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沉郁,死寂,不耐。
    和刚才相比,现在的沈漆灯明显放松了许多。
    唐峭收敛视线,弯腰将面前的两只酒坛收起来。
    她的头发从肩头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纤细优美,像莹润无暇的白玉。
    沈漆灯安静地看着她,慢慢开口:“你为何要答应他去沈家?”
    唐峭闻言,浅浅一笑:“毕竟是前辈的邀请,我也不好拒绝呀。”
    沈漆灯直直盯着她:“这么说,你不是自愿的?”
    唐峭面露为难:“也可以这么说……”
    沈漆灯:“我可以代你拒绝。”
    “……嗯?”唐峭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没必要为了一个无聊的人去做不想做的事吧?”沈漆灯冷冷一笑,“况且他又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
    唐峭很意外。
    她还以为看到她为难的样子,这个热衷针对她的宿敌会很高兴。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尊重她的想法。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因为讨厌自己的父亲,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唐峭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
    沈漆灯轻挑眉梢,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根本没想过拒绝。”唐峭平静地说,“我确实想去你们沈家看看。”
    沈漆灯看着她,神色有些古怪:“为什么?”
    “因为……我想更多地了解你,进而找出你的弱点。”唐峭笑了一下,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意图,“这样有利于我更快地打败你。就算我一无所获,还可以吃顿大餐,怎么算都是稳赚的买卖。”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看出了沈漆灯对回沈家这件事的抵触,所以决定跟他一起回去。
    但那只是她一瞬间的冲动罢了,某种程度可能也是同病相怜的心理在作祟,所以她并不打算说出来。
    沈漆灯似乎有些怔忪。
    他眨了一下纤长的眼睫,然后轻轻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肆意又纯粹的大笑。
    唐峭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她面无表情:“很好笑?”
    “不,我只是觉得……”沈漆灯边笑边咳,唐峭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后半句。
    她近乎恶毒地说:“如果你笑死在这里,你爹的生辰就不用办了。”
    可惜她的诅咒并不能动摇这个怪胎分毫。
    沈漆灯笑了很久才停下,他抬眸看向唐峭,漂亮的脸容上还挂着笑意:“你想知道我的弱点?”
    唐峭直勾勾地盯着他:“很想。”
    “那就来比赛吧。”沈漆灯突然俯身,一脸愉快地凑近她,一字一顿地说,“看谁能先找出谁的弱点。”
    唐峭一愣,随即也勾起嘴角。
    “好啊。再加一项筹码怎么样?”
    沈漆灯饶有兴致地问:“什么筹码?”
    唐峭慢慢道:“谁先找到对方的弱点,就能要求对方做一件事。”
    沈漆灯眼睛一亮:“任何事?”
    唐峭咬字清晰:“任何事。”
    二人静静对视,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跳动的火焰。
    这种火焰是不灭的胜负欲,是想要打败对方的、强烈的欲望。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为灼热的光芒在他们的眼底流动,黏腻又幽暗,像交织的蛛网,无声地纠缠在一起。
    “看来我也要拼尽全力了。”
    沈漆灯弯眸笑了起来。这时,一只纸鹤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
    唐峭学着他的语气:“看来你该回去了。”
    沈漆灯遗憾地轻叹一声:“我还想再待一会儿呢。”
    “再待下去,恐怕你爹又要误会了。”唐峭无奈道。
    沈漆灯将纸鹤揉成一团:“误会什么?”
    唐峭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漆灯抬起眼睫,耐心又探究地注视她。
    但唐峭依然没有解释的打算。
    以沈漆灯的性格,一旦知道她对这种事有所在意,难保不会借题发挥,变着法子膈应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给自己招惹什么奇怪的麻烦。
    想到这里,唐峭敛下思绪,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沈漆灯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对了。”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手镯。
    手镯似金似木,像一只细细的黑环,细看才会发现这是一只纯黑色的衔尾蛇,蛇首咬着蛇尾,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沈漆灯将手镯递给唐峭:“这个给你。”
    唐峭神情疑惑:“这是什么?”
    “一个小法器。”沈漆灯语气轻松,“可以辨别毒药,也能帮你吸取毒液。”
    可以辨别毒药的法器……这可是好东西。
    唐峭迟疑地看着沈漆灯:“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我?”
    “算是庆祝你夺魁的一点小心意?”沈漆灯笑了笑,将手镯放进唐峭的手心,“我该走了,明天来接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
    唐峭看着这只细细的手镯,心底涌起一点微妙的情绪。
    沈漆灯知道她夺魁了。
    这么说,他并没有提前离开,而是看到了最后?
    第37章
    唐峭将手镯举至半空细细端详, 又试着掰了掰相连的蛇首和蛇尾。
    掰不开。
    所以这个东西要怎么吸取毒液?用意念吗?
    就在她认真研究的时候,司空缙提着酒坛过来了。
    “沈涟和那小子已经走了,你……”他话未说完,目光突然定到唐峭的手镯上, “你那东西哪儿来的?”
    “这个?”唐峭晃了晃手镯, “沈漆灯给的。”
    “沈漆灯?”司空缙蹙眉, 很快又舒展开来,“噢, 就是宋皎那徒弟……”
    唐峭点点头, 将手镯套到腕上。
    手镯看着细细窄窄,没有一点弹性, 穿过手骨的瞬间却像活物般扩张了一下, 接着又缩小到和唐峭手腕适宜的大小。
    镯子与腕骨大概留有半指的宽度, 不会滑落下去,也不会太紧, 冰冷的黑色映着莹白的肌肤,对比鲜明, 一眼望去,有种触目惊心的美。
    但这只手镯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冷硬。相反, 它的表面光滑,触感温凉, 带在腕上非但没有硌人的感觉, 反而还有种微妙的细润。
    难道是活的?
    唐峭忍不住又摸了摸镯子。司空缙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二话不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举到自己眼前, 仔细审视。
    唐峭不解道:“怎么了?”
    “居然是真货。”一番审视后, 司空缙松开她的手,目光探究,“好端端的,那小子送你这玩意儿干嘛?”
    唐峭默了默:“说是庆祝我夺魁。”
    司空缙挑了下眉,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就只是为了庆祝你夺魁?”
    唐峭:“那不然呢?”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好庆祝的了吧?
    司空缙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将酒坛放到一边,盯着唐峭左右打量,一边打量一边摸下巴,突然扔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和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唐峭:“……”
    沈涟也就算了,连他也问这种问题?他们这些做前辈的都这么八卦吗?
    唐峭已经懒得挣扎了,干脆破罐破摔:“我们是朋友。”
    “就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司空缙显然不信。
    唐峭没好气道:“废话!”
    她这一句回得不假思索、斩钉截铁,还充满了浓浓的不耐烦,终于打消了司空缙的怀疑。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接着提起一旁的酒坛,边喝边小声嘀咕。
    “是朋友就好,可别再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了……”
    唐峭立即道:“你说什么?”
    司空缙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道:“没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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