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令堂的,气死了!
    什么意思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她?再怎么说,徐氏占着辈分呢?这是求吗?这是逼!
    老徐氏对她怎么样?徐氏自己又对她怎么样?脸怎么这么大,这时候还要胁迫她?
    春大山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把把徐氏揪起来。他强压着怒火,惭愧地对韩无畏和康正源道,“贱内无状,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了,真令某无地自容。”看他那样子,确实很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无畏和康正源本想留下帮忙的,但徐氏突然来这么一出,令两人都非常尴尬,见状连忙起身告辞,康正源还说,“春队正请自便,今日叨扰了,改日再登门道谢。”说完,两人就快步走出去。
    韩无畏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下,略转过身,状似无意的瞄了春荼蘼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春荼蘼明白,他是说有困难,可以去折冲府找他帮忙。她心中感激,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点头。
    等韩、康二人一离开雅间,春青阳就恼了,沉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在外面闹腾个什么劲儿。”说着,拉起孙女就走。
    春大山又愧又怒,当下也不言语,只和老周头把灯火熄了,胡乱锁了房门,把王婆子直接丢在街上。然后一家子到镇口取了牛车,直奔家里。
    一路上,气氛压抑极了,没有人吭声,和来时的欢乐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只有徐氏不断的细声抽泣。听得人心烦意乱。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说她没主意吧,她做事蔫有准儿,你说她有手段吧。她又偏偏弄得周围的人跟她一起六神无主。像块牛皮糖似的,粘在手心儿里,甩也甩不掉。又像扎在肉中的毛刺。明明扎得慌,可就是不好拔出来。有时候,春荼蘼觉得自家老爹还不如娶个泼妇回来得好,好歹把事情摆在明面儿上,真刀真枪干一场,哪怕上演最低级的全武行呢?总胜于拳拳像打棉花,气得人的火气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最后憋出内伤。
    到了家,老周头去卸牛车,小琴和过儿忙活着收拾东西,只有主人一家三口进了院子。春大山一个没留神。徐氏就跟着春青阳和春荼蘼祖孙二人进了正厅。春青阳那儿才要坐好,徐氏就又立即泪如泉涌,而且还要跪。
    春荼蘼怒顶天灵盖,也顾不得平时勉强维持的礼貌,伸手把徐氏生生架起,“太太,您若再哭,或者再跪,祖父和父亲我管不了。我立马回辽东郡我外祖家,三年两载后才回来!”她这话说得很明白,徐氏再来这套哀兵政策,她真的甩手就走,说到做到。当然,辽东郡外祖家云云。是上回跟康正源巡狱时编出来的。
    徐氏一哽,硬生生把哭诉噎了回去。她知道春荼蘼虽然笑眯眯的,却并不好说话,所以对春青阳哀求道,“爹,我爹现在下落不明,我娘又惹了官非,求您让荼蘼帮帮我娘家吧?”
    春荼蘼站在春青阳身后,抿着嘴不出声,因为她深知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知道他们会为自己说话。春大山不是个惧内的,他只是嘴笨心软,做事总是给人留脸面和余地。这样的男人如果遇到懂事的老婆,日子一定过得极其和乐,互相尊敬,举案齐眉。但结果遇到不识抬举的女人,比如徐氏,就会登鼻子上脸。
    而春青阳也只是善良厚道而已,却不是傻的,也不是不敢说话。
    果然,春青阳一脸疲倦的道,“大山媳妇,你说这个话可得摸着良心。我自问,你嫁到我春家后,从没有苛待于你,甚至身为人媳应该做的事,你不做,我都不多嘴。毕竟,日子是你们小夫妻过的,我还能活几年?荼蘼又能搅和你们几年?只是你提出这个要求,自个儿就不掂量掂量吗?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荼蘼被迫上公堂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夫君被诬陷,你身为他的妻子没有办法还他清白,逼得荼蘼不得不小小年纪代父申冤!”
    说到这儿,春青阳有点激动,眼圈都红了,很是痛惜,“然后,事情一件件来,迫得荼蘼不断向这条路上走。可是,前几天你娘来家里拜年,说的什么?她说我家荼蘼坏了名声,连她也跟着抬不起头来,要随便把她嫁出去,好为你未来的儿女扫清道路。她既然看不上荼蘼,现在也不用求上来。你又怎么好意思的?好意思让荼蘼为你娘的事再上公堂、再奔波、再坏了名声?你这心,可是肉长的?你怎么说得出口!”
