的女子如此忠诚得近乎偏执吗?
    “吴康在哪里?本公子一向没什么耐心。”唐少陵不耐烦道。
    “@%¥!¥!”那护卫张口想说什么,但语句却模糊得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说人话。”唐少陵用力踩了两脚。
    那护卫恶狠狠地盯着他,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却闭紧了嘴巴不肯再说。
    “不说?这么有骨气?”唐少陵诧异道。
    “你把他的舌头都打碎了,想说也说不了吧?”秦绾扶额,终于看不下去了。
    之前那人合着血一起喷出来的肉块,分明就是断了的舌头。
    “哦,本公子忘记了。”唐少陵恍然大悟道。
    “……”众人无语。
    不过……好吧,唐公子时不时的犯抽,这里的人都已经很习惯了,尤其孟寒曾经和他同赴嘉平关,同行多日,了解得更深刻。
    “你们中原的名门正派,都是如此狠毒的吗?”孟狰忍不住道。
    一个放蛇,一个下毒,一个完全视人命如草芥,简直比盛传的南疆妖孽还像是妖孽!
    “谁告诉你我们是名门正派?”唐少陵奇道。
    孟狰一愣,想说就算别人不是,难道你唐少庄主也不是吗?
    秦绾摸了摸下巴,也在暗自考虑,这个孟狰,不像是当初给宇文雄培育雪音蛊的人,李暄身上的同命蛊应该也不是出自他的手的。虽然兰桑郡主那里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无法证明那个蛊师是不是真的死了,但宇文忠不可能让那样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他鞭长莫及的南疆。
    不过,如果宇文忠的那个蛊师真死了,那么,他派人来南疆联络到孟狰,想重新招揽一个蛊师,倒是说得过去的理由。
    “孟寒,你们的那个血祭,总不会是随便找个祭品就扔上去放血的吧?”秦绾忽然道。
    “一般来说,祭品是从小以身饲蛊的处女。”孟寒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答道。
    “一定要处女?”秦绾的脸色很古怪。
    “是的。”孟寒肯定道,“尤其那些复旧派,最遵循古礼,祭品必须是处女。”
    “我去!蛇姬是处女?蔺长林该不会是不行吧?”唐少陵脱口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把年纪的老处女,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蛊神是不是消受得起?
    “非得要处女嘛?”秦绾有些遗憾地道,“处男行不行?”
    “什么?”孟寒呆住。
    “我说,你们那个蛊神是不是偶尔也换换口味比较好。”秦绾一脸认真地建议道,“反正他连老处女都能消受了,还怕要个男人?”
    没等她说完,孟寒的脸就黑透了。
    尽管,他也反感拿活人血祭,但毕竟是南疆尊崇的神祇,他还没神经大条到随便用自幼信仰的神祇来开玩笑的地步。
    倒是苏青崖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看孟狰,一脸嫌弃道,“用他血祭,你确定……他没碰过女人?”
    “那有什么相干?”秦绾无所谓道,“你们男人对‘处’这个字的定义,不是没被男人碰过吗?”
    “……”苏青崖也被噎住了。
    这是能这么算的吗?要这么说的话,这世上的男人,除了南风馆的小倌和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岂不是全是老处男!
    不止是秦姝,连一向冷漠的秦诀都震惊又佩服地看着秦绾。
    这个,果真是相爷的女儿啊,亲生的!
    “这主意不错!”唐少陵笑眯眯地道,“不知道那个什么神吃不吃得消?要不然,多送几个过去好了,还能挑一挑。”
    一边说,他脚下还用力踩了踩,让那护卫又多吐了几口血。
    秦诀抽了抽嘴角,好吧,这个也是相爷亲生的!
    “呜呜呜……”那护卫猛烈挣扎起来。在南疆这些日子,他怎么能不知道血祭是怎么回事,绝不是放血那么简单,远比那残忍得多!
    血祭的祭品……还不如立刻死了呢。
    “你会吗?”秦绾问道,“你不是说,祭品要种蛊,以免血液凝固什么的。”
    “会。”孟寒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有点疑惑。
    虽然他的合作者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但她分明很厌恶血祭那种方式,肯定有别的目的的,那他也不妨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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