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把银票塞到他手中。

    队正看看严冰欲盖弥彰的眼神,再看看姑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衣裳,感觉那密不透风的帷帐里肯定是一床春.色。人家的风流韵事本来也不干他的事,他乐得卖个人情,把银票揣进怀里,大声说:“都查过了,并无要犯,这便走了。”冲严冰挤挤眼,“好生歇息。”

    严冰心领神会地假笑。站在门口,目送官兵上岸,火光远远瞧不见了,又等待片刻,周遭彻底安静下来,他闩上舱门,转过身,已是一副冷峻神情。

    “阁下何必跟姑娘家过不去,冲我来。”

    他语气平静,从容不迫,莫名令寄虹狂跳的心安定下来。

    帷帐微微动了一下,寄虹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僵硬地迈出一步。帐帘一挑,轻飘飘跃出一个手持匕首的男子,匕首慢慢从她背后移到颈间,故意露出雪亮的刀尖。

    他晃晃脑袋,冲严冰一笑,“有担当。”

    严冰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寄虹苍白的脸上移开,专注地盯着他鹰隼般的眼眸。“沙坤?”

    “好眼力。”

    严冰冷冷地说:“今晚之事,我与她绝不会吐露半字。好走不送。”

    沙坤痞痞地笑,“不想见小娘子变成刀下鬼吧?”

    严冰不动如山,“别有所求?”

    “聪明!借你的灯笼一用。”

    严冰没有答话。挂上灯笼,沙坤便可将船队瞒天过海变作督陶署的官船,堂而皇之地出海,即便犯了掉脑袋的案子,抓不到证据就了了。但万一败露,严冰便坐实了同犯的罪名,顿觉脖子凉飕飕的。

    “以灯笼换人命,这买卖划算,小娘子你说是不是?”沙坤用匕首拍了拍她的下巴,目光却是看向严冰。

    两人视线皆如刀锋,在空中撞出火花。对峙片刻,严冰侧身让开,“不必还了。”

    沙坤收敛笑容,郑重地点了下头,似是感谢,“出茂城就烧个干干净净,保证不会扯到你头上。”

    他押着寄虹走到船头,摘灯收刀,匕首刚离开脖颈,视线紧追着她的严冰飞快将她拉到身后,这样一个类似保护的举动,令她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沙坤向两人抱拳欲走,她却忽然开口,“你是沙坤?”话里犹带着颤音,但问得毫不犹豫。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今日大恩来日必当相报。”

    她直眉楞眼地问:“你欠宝来当铺的债可还记得?”

    严冰简直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头是不是盛了一盆浆糊,也不看看时候,这亡命之徒随时都可能翻脸一刀哇!

    沙坤反倒笑了,翘起大拇指点点肩窝,“要债,叫掌柜的亲自来拿!”说罢拎着灯笼飞身跃出,红光在几条船间闪了几闪,停在一条样式普通的客船上。

    严冰蹲身拢目细看,视线随着无声滑行的客船移动。

    寄虹腿脚发软,在他身边坐下,缓了好一会,等后怕的感觉淡去,才低声问:“那是他的船队?海行怎不用沙船?”

    她靠得太近,呼吸撩着他的耳垂,严冰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身子,“明显是掩人耳目。”

    “他要逃跑岂非一人更加方便?”

    严冰比划了一下船身吃水线,“吃水.很深,船里肯定装着要紧的重货,不能弃之不顾。”

    寄虹好奇起来,“什么货?”

    十有八.九是铁器。但严冰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我是该赞你胆色过人还是该骂你没心没肺?死到临头还惦记着讨债,真是要钱不要命。”方才他心里直打鼓,生怕她当真横尸当场,冒着巨大的风险救下的人一心钻进钱眼里,真是白操心了。

    他语气有点重,寄虹心里也不舒坦,嘟囔着说:“如果能讨到债,豁出命去我都甘心。”

    换作别人,严冰早骂他“一根筋”了,可寄虹,还有丘成,他们的“一根筋”里牵扯的东西,他深深懂得。

    他并不是多话的人,但不知被她的哪句话叩响了心弦,缓了语气说:“你大可以走一条轻松坦途,何必非要去行崎岖山路?”

    “入狱之时,我就已经身在崎岖无法回头了。我挨过打,差点死掉,喝过雨水,跟老鼠抢过窝头渣渣。”寄虹望着黑暗的河面,努力保持声音平静,“好不容易活着出狱了,爹去世了,霍家倒了,大东残废了,起因?哈,起因你最清楚,都是因为我那个混账的念头。你觉得我能心安理得地过日子?换成你你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我想让一切都重回正轨,不然死不瞑目。”

    严冰望着她,额头的伤疤已淡得看不出痕迹。尽管她的生命力如此旺盛,但伤过就是伤过,现实无可改变。

    “你要走的路,即便男子亦千难万阻,何况一个女人,想闯进男人的世界,几无可能。到头来你会发现,你所谓的决心,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空梦一场。你认为难听?但这就是现实。”

    寄虹被激怒了,“现实就是霍家成了废墟,我爹入土不安!现实就是我每夜每夜噩梦恨不得剖心赎罪!现实就是天底下没有公道律法荒唐可笑!像你这样顺风顺水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她无处发泄,狠狠踢上船板。

    “顺与逆都不在你我之手,命运并不会因你咆哮便倾向于你。”他眼眸中少见地浮起几许悲欢之色,语气里透着悲凉,“正因为我懂,所以不做无谓之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屈服,是唯一的选择。”

    这番话不知是说与她,还是说与自己。

    寄虹木然呆立,泪水簌簌。

    “二小姐,穿衣裳吗?”小夏非常不和谐地插话。他回来有一会了,在两人激烈的争吵中乖觉地锁起舌头,这会趁空档赶紧把衣裙递给寄虹。

    她返身回舱,重重摔上舱门。

    小夏挠挠头,递给严冰,“少爷,你要的裙子。”

    严冰丢给他一个“本少爷不需要裙子”的嫌弃眼神,矮身进舱。

    心烦意乱,辗转难眠。上头那位似乎成心与他对着干,翻来覆去烙了半宿的煎饼,陈旧的床板尽职地伴奏,越睡不着,上头响得越欢。严冰忍无可忍地敲敲舱顶,“窑火上身啊?”

    周遭突然寂静下来,连舱外轻波微漾的水声都清晰可闻。

    他刚阖上眼,穿透舱板的言语分外响亮,“你说得都对,但我偏不屈服。”

    这话像钉子楔入他心底最绵软之处,痛里生出热来。

    他更加难眠了。

    第二天难得没用小夏叫他起床。主仆二人吃过早饭,迟迟不见寄虹出门。严冰内心天人交战片刻,起身道:“我上岸访查瓷商。”

    小夏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不是说这趟公差只是装装样子吗?”这可是少爷头一回主动办差呀。

    习惯性跟上严冰,不料被他拒绝,“你留下……呃……做饭吧。”

    竟然不用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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