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时温悦听到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脑海里瞬间脑补出了穿着蓝色戏服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女鬼,吓得埋头往前跑。
    听到动静的周曜略显得意地转身:“还说不怕,跑那么……”
    快字还没说话,娇小单薄的身影就撞进了他怀里,还在微微发着抖。
    周曜感觉心脏也被不情不重地撞了下,愣了两秒,抬手搭在怀中人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小。”
    他刚拍了没两下,就听到任业良的声音传过来。
    “哥,嫂子,你俩站这干啥呢?不是回家睡觉吗?”
    有人。
    温悦唰得推开周曜,红唇轻抿,维持一副风轻云淡的冷静表情,说话颠三倒四:“是要回去,吹会儿风就走了,晚上这风吹着挺凉快的。”
    “那确实。”任业良没发现哪里不对,笑着附和道:“不过也不能多吹,要是吹感冒就不好了,嫂子,你快跟哥回去睡觉吧,挺晚了。”
    温悦点点头:“好,你们也回去睡觉吧,拜拜。”
    任业良和方石涛也笑着说了拜拜。
    四个人在前面的分岔路口分开。方石涛迟疑两秒,慢吞吞地出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咱哥脸色不大好看?”
    任业良嗐了声:“就李老太一家干的那些事儿,换谁遇到了会高兴啊?”
    方石涛:“但我觉得,曜哥的情绪好像是冲着咱俩的?”
    任业良诧异:“咋可能,咱俩也没干啥坏事啊,你感觉错了吧,别一天到晚瞎感觉。”
    方石涛被说服了:“哦。”
    而此刻,看着从他手里抢过手电筒,埋头走在前面的单薄身影。周曜唇瓣抿成直线,思考着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那俩不省心的小弟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之前说过, 村里但凡有点儿事情都瞒不住。就李老太那家人干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红山村。这家人在村子里的风评本身就不好,这事一出, 厌烦他们的人就更多了。
    倒不是帮周曜说话,只是李老太他们干啥不好啊,去糟蹋粮食!粮食是能用来糟蹋的吗?早些年经历的饥荒都忘记了呗?不记得那会儿为了一点吃的愁成啥样了?
    温悦一觉睡醒,想起昨晚的事, 一边刷牙一边问在院子里忙活着给她做竹椅的周曜:“诶, 你什么时候去找的李表哥?我记得,你不是去找我大伯了吗?”
    “是啊。”
    周曜将已经测量标记好的竹子放在地上, 开始了制作竹椅最为重要的一步。
    锯槽和挖槽。
    地面上全是刨出来的竹屑, 风轻轻一吹就满天飞。他忙里抽空解释:“我是去你大伯家了, 但让老方他俩去找了村长。那老太太挺有意思, 找几个小屁孩跟着我。”
    “那一串小孩儿, 当我瞎子看不见?”
    温悦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几个小屁孩躲躲藏藏盯着周曜, 自认为藏得很严实, 其实周曜扫眼过去看得一清二楚。
    她没忍住, 噗嗤笑出声, 眼眸弯成月牙儿:“那这事是不是就算解决好啦?他们应该不会再上门找麻烦了吧?”
    “嗯。”周曜浓黑剑眉轻扬, 意味不明道:“这事一出,之后就算真有麻烦, 他们也没法找上门。”
    温悦觉得他这句话听着有点奇怪,但没多想,洗完脸笑盈盈地跟周曜说:“我再给你做件黑色的衬衣吧?或者深蓝色?”
    周曜想了想:“黑色吧, 耐脏。”
    这两天要做竹椅, 那件衬衣到底还是没能穿出去炫耀,他这心里抓心挠肺的。
    “好。”温悦笑着应下。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上次做衬衣的经验,这次她都不需要再纸上画草稿。拿出布料和卷尺比划出所需要的长度,画线,接着用剪刀裁剪出大小不同的布块。
    老式缝纫机的声音很大,哒哒哒的声响听着还挺有规律。院里的周曜听着缝纫机发出的响声,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他垂眸处理着手里的竹子,心想怪不得老一辈的人总是催促着结婚成家。有了媳妇儿之后感觉果然不同,仿佛日子都更有了奔头。
    两天之后,竹椅大功告成。
    周曜按照温悦提的要求做出了她想要的高度,椅背也很宽。竹椅被他拿工具磨了又磨,确保没有一丁点儿毛刺,也不扎人才给温悦用。
    “哇,你好厉害。”温悦眼眸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竹椅,尝试着坐上去感受了一下,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过椅子嘛,要是坐得时间长了难免会不舒服。
    所以温悦打算拿之前带来的另外两套旧衣服缝个坐垫,到时候往里面塞些麦秆玉米叶之类的当做填充。这会儿棉花据说很贵,得三四块钱一斤,拿棉花填充实在太奢侈了。
    温悦思绪不断运转,笑盈盈地夸赞周曜:“你技术真好,这椅子看着比外面卖的还要好,谢谢你啦,这两天辛苦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犒劳犒劳你。”
    周曜闻言挑了下眉:“那就包饺子吃。”
    “好呀,那我去和面。”温悦应下。
    和面的时候任业良和方石涛来了,温悦让他俩晚上带着方奶奶和露露过来吃饺子。两人高兴得不行,不等旁边周曜表态一口应下,笑嘻嘻地回家带人。
    “你不高兴?”温悦扭头才发现周曜脸色有点臭,疑惑地问。
    周曜说没,“这几天看他俩不太顺眼。”
    温悦:“?”搞不懂你们男人。
    她没多问,又拿出富强粉出来和面。
    很快方奶奶和露露就过来了,小姑娘手里拿着周曜塞的奶糖,清脆笑声回荡在院里。过了一会儿,小姑娘跑进厨房,洗得很干净的小手攥着颗奶糖,细声细气说话。
    “姐姐,一起吃糖。”
    “啊?谢谢露露!”温悦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面粉,眼眸笑弯弯,微微俯下身凑近小姑娘柔声说:“姐姐手上有点脏,露露喂姐姐吃可以吗?”
