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东月啊,不是我要说你,你天天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硬把自己弄得比寡妇还寡妇,有意思吗?”
    坐在东月园的花棚下,模样较过往更艳丽,但艳丽中又带有一丝少见娇柔的南清用手撑着下颏,一边懒洋洋望着南宫燕,一边用手指着东月公主府大门方向
    “我劝你还是早些休了贺兰歌阙,改嫁给外头那个番邦国痴情种,反正现在宫里早传得绘声绘影,你不如假戏真做得了,反正有我这yin乱公主在前,再丑的话也轮不到说你身上。”
    老实说,谅再有想象力之人,也料不到三个月前还对自己亲姑姑的驸马下媚药,欲对姑父霸王硬上弓的南清,三个月后,竟成了东月公主府的常客。
    那一夜,当南清在前往东月院路上,莫名遭到一名美男阻路,并与之有了一夜春宵后,她竟出人意表地将那一夜春宵延续了下去,更一改过去养多名面首的常态,独独钟情于一人。
    虽不清楚南清这样的“独宠”能持续多久,但面对这样戏剧化的结果,就连南宫燕自己都弄不清,这究竟是该归功于她手下的训练有素,抑或是南清太善变。
    但或许不是善变,只是太寂寞吧
    南宫燕犹然记得三个月前事发后的某一个晌午,南清不请自来并百般讥笑她在众人面前出丑之事,因想及与贺兰歌阙的那一夜,以及那一夜之后的自己与他,她终于再克制不住情绪,第一回在人面前心痛落泪。
    可当南清慌着替她擦泪,并用极其笨拙的酸苛言语安慰她的那刻,她才知道,其实这名个性外放又口无遮拦的侄女,虽总做些惊世骇俗的事,但本性并不若众人想象般无可救药。
    毕竟就如同她一般,她们都非自小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而由原单纯的环境,一下子踏入这完全陌生,且道德观与价值观彻底扭曲、凌乱的后宫中,为了能让自己存活下去,南清便以任性、霸道与无法无天来作为自己的战袍,用比尖锐更尖锐的尖锐,来回敬那些无处不在的尖锐。
    在南清开始将东月园当成自家后院,没事就来走动、视察后,南宫燕更经由与她的谈话中了解,其实这名小了她一岁的侄女,之所以那样随心所欲的放浪形骸,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心疼她苦了十多年,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终于熬出头,却又来不及享受便仙逝的母后,更不想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
    因此她代替着她的母后管理后宫,代替着十三岁便因家族多方“押宝”策略嫁给了她父皇,十四岁生下她后便与她父皇相敬如“冰”从未明了过爱恋为何物的母后,品尝各式各样的情恋滋味;她做着她母后这辈子从没做过的事,过着她母后这辈子从没过过的生活,然后在一个阴错阳差下,寻着了一个终于可以填补她长久以来内心空虚寂寞的人。
    很傻,傻得扭曲,却也傻得让人心疼,就如同现今顶着艳阳静静站立在公主府门前大树下那名温文尔雅的男子一般。
    他名唤宇文费伽,是与华戌国关系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高回国二皇子。
    至今,南宫燕仍不明了只不过一次宫廷宴会,只不过替他捡起掉落在地的画纸,并借他看了看她的“轩辕望”他为何就瞧上了她,然后在明知她已为人妇的情况下,依然日日在公主府门前静静守候,只为能看她一眼。
    但她自己何尝不傻?又何尝不傻得扭曲?
    明明知晓她与贺兰歌阙已形同陌路,明明告诉自己她恋上的并不是真正的他,甚至极有可能,当未来的某一日到来时,他二人还将生死决裂,可她就是忘不了他。
    她忘不了他直接用手指拈着甜糕吃的孩子气模样,忘不了他为求自己手中每一个案件都毋枉毋纵,日日挑灯夜战的身影,更忘不了他在草丛中替她寻到“轩辕望”时,那不经意的眩目轻笑。
    除此之外,她更忘不了的,是明明说好不想他、不恋他,可夜半被两人利刃相向的恶梦惊醒时,那彻底泪湿枕巾的自己
    “对了,最近怎么都没见着那个臭瘸腿?不都给你换个嬷嬷了?”瞄了瞄南宫燕削瘦了一圈的小脸,南清端起茶盏凉凉问道。
    “他忙。”听到南清问起了贺兰歌阙,南宫燕的心好是酸涩,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柔羞的笑了笑。
    无怪南清要这么问,因为宫里人全知道,就算公主府的新嬷嬷再不会刁难、嘲弄、取笑他,但他依然一个月只固定登门两回。
    只宫里人不知道的是,他虽来了,却经常在夜半之时便悄悄回到御史院办公。此外,他也再不到花厅吃饭,更再不见她,就算她鼓起勇气走至他的房前,轻轻敲响他的房门,他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真的不懂,不懂他既不想看到她,又为何要来?
