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沁朵回想,当时自己大概被大姨妈的突然袭击弄昏了头,误以为吞了好几颗熊心豹子胆吧?
    因为有那么一剎那,她甚至还在阴暗地猜想,自己能将这位看上去难以窥测,胸有城府、行事干脆利落的男人惹到什么地步?
    说起来,这一年来,他们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
    婚后原圣成一边掌管着英华银行的日常事务,一边着手收拾玩具厂的烂摊子,忙得不可开交;她则忙着念书凑学分,有时候甚至她都在睡梦中,工作狂男人才披星戴月地回家。
    朝夕相处,自然而然会滋生出新婚夫妇间应有的亲昵,尤其是她,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他面前表现上上佳,她想他对自己应该是较为满意的,无论她的表现是不是处处透着虚假。
    演戏谁不会呢?哪怕一开始并没有炉火纯青的演技,扮演的角色也时时遭旁人耻笑,但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这个债主看得高兴就行了。
    没料到的是,在脱口而出那句话后,在长久的静默之后,顾沁朵却率先开始紧张、慌乱、胆法、沮丧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情绪包围住她,然后,她后悔。
    原圣成会不会拂袖而去?把帐算到玩具厂头上,让她再次亲眼目睹工厂倒闭时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的惨状。
    又或者会在暗中将工厂弄垮,以报复她的忘恩负义?让她彻底认清,他原总裁不是随便能忤逆的角色?
    要知道,摧毁一间小小的玩具厂,对原先生而言,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紧握的手心里全是冷汗,顾沁朵却始终没听到原圣成开口说话。
    依照这男人的性格和处事方式,越是看上去平静无波。越是表示兹事体大。
    这回。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沁朵整个人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里,被反复折磨和煎熬着,万般悔恨之际,却听见手机铃声响起。
    是哪个到霉蛋,好死不死地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
    顾沁朵飞快地抬起头望向原圣成。
    只见他接通。并且语气不善地问:“什么事快点说,废话少讲。”
    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聂明哲的声音,堂堂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不是少根筋的人,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大boss心情不好,言简意赅地汇报完一件case,就想挂电话。
    谁知原圣成又冒出一句“等等还有件事马上办。”
    糟!这是要下令去处置玩具厂吗?
    正被懊恼和悔恨凌迟的小兔子,高高地竖起长耳朵,紧张地听他语气冰冷地说了句:“重新制定ing的并购计划,下午交给我。”
    那头便响起聂明哲夸张的哀号声“mygod!不是吧?boss!今天是周日欸,你下午就要?那岂不是要相关人员全部回公司加班别人没问题,可是我哪敢叫之橘小姐来加班呐?”
    “我不管你们加不加班,我只要新的计划书在下午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如果办不到,你们部门准备好全体打好包袱回台中分部去!”
    丝毫不理会聂明哲大呼小叫的求情,他挂掉手机,看也没看顾沁朵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卧室。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沁朵吁了口气。
    阿弥陀佛,还好,还好,没下令对付玩具工厂,工厂还能继续存活着。
    问题是,打电话找聂明哲的碴,干嘛故意用免提呢?明摆着给她看的嘛!
    那跟他的joanna通话时,怎么就不用免提了呢?
    摆明就是双重标准!
    一把无名火从心头窜起,一下子地烧光了顾沁朵刚才经历的各种情绪,才陡然觉得全身发软。
    唯一的观众都走了,蹩脚的小演员也演不下去了,软趴趴地重新躺回大床上。
    顾沁朵曾在杂志上看过一位两性专家对夫妻关系的分析,专家说,对于妻子来说,过于出色的丈夫总会面对太多外来的诱惑,那绝对是她们的恶梦,如果没有高人一等的自信,势必会在惴惴不安中度日如年。
    这种婚姻关系,应该是建立在正常的基础之上,可是她和原圣成,能上升得到这种高度吗?就算她愿意,人家原先生还不一定乐意呢!
    再说他不是还有他的joanna吗?
