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四天,他却是眼白充血、眼眶泛黑、双颊凹陷。
    巨变实在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别担心,我可以撑下去的。”他抚摸她的发,看见她眼里的担忧及害怕。
    她张开双臂,用力抱紧他。“你不要再硬撑了,想哭就哭、想叫就叫,我知道那种硬撑的痛苦,你的情绪要适时发泄出来。”
    他也紧紧抱着她。“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我是长子,还有妈妈和两个弟弟要照顾。”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深深地凝视着他。“看你都瘦了,这样我会很担心的。”
    “我爸爸除了高血压,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会一下子就走了?我有好多话来不及跟他说,他还这么年轻,还有远大的企图心,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这几天,他在人前强忍着泪水,负起长子的责任,他的脆弱只能在她面前展现。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上那颤抖的唇角。
    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用力打开。
    “子弦,听说你”悲伤的情绪太浓,邓子弦和陆怡伶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将唇与唇分开。
    邓子豪看着那对相拥的身影,从愣住、震惊,慢慢的理出头绪,接着挑动眉眼,唇角勾出一抹讪笑,嘴里发出了啧啧声响。
    陆怡伶踉跄倒退两步,快速与邓子弦隔出距离。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跟怡伶的”邓子豪那张俊脸上净是邪恶笑意。
    “不是的”陆怡伶想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无助地看着邓子弦。
    邓子弦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脸色铁青,双拳握得死紧。
    “子弦呀,这样不太好吧,大伯都还没有下葬,套一句古话,就是尸骨未寒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跟你美丽的女秘书搞在一起吗?”邓子豪看似一脸哀凄,但拔高的音调却显示出他言语的刻薄。
    “我跟怡伶之间没什么暧昧,只因为很难过,她在安慰我,你没看到我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吗?”邓子弦咬牙从齿缝间蹦出话来。
    他明白,在这种动荡的时刻,绝对不能再生事,他不能让邓子豪有机会去伤害心爱的女人。
    “是这样吗?”邓子豪一脸不信。“之前就有传言,我本来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了。你怎么对得起佳柔呀。”
    “什么传言?”邓子弦眼神阴暗、语气沉重。
    “传言可是很难听的,说什么你晚上都会上去十四楼的员工宿舍,然后摸进女同仁房间里,房间里还会发出不太好听的声音”邓子豪说得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其实眼里全是幸灾乐祸。“说的当然就是这位美丽的怡伶的房间了。”
    听到这,陆怡伶的脸色刷地惨白,小手微微颤抖。
    “子豪,在我爸爸刚过世的这个节骨眼,你是故意来造谣生事的吗?还是来落阱下石的!”邓子弦收干眼泪,气腾腾的质问。
    “我有没有造谣生事,就得问问你自己;你脚踏两条船,干出劈腿这种勾当,亏你还是外界公认的新好男人。”相对于邓子弦的严峻气势,邓子豪说起话来却是吊儿郎当,有种轻蔑。“不过,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拒绝这么美丽的女秘书。”
    “谁都知道我们两个不合,而你觊觎接班人的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会说出这种话根本是故意要重伤我。就算我晚上进入怡伶的房间,那又如何?我行得直、坐得正!”邓子弦说得义正辞严。
    “对!邓协理,我跟副总真的没什么,我们都是在讨论公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陆怡伶急着澄清。
    邓子弦幽幽地看着陆怡伶,内心百感交集;为了他,她可说是受尽委屈,如今竟还要她为他说出这样的谎话。
    “是吗?怡伶,如果你甘愿当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只不过,子弦,我还是会跟王叔说我今天看到的情形。”邓子豪一脸得意。
    邓子豪口中的王叔,就是王佳柔的父亲。
    “去说吧,随便你!”邓子弦狠瞪邓子豪。
    “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待会有个会要开。我爸是会议主席,会议内容是关于大伯一些未完成的案子。”邓子豪凉凉地补上话,这才转身走出办公室。
    看着邓子豪离开,陆怡伶显得忧心仲仲。“怎么办?邓子豪一定会去大肆张扬的。”
    “别担心,事情再坏也就这样了,他想怎么做就随便他。”邓子弦疲累到一脸无奈加痛苦。
    “可是”
    “我真的好累,真想丢下这一切。我不要什么名利地位,也不要有钱有势,我只想要过简单的生活,我不要再跟这些人勾心斗角了!”邓子弦怒吼出声。
    “子弦,你别这样。你辛苦了这么久,绝对不能放弃。你一定不能被邓子豪父子打败,你现在是因为情绪太低落了,过几天就会没事的。”她含泪看着他的痛苦,心揪痛不已。
    他苦笑。“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她摇头。“别这么说,我甘愿的。”
    “我去开会,看看邓子豪究竟要出什么烂招。我爸爸还没出殡,我相信他们不敢有所动作的,至少要等到我爸爸的告别式之后。”
    她点头,目送他离开。
    原本宽厚的背影,如今看来似乎苍老了好几岁,死气沉沉,感受不到任何活力。