    他这样形式化的拜访,究竟是要做给谁看
    “忙个鬼!真不知道当初我是给什么笨鬼迷了眼,居然浪费几个月的宝贵时间在这个没心没肺的臭瘸腿身上!”
    望着南宫燕怎么看怎么勉强的笑容,南清没好气地低咒着“不过话说回来,他那长相确实是得了我的眼缘,眼里压根没我的态度也挺新鲜,再加上看着他送你的全不是什么珍珠宝玉,而是专为取悦你特地找来的破玩意儿算了算了,半个混球还是混球,对这种混球压根没什么好留恋的喂,你到底听到我说的话没?”
    “嗯”听着南清对贺兰歌阙的评价,又听到她口中的“破玩意儿”几字,南宫燕再忍不住垂下小脸,望着腰际过往总日日跟随着她,总带着她的体温,而今却再不存在的“轩辕望”摆放位置。
    “轩辕望”不在了,在她与那名将它赠予她的男子眼前,彻底碎裂成片片。
    半个月前的一个雷雨夜,调查工作已有所斩获的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无论他回不回应,她都必须与他谈谈,只当她才刚转至通向他房间的那道拐弯,他却突然无声无息地由拐角另一头出现。
    因这个意外而猛地撞至他怀里的她,不仅整个重心不稳地向旁一跌,连她握在手中作为勇气之源的“轩辕望”都脱手飞出。
    其实他只要伸手一捞便可接住它,但他却选择了什么都不做,任它在他俩眼前硬生生坠地!
    当“轩辕望”上的水晶薄片落地破碎的那一刻,她从不曾在他眼前出现过的泪,一滴滴由她的眼眶中泌出,他却视而不见的大步离去,并由那夜起再不出现,独留心慌、心碎的她
    其实南宫燕很明白,南清当初追求的,并不是贺兰歌阙这个人,而是他当时的所做所为,恰好符合了南清心目中理想男人的模样一个外表看似冷漠,内心却细腻温柔,且眼中只有一个人,并真正打由心里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那种只会将金银珠宝堆满她脚旁便自以为心意满满的男人。
    但她,何尝不是?当他将轩辕望送至她手中时,她的心,不也同样悸动?在他选择让它坠地时,她的心,不也如同那四散的水晶碎片一样,永远无法重合?
    可她就是傻,南清都醒了,她却迟迟未醒,迟迟不愿醒
    “嗯什么啊?就知道嗯,难怪人家烦了你!”
    望着南宫燕那副明显情伤的模样,南清不耐烦地别开眼,将视线投向她将南宫燕硬扯出门时,她手中提着、如今摆放在石椅上的小食笼“那糕你做的?”
    “嗯。”“又嗯?懒得理你了,拿两块过来我尝尝!”
    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处指使着南宫燕,但其实是刻意转移话题的南清,在她依言将甜糕切好,装盘端给自己时,毫不客气的用手拈起其中一块塞进口里,在那甜香味整个在口中扩散开来时,眯起眼望向她“唷,想不到味道还真可”
    未待南清将最后一个“以”字说出口,她突然双眼发直、印堂发青,身子向后一仰,口中更不住吐着青沫!
    望见这情景,南宫燕心一惊,急忙扶住她后,便伸出手封住她的周身穴道,然后直接拔下头钗,扒开她的嘴,想将藏在头钗中的万用解毒粉倒入她口中。就算此刻她尚不知南清究竟中了什么毒,但至少这由她那号称“岐黄仙子”的神医阿姨所调制的解毒粉,可以在真正的解药到来前,暂时将南清的半条命扣在手中。
    然而,就在南宫燕因始终无法顺利将药粉倒入南清紧闭的口中而心急如焚时,向来寂静无人的东月园外突然传来一声“啊呀”的惊呼声,而后是一个杯盏碎地声及狂奔脚步声,再而后,又恢复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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