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浆店的杀人案,第二天才爆发。
    皆是因为那家店的老板懒,伙计也懒,因为没什么客人,更鲜有客人订雅间,就没有去打扫,直到第二天传来异味。
    毕竟是夏天,再凉快的房间也保存不了尸体。死者是朝廷大员,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从长安来到洛阳,据猜应该是有秘密使命的,不然,何必隐姓埋名,身边连一个部曲随扈也没带,还只身到了这家很平民化的小店?
    是个理智正常的人就会知道,遇到这种事不能打破沙锅,得过且过就好。于是县令也只是把大员的尸体尊敬的“请”走,然后派人询问有可能的知情人,显得低调又重视。自然,春荼蘼做为惟一一个要了雅间的人,接受了调查。
    当天,因为要伙计侍候马匹,被伙计看到马鞍上的春大山的名字。不然,官府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找上门。但在春荼蘼看来这是好事,免得官府拿了她的画影图形四处寻人,那样她的坏名声就更洗不白了。要知道在大唐,姑娘家上街或者与男人出游是没什么问题,但画像随便给人看,就挺失礼的。既然早晚要面对,何必要躲呢?倒似心虚了。
    不过,知道死者是朝廷大员,她有一种绿眼男是做大生意的人的感觉。当然,也更可怕。
    整个问询过程,她都表现得很平静,除了开始的惊讶之外。毕竟她是上过公堂。在窦县令那里露过脸的,若是惊慌失措,反倒欲盖弥彰,令人觉得可疑。
    好在,她所包下的雅间离出事地点相距较远,大唐法医水平落后,死者的死亡时间也不好确定。又从致死原因来看,八成是“专业人士”所为,所以远看近看与春荼蘼个弱质女流也没有关系,问了问也就完事了。
    因为她举止从容、反应得体。春氏父子并没有怀疑。至于她非要撤掉家中的层层防卫,那有武功的三人虽然疑惑不解,却都没说什么。昨夜,他们有一段时间睡得非常死,事后自然会觉得不对劲儿。但见春荼蘼很安心的样子,也就作罢。只有大萌,似乎有心事。暗中打量了春荼蘼好多回,皱紧了眉。
    “我要一个人静静的想案件,你们先去睡吧。”晚上临睡前,春荼蘼打发过儿和小凤去休息。
    “我帮小姐梳洗了再去。”过儿对一边端着水盆的小凤挥挥手。
    “不用。”春荼蘼淡定地拒绝,“把水盆放在那儿,待会儿我自己来。”她一向有主意,又不喜欢人贴身侍候。过儿和小凤虽然觉得小姐今天有些奇怪。却还是乖巧的离开了。
    春荼蘼坐了会儿,就吹了灯,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她在等。不知为什么,她有很强烈的预感,那个绿眼睛男人,今晚还会来。
    不出所料,大约亥时末(大约晚上十一点),他披着一身星光而来。虽然还是像融入在黑夜中的影子。却有着很强烈的逼近感。
    他见到春荼蘼坐在床边,显然愣住。
    “等我?”他低沉着声音。却并不问,她怎么知道他会来。
    春荼蘼点点头,“又是什么事?”语气中,有隐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已经决定了,要珍爱生命,远离危险事物,以及,人。
    夜叉敏感的觉察到了,略怔了怔,身上就像冒出一股寒气似的,森然起来。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太接近。他来,只是怕离得太远,保护不了她而已。
    “这是报酬。”他扔在桌上一个信封,转身就要走,片刻的迟疑也没有。
    倒是春荼蘼叫住了他,“什么报酬?”
    “因为你没有多说什么。”说完,倏一下不见了人影,留春荼蘼对着半开的窗子发愣。仿佛刚才那个片刻,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可是……什么叫报酬,这是传说中的封口费好不好?这男人,还真古怪得很。
    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才拈起那个信封,信封入手感觉光滑,显然是高级纸张所制,而里面轻轻薄薄,绝不是银子铜钱。难道是“飞钱”一类的票证?但,飞钱是要记录存入人的姓名和地址的,提的时候需要户籍证明,或者是特殊的信物。给她飞钱,她怎么提银子呢?就算能提,岂不是暴露了绿眼男的本尊或者真实地址?
    这个,太危险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冷情,除了家人,什么也不在意。她也一向谨慎多疑,不跟陌生人保持亲近的关系。韩无畏、康正源都是这样,没道理绿眼男要例外。
    但心里是这么想的,她却还是点燃了蜡烛,很紧张郑重的坐到桌边看。果不其然,信封的档次很高,却没有封上。在反面的右下角,写着两个黄豆大小的字。不是中文,当然也不是英文,反正她是不认识的。也许……是什么标志或者抽像图形?
