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都督眯起了眼,心中虽然窝火,但当着康正源和韩无畏的面,也不能做得太过。因而道,“本案已经审结,但康大人仔细,发现了异情,遂重新审理。既然金一当堂翻供,本都督也无话可说,只依律法而行吧。”
    因为是巡狱史重审,所以不需要过三堂,直接定了案,当堂读鞫:金一无罪释放,发还家产。罗大都督承诺,帮助金一寻找金有德的尸体。当然,金一那些打就白挨了。他自己也知道讨不回,也就见好就收。
    而所谓盗墓事件,罗大都督把当时守墓的官兵当成替罪羊严惩了之后,也不了了之。至于那些替罪羊今后是升官发财,还是被杀人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一些繁杂的小事,康正源一行人在幽州城又逗留了几日。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才终于启程,晚上就进了范阳县。
    春荼蘼归心似箭,知道这时候祖父必定在家了,就随便跟韩、康二人告了个辞,拉着春大山和过儿往家跑。韩无畏和康正源本来还想说几句话,却只看到她一溜烟儿钻进马车的背影。
    “算了,反正还得送年礼,到时候就见着了。”韩无畏摊开手,无奈的道,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温柔,还带着笑意。
    康正源并不揭穿,只道,“我孤身在外,你备年礼时备上两份,不用太重。虽说她这回跟我出去两个多月。吃了不少苦头,帮了不少忙。不过,她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春大山的官位和薪俸也不高,只送些实惠的就好。不然,人家还礼就成负担了。”
    他这是暗中提醒一下两家的地位差距,韩无畏怎么会不明白,却装作不知,笑着说,“这个倒不用你操心。你们外出之时,我已经写信给京国,说明你要在我这儿过年,不仅我爹和你娘早就派人送来了很多年货,就连皇上也赏了些。那些贵重的不拿,稀罕的瓜果蔬菜米粮等物却可以送给春家。再说,咱俩官位虽低。却也有年资,反正也吃不完,不如送人。只可惜,为着春大山着想,咱们不能经常去蹭饭,咱们两个大男人,除了醉酒。也没什么可乐呵的。”
    “你回去幽州城。罗语琴和罗语兰不是挺好?”康正源嗤道。
    “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人家要的是两个。”韩无畏哈哈笑道。
    这两个人,就算过了年要长一岁,也才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一,平时端着老成持重的架子来,特别是在外人面前,也只有到此刻方像才及冠的少年。
    另一边。春大山直接把从幽州城雇的马车赶回了自家门口。一停车,过儿就飞一样的跳下去敲门,老周头见是自家老爷、小姐和过儿,高兴地连忙进去通报。等春荼蘼下了车,春青阳已经迎到门口了。
    “祖父!”春荼蘼扑过去,一把抱住春青阳的胳膊,“我可想您了,您想我不想?”
    古代的大姑娘鲜少有与祖父、父亲如此亲近的了,因此她这举动,更让春青阳的心融化得只剩下一滩水,眼中的泪意都忍不住了,强行唬着脸说,“这么大的丫头,别总咋咋呼呼的。”
    春荼蘼知道春青阳这是不好意思了,倒不是不想她,也不以为意,只嘿嘿笑着,更不顾春大山,挽着祖父就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出无数撒娇卖乖的话,绝对纯出自然,直出胸臆,听得春青阳的嘴都合不上。
    春大山这个郁闷,没想到风尘仆仆的回来,直接被女儿和父亲嫌弃了。再看过儿和老周头也是有说有笑,就扔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没办法,只好先打发了车夫,再自个儿进院,认命的锁上了院门。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从这天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过年,有很多事要准备,是非常忙碌的日子。所以,虽然春青阳不知道他们回来,并没有准备小年饭,但东西都是现成的,早就采购好了,忙活着做就是了。借这个时间,春荼蘼洗澡换衣服,等收拾好,再到正屋吃饭时,一家人已经围坐在一起了,包括老周头和过儿在内。
    炭火红红,气氛温馨,这让春荼蘼很兴奋。而且,在家人面前也不用伪装出职场女强人的样子,又令她又很轻松。因此,虽说古代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她还是一边吃,一边呱里呱拉的说着路上遇到的好玩事。
    春青阳笑眯眯的听着,时时爱怜的给她夹菜,而过儿是个多嘴的,经常插话,令老周头也不时露出惊叹的模样,一家子其乐融融。春大山坐在旁边,心里的酸意渐去,只觉得这样和乐安详,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饭后,春荼蘼累得够呛,肚子还饱涨着就睡了,也不怕积食。过儿和老周头收拾桌子,春青阳就把春大山叫到自己屋里,问起何时去找徐氏的事。