    她气闷地翻了个身,抱住蓬松的羽毛枕,心思百转地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那位汪秘书对原圣成的心思,是毋庸置疑的。
    原本顾沁朵并未察觉,只觉得总裁室的那位秘书小姐礼貌又亲切,偶尔两人在原圣成的办公室遇见,她都会未语先笑,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一脸的友好。
    顾沁朵很高兴,以为她会像嘴坏心软的官之橘一样。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直到上上个月她生日,她才发现,原来有些事,其实是自己在一厢情愿罢了。
    那段时间,原圣成特别繁忙,一天有大大小小n个会要开,还在百忙之中抽空关心在玩具厂帮忙的她,一上车,便问她想吃什么,她想了想,提议去吃火锅。
    顾沁朵爱吃麻辣的口味,喜欢花椒麻麻地在舌尖上跳动的感觉,可是她没想到原先生却因为火锅太辣引发了胃炎。
    大概是怕她担心,他什么都没说,回家也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后来还是官之橘打电话过来,狐疑地问:“喂,小表嫂,我表哥怎么生病了?听说都严重到去医院打点滴了欸。”
    她这才知道。难免慌张。赶紧打电话给他。谁知是汪欣妤接的。
    汪秘书即使在电话那头,也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庄重,声音悦耳地告诉顾沁朵,原先生正在开会,还问她有什么事。
    顾沁朵没多想,就向她询问原圣成生病的事,两人一来二去,汪欣妤大既就明白了她是那个引起原圣成生病的罪魁祸首,只听人家淡淡说了一句:“顾小姐,原先生的胃不好,不能吃辣,你不知道吗?就算不能照顾好他,也请你不要害他。”
    汪欣妤的声音,充满了上流社会人士与生俱来的的优越感,话语下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天下班,顾沁朵悄悄站在英华银行大褛外,远远地看着原圣成捂着胃部,正要进聂明哲开的车子里,身后,汪欣妤正一路小跑地赶上来,手里拎着他的公文包和外套,她站在他面前,满脸都是关切,眼底饱含的情意谁都看得分明。
    顾沁朵想,哦。原来是这样。
    还真傻咧,怎么会看不出那看似亲切的笑容里充满了疏远感,与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官之橘是截然不同的。
    或许,人家只是喜欢在原圣成面前显示大方得体的一面,她却误会了。
    后来顾沁朵就不愿意去英华银行了,有时候他要她去找自己,她也能推就推。要约就约在别处等他。
    一年的婚姻,若说有困扰的,好像就是那位汪秘书joanna吧!而要说两人真正红过脸、冷过战的次数,也好像就只这么一次吧!
    因大姨妈和欲求不满引发的夫妻失和事件,一整天,原圣成都板着脸不理她,拿了车钥匙就出去了,顾沁朵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已到中午,还不见他回来,也许是还没消气。
    不敢打电话给原圣成,只好拨给聂明哲,在电话那头他叫苦连天地告诉她,boss现在正在办公室里工作,上司都如此勤勉,被楸去加班的手下人哪个敢抱怨?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埋头苦干。
    她听了,小声问:“那他吃饭了吗?“
    “噢,别担心,汪秘书也在,她会安排的。”
    聂明哲的回答让顾沁朵不愿多说半句。很快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忙着并购案,一个在赌着气,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竟是很难碰面,常常是顾沁朵睡着了,原圣成才回来,等她一觉醒来,发现人家已经早早地上班去了。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顾沁朵接到官之橘的电话,显然近来被自家表哥整得一头雾水的大小姐,总算找到了罪魁祸首。
    仗着比顾沁朵大几个月,官之橘私底下对她这个挂名的表嫂说起话来直来直往,完全不知名门闺秀的矜持和温婉为何物。
    “顾沁朵!我对你太失望了!”官之橘在电话那头柳眉倒竖,一张俏脸都气红了。
    顾沁朵这才猛地想起,那天原圣成对聂明哲说的那席话是什么意思,这这位官家千金可不就是刚加入这个并购案的嘛!
    从官之橘气急败坏的声音里,顾沁朵就可预见到原副总栽整治人的手段多狠。
    “表哥出差,我是怕你太寂寞,才好心好意地陪你,你倒好,还没受刑呢就把我出卖了!”官之橘劈里啪啦一通抱怨“这下好啦!害得我加了一个星期的班,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还要天天看你老公的脸色!我还纳闷呢,心想我又不欠他钱,干嘛就看我不顺眼?”
    “那个,我也有看他的脸色”顾沁朵心生愧疚,赶紧心虚地声明,自己受到的对待跟她差不多。
    “那算什么?”官之橘冷笑一声,继续咬牙切齿地痛述上司的罪行“最惨的是我今天晚上还得再熬夜把企划做出来,我已经熬了三天了,天啊!你老公做事真是惨无人道!你等着吧,明天我的黑眼圈肯定和猫熊有得一拼了!”
    “没有啦,你天生丽质难自弃,怎么会有黑眼圈呀?”顾沁朵狗腿地安抚着狂暴的大小姐“我对你很有信心的,任何困难都难不倒你,你一定会遇佛挡佛、遇妖杀妖!”
    “杀个鬼呀!我是不想被遣送回台中才这么拼。”官之橘恨恨地指责她道:“你也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还乱吃冰;再说了,吃就吃了,你死不承认不就好了,有没有这么怕他啊?他一问全交代了?我可被你害得惨呀!生死未卜,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过关”
    切,说来说去,还不是害怕被赶回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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