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丘成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小夏也被打倒,木棍早没影了。

    寄虹被好几个人生拉硬拽拖走。她脚尖蹬地,手指抠入土中,但无济于事,手指一根根被撬起,终于被拖到瓷路边缘。

    近在咫尺的瓷片闪着寒光,锋利如刀。她几乎窒息了,用尽全身力气硬挺着脖子不肯低头,但后脑的几只大手就像重重大山,压着她的脸孔向刀尖上撞。

    她又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感,就像抄家那日的拳头和牢中的鞭笞,灾难总是突如其来,命运总是身不由己。

    寒光渐渐放大,她撑不了多久了,血溅瓷路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她无力抗衡男人的力量也无法抗拒男人的规则,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她完全无法立足。

    但只要现在低头,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只要低头。

    忽然后颈一轻,几个人扑通扑通倒在地上,茫然中她被一双手拉起来,有力地扶她站定。

    眼前人容颜如玉,一贯默然的眸子里,此刻竟有些许波澜。

    严冰仔细打量过后,看她并无大碍,如释重负。向她微微点了下头,并没有说话,她却分明听得懂他的心声:

    ——还好我没来晚。

    ——剩下的交给我。

    那一瞬间,寄虹觉得托着她的臂膀如此坚定且温暖。

    严冰松开手,迈步走向焦泰。这时寄虹才发现,一队衙役将那群恶棍驱开,护在她的左右,玲珑丘成小夏也都脱离禁锢。

    “焦会长,听闻今日祭神,我特来观看,不料好生热闹。”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划过,没人吭声了。

    只有焦泰视若无睹,恢复淡淡的神色,“并非祭神,乃是请窑神裁度一桩小案,不劳严文书费心。”

    “都要弄出人命官司了,好‘小’的案哪!不说来听听?”

    焦泰便将刘五的话简述一遍。

    “报案人何在?”

    焦泰向刘五使个眼色。

    刘五走到严冰面前行了个礼,严冰目光一跳。这人不是那日买瓷枕的猥琐买家么?但刘五恭敬地垂首站着,并没认出自己。严冰不动声色,和善地问:“瓷枕是谁所买?”

    “是我。”

    “何时?”

    “前天下午。”

    “何地?”

    “东门口的小店。”

    “买了几个?”

    “一个?”

    “用过吗?”

    “当然用过,不用我弟弟怎么能看见呢?”

    “你怎么能确定,你弟弟是因瓷枕而起的邪念,不是因为旁的?”

    “我弟弟特别老实,从来不沾这些东西,若不是瓷枕他哪懂得男女之事?”

    “千真万确,没有说谎?”

    “绝对没有!”

    严冰问得快,不给刘五半分思虑之机,刘五也答得快,仿佛这些话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到此时严冰微作停顿,放缓语速,“刘五,你认得我吗?”

    刘五不明所以,“小人今日头一回见到严文书。”

    严冰笑了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猾,“看来你记性不太好,前天我们在那卖瓷枕的小店中已经见过一回了。买的是红色没错吧?”

    刘五这才仔细打量了严冰一下,依稀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人,那不正好给自己作证吗?便飞快应承,“是。”

    这下大出焦泰意外,他隐约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君已入瓮,可以收网了。严冰转向玲珑,“吕姑娘,请问红色筒中所装瓷枕,绘的是男女之事么?”他特意把“女”字咬得很重。

    玲珑一点即透,“不,是兄弟之情。”

    几名衙役应景地笑出声来。焦泰脸色阴沉,袁掌柜与吕坷目瞪口呆。

    严冰忽然声色俱厉,“诽谤造谣扰乱瓷市秩序者,督陶署必严惩不贷!刘五,你仍然一口咬定是瓷枕生出的事端吗?需要我派人去你家把那个没拆封的瓷枕找出来吗?”

    刘五顿觉浑身发软,站也站不住了,“可、可能是我弟弟淘气胡编乱造,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他一招,其他人都蔫了,心虚地往后退。

    严冰沉声道:“焦会长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大动干戈,如何能领导瓷会,我深有疑虑啊!”

    虽然事情败露,但焦泰犹在硬撑,“此案虽虚,不代表今后没有其他案子生出来,此物荼毒民风,造出此物者乃瓷行败类,必须铲除。”

    严冰直勾勾盯着焦泰,目光简直要撕开他的皮囊,“说起败类我倒想起一事,刘五,此案计划周密,非你一人所为吧?谁在背后唆使?从实招来!玩弄手段蓄意生事者才是瓷行败类,必须铲除!”

    刘五哆哆嗦嗦看向焦泰,又触电般缩回眼神。

    严冰端出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架势,“不用怕,我与你做主。若是不招那就是包庇嫌犯,与之同罪!”

    刘五嗫嚅着嘴唇,怯懦地看了严冰一眼,犹犹豫豫地想开口。

    “他不过是一时糊涂,”焦泰忽然插话,“怎会有幕后之人?既然严文书认为瓷枕并无不妥,那么瓷会也就不再追究了。”

    严冰并非真要抓出幕后之人,仅凭刘五的供词,仅凭这件小案,以他目前的低微职位,动不了那个始作俑者。故而顺水推舟,两边各退一步,严冰遣散衙役,焦泰等人下山。

    玲珑丘成小夏都围在寄虹身边,玲珑挽起她的手,“咱们回家吧。”

    寄虹没动。

    严冰走近,“你们先回吧,我送她回去。”

    三人见寄虹确实不想走的样子,只得安慰几句各自离去。

    寄虹呆呆站着,衣衫几处破损。严冰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紧了紧领口,柔声说:“你想呆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陪你。”

    寄虹突然瘫软在地。刚才她一直在硬撑,他的话仿佛击碎了她伪装的铠甲,恐惧、脆弱、无助,种种情绪喷涌而来,瞬间将她压垮。

    严冰默默退后,退到树影之下。在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但他看得到她。

    寄虹蜷缩着腿坐在地上,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一声不出一动不动,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她就那样沉默地坐了很久很久,严冰也那样沉默地看了很久很久。

    日影渐渐西斜,越拉越长,又一点一点溜走。青暮笼罩山峦,她终于抬起头来。

    严冰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扶她,她却推开他,吃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沿着神路阶向下走去,严冰默默跟在身后。

    坐得太久,寄虹的腿有点麻了,一不小心摔在台阶上,尖锐的石头撞到大腿,好疼。

    她忽然嚎啕大哭。

    “我以前有爹有娘,娘很爱我,爹很疼我,容不得我受半点委屈,我没有洗过土,活过泥,烧过火。可现在,我坐过牢流过血,土里爬泥里滚,我要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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