    露露抿唇笑,缺了牙齿的笑容单纯又无害,剥开糖纸,举起小手凑到温悦嘴边:“姐姐,吃。”
    “谢谢~”温悦咬住奶糖,口齿不清地道谢。
    方露露笑容灿烂了些。
    任业良和方石涛过来就是当免费苦力的,被周曜指使得团团转,家里但凡还剩下的苦力活全被他俩给包圆了。
    周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
    “哥。”任业良实在忍不住了,“我跟老方是不是干啥事儿惹你不高兴了?”咋感觉这几天一直在被针对??
    周曜喉咙里溢出一句冷哼,懒懒抬眼看过来:“你说呢?”
    任业良苦着张脸:“我要是猜的出来就不问了!到底怎么个事儿,哥你能不能直说!”
    方石涛表情倒没什么变化。
    干点活儿而已,又不累。
    看清楚任业良脸上的表情,周曜眉梢往上扬了扬,感觉还挺有意思。眯了眯眼,笑着回了句,语气听着还挺温和:“猜,猜中了就告诉你。”
    任业良:“……?”
    任业良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哥好像变异了,不大对劲。听听这语气,听听这内容,怎么也不像他哥能说出来的话啊!
    “哥,你是不是中邪了?”任业良攥紧扫把在手里舞了两圈,大喝一声:“什么妖魔鬼怪,快从我哥身上滚出去!”
    周曜:“?”
    周曜啧了声:“你脑子有问题?滚。”
    任业良收起扫把:“好嘞哥。”
    他嘻嘻哈哈地拉着方石涛去挑水,心想他曜哥结婚之后变化真的好大。以前总喜欢臭着张脸装深沉,即便是跟他们在一块儿话也很少,导致别人总以为周曜性格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哪像现在,还能笑着跟人开玩笑。
    任业良小声感慨:“嫂子真厉害!”
    醒面的时间里温悦陪着方奶奶聊了会儿天,顺便教小姑娘识字。八岁的小姑娘,还不认识几个字,也不知道到时候去学校能不能跟上进度。
    不过一年级,应该能跟上?
    温悦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任业良他俩识字吗?”
    周曜疑惑看她:“认识一点儿,但不多,他俩没念过书。”
    “那你呢?”温悦仰起小脸,水亮澄澈的眼里只存在单纯的好奇。
    周曜垂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回答得漫不经心:“念过,上完了小学,然后没上了。”
    温悦:“为什么呀?”
    周曜:“觉得上学没意思。”
    他这个人比较向往自由,不愿意受束缚,天天背着书包去教室里坐着听课太无聊了,周曜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当时小学毕业之后死活不愿意继续念书,周奶奶和周爷爷怎么劝都没用。
    周曜对学习能改变命运这句话嗤之以鼻,年少轻狂,认为自己就算不学这破习照样能干成事儿。
    但现在周曜突然生出些许自卑,面上半分不显,只是听不出语气地问了句:“怎么问这个,嫌弃了?”
    “啊?”温悦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嫌弃,只是好奇。”
    这个年代大部分的人学历都不高,有什么好嫌弃的?不过温悦上辈子好歹算是个人民教师,虽然教的是美术,但怎么着也是老师,骨子里始终潜藏着说教的因子。
    “能继续念书最好还是多读点书,学到的知识多了以后总归能用上。”她软声念叨,瞥一眼周曜的表情,“不过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啦,选择自己喜欢的也行。”
    周曜觉得还是得为自己辩解一下:“……主要是老师说话像念经,听不下去,但我成绩还行,考过满分。”
    温悦配合捧场地夸了两句:“满分诶,真厉害,你要是继续读下去说不定也能考个大学呢。”
    她语气完全就是在哄小孩儿。
    偏偏周曜挺吃这一套的,薄唇控制不住往上扬,轻咳两声放大话:“还行吧,这不是没继续读了吗。要还读,怎么着也是个大学生预备役。”
    他扬着下颌,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阳光照在头发上,发丝儿像是散着光。清隽浓黑的眉眼舒展着,眼里带了点散漫笑意,丝毫不见刚开始的阴沉凶戾气息。
    这会儿,倒是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周曜毕竟也才二十岁,放后世,这会儿大学都还没毕业。
    这么一想,上辈子已经大学毕业且步入社会工作了三年的温悦突然发觉,她的真实年龄比周曜大了好几岁!平时周曜沉稳可靠的感觉总让温悦忘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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