    春大山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说,春青阳就叹道,“一步错,步步错,唉,也该着你命苦。有句粗话,叫买马看母的。老徐氏是个不好的,哪能教育出识大体的女儿。可是,咱家不兴休妻,说出去实在不好听。你还是先把徐氏接回来,好好管教,以后不生事就好了。”
    见春大山低头不语,又道,“我知道你忘不了白氏,可那样的女子,本不是我们家能肖想的。她给你留下了荼蘼,已经是老天开眼。”
    “什么时候去接徐氏?”春大山低着头,闷声问。
    这快三个月的时间,跟着女儿在外面行走,虽说辛苦,心情却是畅快的。如今归了家,又要回到先前的生活,不禁心中郁结。
    “明年就去接回来。”春青阳道。“她既嫁进了春家,就没有总在娘家的道理。再说,咱们这儿的风俗,出嫁女儿在除夕夜看到娘家的灯,婆家要一辈子受穷的。”
    听到这话,春大山自从进了春青阳的房间后,第一次有了笑模样,“不会不会,儿子已经升了武官,咱家以后还可能脱了军籍。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就给荼蘼招个小女婿也成,那样她就离不了咱爷俩儿的眼前,能看顾她一辈子呢。”
    春青阳这是头回听到春家脱籍的事,连忙问起。
    春大山详详细细说了。
    春青阳简直又悲又喜,随后又埋怨春大山在他不在的时候,让孙女做了抛头露面的事。他回家后已经听说了一些。镇上的人传得特别神奇,有说好的,但也有很多人说坏话。左邻右舍的,流言蜚语也特别多。他本来焦急得不行,听老周头说了个大概,却仍然不明就理。刚才饭桌上本来想问,只是见孙女那么高兴。就忍着没说。
    “儿子也不想的。只是大小事都赶在关节上,逼到那了。”春大山心情烦乱,也不知是该骄傲,还是后悔,“但是,开始是不得已,后来……儿子就舍不得荼蘼。”
    “怎么倒成了舍不得那丫头?”春青阳纳闷。
    “爹您不知道,她有多么喜欢律法上的事。”春大山说起女儿。露出宠溺的神色,“从小到大,她就那么闷闷的,我从没见她这样快活过。所以我就想,那些高门大阀的女子,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方又自在,为什么咱家荼蘼不行?担忧着她毁了名声,将来嫁不出,难道就叫她日日不快活?再说,她这样优秀,嫁给一般人还辱没了她呢。而那些有眼光的男子,不论出身,肯定能看出她的好处,善待于她。我啊,努力去挣功名,看到时候谁敢瞧不起我的女儿!”
    春青阳之前见过春荼蘼那高兴的样子了,此时听儿子这么说,一时为难之极。在他的观念里,绝不可能让孙女去做讼师的,哪怕饿死,也要阻止。但孙女的行为,令春家有了脱籍的希望,加之不想让孙女不开心,他就犹豫了。
    挣扎了半天,仍然无法决定,干脆先放下这个事,吩咐道,“大过年的,她也没什么机会上公堂,这事先放一放。你先把你的事办了,好歹接徐氏回家过年。今后,我少接那些出外差的事,有我在,徐氏必定会老实的。到底,我是她的公爹。”
    春大山不甘不愿的应下,回了自个屋。
    一夜无话,第二天春大山就去接徐氏,在涞水县逗留了一夜,第三天晚上就到家了。巧的是,当天上午,韩无畏和康正源送了年礼来,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也无尺头绸缎、珠宝班玉器等特,但稀罕的吃食却是不少,让徐氏的眼睛都不够看了,露出又疑又喜的神色。
    送她回来的仆人却暗想:老太太总说春家穷困,军户人家没有好东西。可看看这些,自家算是涞水首富,有钱却也买不来呢,不禁对春家巴结了起来。
    一家人各自见过,心里不管怎么想,到底保持着面子上的和睦,之后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庆平十五年的除夕夜。
    万家灯火中,街上却无行人的影子,只有狗儿不时发出一两声吠叫。
    在春家的大门外,两人两马,默默的停驻。
    过了半晌,一个胖胖的年轻人轻声道,“殿下,走吧,这不是我们的节日。”
    “别叫我殿下。”另一个高大年轻的男人低沉着声音道,“萨满已死,我同那边就再没有瓜葛了。以后,我名为夜叉。”
    “无论如何,您永远是我的殿下。”胖胖男执拗地说,“只是,您要把春荼蘼怎么办?”
    “你利用了她。”夜叉的声音比夜还冰凉,“尽管你是为了我。所以,我们都欠她的,以后还回来吧。”
    说着,一提马缰,纵然而行,如风般消失在黑暗里。
    夜色中,只见他碧绿的眼眸,掠过春家温暖的灯火……有话要说………
    本案是个大案,不可能轻易挖出最深层的东西。而且这样的结局符合逻辑,就是不是女主一出手,万事都解决,那样太金手指了。但事情也不会这样过去,这是个极大的铺垫,大家往后看吧,会揭开所有秘密,也会越来越好看的。
    66保证,嘿嘿。
    还有,明天进入第二卷啦,第一更下午两点多,第二更晚上八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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