    “爹,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娘不好。但现在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求您念在两家亲戚一场,叫荼蘼救救我娘吧。”徐氏仍然忍不住哭道,却不敢大声哭,怕若春荼蘼发脾气。
    “大山媳妇,这事出了快十天了,你娘求人求到了范阳县衙。”春青阳神色冷淡,“我就在县衙做事,却没听到半点风声,可见她是特意要瞒我,是不想让春家插手。如今你来求,我要是应下,岂不是多事?”
    徐氏怔住,但很快又说,“是我娘糊涂,恐怕也是因为上次的事有愧,所以才瞒着。可这事我不知道就罢了,我既然听说了,就不能袖手旁观。我又是个没能耐的,只能求您、求荼蘼来帮我这一把。如今夫君已经是正九品的武官了,若是岳母入狱,只怕也会影响前程。”她这话语气软和,似是哀求,但语意却透着隐隐的威胁。
    春大山登时就怒了,大喝一声道,“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官位要拿我女儿的名声去保吗?真是混帐!你跟我走,咱回屋好好说道说道!”说着上前死拉着徐氏,不管她怎么挣扎着不乐意,也把她提溜到东屋去了。
    她这一走,正厅登时安静了下来。春荼蘼看到春青阳脸色铁青,厌烦中带着无奈,就知道刚才徐氏最后一句话对祖父不是没有触动的。这个年代,重要的亲戚之间确实互相影响,不然为什么有诛九族之说呢?名声,就像一座巨大的山,背在每个人身上,令所有人都活得很小心辛苦,特别是女人。所以古代的大家族结亲时很慎重,就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祖父,喝点水,压压火气。”春荼蘼从小茶炉上倒了杯温茶给春青阳。
    “荼蘼,你说,徐家这事……管得吗?”春青阳接过茶盏,叹息着问,甚至不想看向孙女。
    孙女是他的心头肉,可儿子也一样是。自个儿的儿子有多大的雄心,他知道,大山也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只是自家这种情况,在没有大战的情况下,不能给予机会。可谁又让当时儿子一时不小心,他又一时心软,招了这么个祸害进门呢?如今想甩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若春荼蘼能倾听春青阳的想法,一定会乐得蹦起三丈高。因为,春青阳已经有了要摆脱徐氏的意思了!
    “您别着急,再气个好歹的,心疼的可是孙女和儿子。”春荼蘼坐在春青阳的下首,安慰道,“您长命百岁,孙女才有福气,所以别为这点子小事伤神。依我说,这事管得,也管不得。”
    “什么意思?直说吧,别绕乎祖父,头晕。”
    “我说管不得,是因为徐家老太太是个烫手的,谁沾上谁倒霉。”春荼蘼分析道,“而且咱们帮了她,她还未必会感激,反而会认为咱们拿了她的短处,以后必要找回场子,以后指不定怎么变着花样闹腾呢。”
    “有理。”春青阳点点头,没留意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重视小孙女的意见。
    “我说管得,是因为她若真下了大牢,或者……说句丧气的话,太太的爹真的死了,而且还和徐老太太有点关系,那我爹是一定会被连累的。人家不说咱们两家关系不亲近,只会说春队正的岳家如何如何。咱家正在脱籍的关键时刻,不能让别人找到机会说嘴。”
    “可难道……”春青阳恨声说,“为了咱家自己的事顺利,就让徐家混赖上一辈子?你爹这个老婆娶得能不能做他的贤内助,我已经不要求了。可你爹若发达了,只徐家那位老太太就惹不起,她不天天跑来惹是生非就怪了。”
    春荼蘼一听有门,春青阳对徐家的态度,是能不能摆脱这家子人的关键。于是她趁热打铁道,“所以,依孙女说,这事还得管。只是怎么个管法,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你这丫头,有话就直说吧。”春青阳瞪了孙女一眼,爱怜得很。
    “祖父,徐家与春家虽说是亲戚,但毕竟是两家人,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只是姻亲呢?”春荼蘼笑得像一只小白兔那么可爱,可眼神却像小狐狸那样狡猾狡猾的,“做讼师是要收银子的,叫诉讼费。根据各自的本事不同,收费也不一样。鉴于我是和大理寺丞一道办过案的,就定……白银五百两。若胜诉,再加一千两……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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