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公益劳动,我看见了臭草。它瘦弱的身影在绿肥红瘦的杂草丛中并不起眼,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它——这种我以为只有家乡才有的小草:淡紫色的小花撑在纤弱的细茎上,对边开的小叶子瘦薄得可怜。摘一片放到鼻子边,那种奇特的却久违了的熟悉的香味直沁心脾。对,就是臭草!味觉神经受刺激的同时,记忆的闸门也瞬间打开,思绪回到无忧的童年。
    臭草,在家乡再普遍不过了:它长在我和伙伴们抓鱼摸虾的小溪边,长在我们放牛打柴的山路旁;长在遍地黄花的油菜地里,长在红云几万重的荔枝园中;长在蛐蛐唱歌的檐前屋后,长在满目青绿的原野山冈。平常,它是一种连牛都不吃的野草,是我们下地干活时“修理”的对象。然而,它是我快乐童年的佐料,记忆中保存着很多与它有关的欢笑。
    老家在岭南一个小山村,虽然是穷乡僻壤,但我们小孩子总能穷作乐。草长莺飞的三月,农人插秧忙的时候,小伙伴们也不闲着,我们聚在一起,每人修个小竹筒,配上大小合适的一根小竹棍,再到山上摘些硬弓子,一个简单的“硬弓炮”就做成了,于是,山野田间就能听到无邪的欢笑和噼啪之声。炎热的夏天,鬼节前,我们就聚集在浓荫密闭的蔑竹林里自制村笛,虽然“呕哑嘲折难为听”我们却自娱自乐,乐在其中,且有“赶鬼”的功能,大人们也喜欢,就不会责骂我们贪玩了。天高云淡的秋日,我们到山上找宽厚的刺剑麻结成水车,能在清澈欢快的小溪边玩上一整天。寒意落寞的冬天,我们削木为剑,在山间梯田上追逐嬉戏,搏击奋战。所有这些,只需要一个工具——小刀。因而常有割破手指皮的事情发生,这个时候,伙伴们都不哭,也不慌张,我们都很有经验地就近采些臭草叶,在手掌里搓碎了敷到伤口上,既止痛又止血。
    记得小时侯身体瘦弱,经常感冒着凉头晕头痛,用母亲的话,就是我又“不自然”了。她却从来不带我去打针吃药,而是自己去找些中草药,臭草是必不可少的一味,再加上些葱头、荆芥、石兰,一起熬水喝完后,总能药到病除。我便又能活蹦乱跳,欢乐依旧了。
    在老家,端午节是一个比较隆重的节日。除了杀鸡包粽、上香敬神祈求保佑外,还有一个“沐浴驱邪”的风俗。这一天,我们姐弟几个都要跟母亲一起到野外,采回臭草、艾绒、香椿叶、狗屎叶等,晚上用它们煮水洗澡,这样就能驱邪祛病,百毒不侵了。而对我来说,这种仪式之后,就意味着另一种欢乐已经离我不远了——因为可以下河游泳了。
    春日的如烟细雨已牵动了我的无限愁丝,在异乡与久违的臭草不期而遇,更钩起我无限回忆。想问片片瘦叶,我何时能再回故里,重温儿时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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