    她一向果断,却在此时发了会儿呆。约摸犹豫、静坐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决定干脆再进一步,抽出信纸来看。
    咦,不是任何事关她本人的话,也不是诗词歌赋,却与英潘两家争地有关,但里面的内容实在是……最后有一句话:原件在我手中。但,以你的本事,应该不会用到。
    春荼蘼仰望屋顶,无语问苍天:绿眼先生,您可不可以别做这样没头没脑的事啊。再者说了,我是英家的代理状师,您要帮忙,不是应该拿出潘家的罪证吗?
    想了想,还是珍重地把那封信藏起来。不经意间,看了看信封背面的图形两眼,只觉得蛮好看的,充满了野性的古意,还特别复杂苍劲。就像……有美女跳舞,或者英雄舞剑。
    收好信,她一边洗漱,一边思考,再度吹灯上床时,却突然灵机一动,受到了那封信的启发。她完全没想过,她这么多疑的人,却对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所给的证据完全信任和接受了。
    几天来,为了英潘两家的争地案,她着手进行了调查,却完全没有特别有用的线索,全是前面打官司时用过的旧信息。原来,是她的思路进入了误区。大唐毕竟不是现代,法律有很多漏洞,她调查的方向不能太局限于表面的东西。
    是她的思维也被带入了误区,谁说大户人家就不会玩小把戏来着?他们掌控着权利为自己的家族服务,却也有万事不趁手,需要弄虚作假的时候。
    一理通,百理明,她登时高兴起来,因为想到了突破口,她兴奋得睡不着,把案情从头到尾顺了一遍。然后想到,潘家以势压人,潘德强打了他爹四十军棍,而英家,则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还有,那些开垦了荒地,使其变成良田的贫苦农民……
    迷迷糊糊的,在快天亮时才睡着,醒了吃过早饭后,她顶着一对熊猫眼,给三个武林高手分配任务。小凤留在家做护院,另两个人全天候跟踪潘家的代家主,其实也是族长,在潘家比久居长安的潘老将军还要有权利的潘十老爷。
    “要盯他什么?”大萌莫名其妙地问。
    一刀在范建之案上是帮春荼蘼最多的,因而倒了解她,拉着大萌说,“事无巨细,都要留意。这些大户人家,所有人都有秘密。所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小姐也能找出有用的东西来。”
    “你那什么破比方?难道说小姐是苍蝇吗?”过儿立即不满道。这小辣椒,跟大萌和一刀都敢呛声的。
    一刀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不接过儿的话茬,只对大萌说,“咱俩轮班,不分日夜。”
    “你们想,英潘两家争地,他们又都没有切实证据,手脚更是不干净,所以,背后自然小动作不断。”春荼蘼忍着笑解释,“潘十老爷是潘家的族长,事关大局的,必由他出马。所以你们要盯住他,对出入潘府的其他可疑人物,也要记下形貌和特征才行。”
    “那小姐呢?”一刀又问,倒没有攀扯春荼蘼也要干活儿的意思,却仍遭到了过儿的白眼。
    “我要负责卷宗的事,要写起诉状。还有,查阅和准备相关的法条和法规。你们不会以为这么大部大唐律,我都能背下来吧?”
    四个手下全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害得春荼蘼突然觉得压力好大。而这种投入工作的状态,令她把对绿眼男的奇怪感觉压了下去。
    案头工作繁琐又枯燥,难得她是个坐得住的。倒是小凤,来来回回的,脚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春荼蘼干脆派她去找那些开荒的贱籍农民,让她把这些人一共有多少,开垦了多少荒地的数字都仔细誊写清楚。
    而过了不到三天,大萌和一刀带来了很有用的消息。
    “潘十老爷去了两趟里仁坊的一处隐蔽宅子,没过夜,但待了很长赶时间。”大萌道,“我看过,院子不大,但布置很精致,而且居然有护院,不容易接近的。”
    “三天内去了两次?”春荼蘼的好奇心被高高吊了起来,“那里面住了什么人,对潘家一族之长这么重要?还是,藏了重要的东西……有话要说…………
    呃,明天再一天晚上更新。后天保证,一定恢复早上十点左右更。
    至于粉票,暂时先定66张一加更吧,呵呵,套用我的昵称。
    感谢店晓舞、舞影随形打赏的平安符
    谢谢。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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