    是她倒追他的,是她执意要跟他在一起的,若她会阻碍到他前进的脚步,她会毫不考虑的离开。
    因为早在跟他在一起的最初,她就知道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悬殊的身家背景,让她早有离开他的心理准备。
    邓家老宅里,家族成员集聚,为的是替邓总裁的告别式商讨出最好的方式。
    在邓爷爷的主导下,决定以隆重温馨为主调,婉拒各界赠送花篮,并对外宣布将所有奠仪转赠慈善机构。
    而关于邓子弦和陆怡伶之间的绯闻,已如野火燎原般传了开来,惹得邓爷爷怒火中烧。
    因为耳语仍不断,这在注重家族形象的邓家来说,是一大致命伤。
    “子弦,你是你爸爸的希望,更是邓家的长孙,千万不要让爷爷失望。”老迈的邓爷爷虽然行动不便,但说起话来依旧铿锵有力。
    “爷爷,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邓子弦恭谨肃立。
    “年轻人爱玩我可以理解,现在我不管外头的流言蜚语如何,只要你百日内跟佳柔那丫头完婚就好。”邓爷爷虽已将鼎盛交棒给第二代,但对鼎盛集团的经营权还是有决定性的影响力。
    “爷爷,不行!”邓子弦立即反对。
    “子弦”邓母急拉儿子的手。“爷爷也是为你好,如果不百日内跟佳柔完婚,那就得再等三年呀。”
    邓子弦很明白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他确实需要王家的支持,否则依现下的情况,爷爷恐怕已经倾向支持堂哥邓子豪,而他可能连副总的职位都保不住了。
    因为父亲猝逝,母亲已因伤痛而消瘦了一大圈,万万不能再受到刺激,这情形邓子弦再明白不过。
    “妈,爸才过世,我怎么有心情谈结婚的事;况且,佳柔也不会答应的,我不能委屈佳柔。”在邓子弦的计画里,只要等到他能掌握公司大半江山,他就会跟佳柔彻底摊牌,再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但
    “佳柔那边,我会让你王叔去跟她说。”邓爷爷哀痛地说:“你爸爸不在了,爷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你的婚事,爷爷等不了三年,一定要替你办一办,也好了却你爸爸的心愿,他生前很喜欢佳柔那个丫头的。”
    其实是因为听说了孙子和陆怡伶之间的暧昧绯闻,再者,王家也已来兴师问罪过了,因此他才会以必须百日内完婚的习俗,要子弦和陆怡伶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想藉此将流言蜚语彻底封锁,否则再闹下去,不但子弦的形象会毁于一旦,集团的声誉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邓子弦一听,霎时愣住。他不能娶王佳柔,他爱的是陆怡伶。“爷爷,可是我真的没那心思去想结婚的事,更何况这样真的很委屈佳柔。”
    邓子豪讽刺地说:“爷爷,我看子弦根本是舍不得他那个美丽的女秘书。”
    “你”邓子弦气极,下一刻却沉稳应对。“爷爷,有些事是空穴来风,你千万不要中计,那是有心人刻意要打压我。”
    邓爷爷点了点头。老人家禁不起长时间折腾,一脸疲惫。“子弦,爷爷当然相信你,但你要做给爷爷看呀,否则要爷爷怎么支持你?”
    邓子弦的舌头像是突然被咬掉了般,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冀望王佳柔能拒绝这样匆促的婚事。
    在邓家第三代里,竞争最白热化的就属邓子豪和邓子弦。两人年纪相近、实力相当,是最有可能成为接班人的人选。两人常被长辈拿来比较,从小比到大,谁都不肯认输。
    一听爷爷这么说,邓子豪可急了,心里不断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怕一步定错就会毁了自己的掌权计画。
    原先他以为可以利用这个绯闻事件打击子弦,让王叔家不再支持子弦,从而导致子弦和王佳柔分手,万万没想到爷爷会作主要两人尽快结婚。
    不行!他绝不能让子弦和王佳柔结婚!邓子豪脸色阴暗的想,他一定要趁这个机会破坏子弦和王佳柔的感情。
    万一王佳柔真嫁给子弦,那他要拔除子弦就会难上加难了。
    “爷爷,子弦的顾虑不无道理。在这个时候办喜事,会不会引起外界不好的观感?”邓子豪语气沉重。
    邓子弦挑眉看了他一眼,十足十看穿了他的诡计。
    “是啊,爸,你要再考虑清楚。”邓子豪的父亲也说:“小王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让小王不开心?”
    于是,家族第二代七八个人,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搞得邓爷爷头更癌了。“明月,去探探小王的口气,我们再来做决定。”
    邓爷爷对着身边的助理兼特别护士交代;身边的女人淡淡应了声:“是的,董事长。”
    “子弦,等你爸爸的告别式过后,就让你的女秘书离职;即使那是有心人在造谣,最好还是要避这个嫌。”邓爷爷说了重话。
    “爷爷!”邓子弦急了。“怡伶没有做错什么——”
    “不要再说了。”邓爷爷打断孙子的话。“还有,谁都不准对外放话,要是让我知道谁对媒体多说一句,绝不轻饶!”
    几天来的报纸版面都被鼎盛集团的消息所占据,从邓总裁的骤然去世、权力中心栘转分析到遗产估算,还有邓子弦将于百日内迎娶王佳柔的事。
    消息一传出,即使陆怡伶早有心理准备,仍是无法置信。看着报纸上斗大的标题,她心痛得只能咬紧牙关。
    原以为只要能陪他一段她就已心满意足,以为自己可以挥挥衣袖潇洒说再见,没想到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会心痛到想要就此死去。
    看着手中的钥匙;那是子弦之前为两人买的、却始终无缘搬进去住的新房的钥匙。
    最近,子弦忙于告别式的准备工作,即使是进公司,也是匆匆忙忙,但她根本不想拿这件事去烦他。
    她到底该怎么办?
    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敛起心神,匆匆接起电话。
    “副总办公室您好是是请她稍后,我马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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