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笑道,“今日公主可是淘气呢,看见太皇太后吃橘子,也要伸手抓,好容易才拦下来。”

    承启笑得十分开心,将奶娃娃一天内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问了个仔细,方肯抱给王淳看:“漂亮吗?”

    不待王淳回答,他又道:“这是淑寿,小名儿唤作環環的。你看看,是像她母亲还是像我?”

    淑寿公主李環環在承启怀里睡得正香,全不知有个大男人正在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这张金枝玉叶的公主脸。

    莞儿的模样,王淳早已记不真了,但他还是认真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承启那张已经瘦脱了人形的面容,道:“鼻子像你,脸……像邺郡君多些。”

    “眼睛也像我。”承启似是不满意他这个答案,立刻纠正道:“白天再给你看你便知道了。”一面说,一面将淑寿轻轻交还到奶妈手里,又嘱咐了几句才肯让奶娘离开。

    “一年了……環環都已经一岁了。”似乎在感慨着什么,承启叹口气,忽然又想起了今日诏见王淳的正事,方才的慈父模样立刻烟消云散,语气又变得渴望与热切:“你还没有回答我。”

    王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早已不是少年时的模样,也再不见曾经的风流。即使是对于那些偏爱男色的人,承启现在的模样也很难再勾起男人挑剔的欲望,那一身骨架抱起来会咯的慌,那嘴唇亲上去只会令人觉得干涩。他的容貌比阿九已经差得远了,性情也不似阿九般温顺体贴……而且,伴君如伴虎,谁愿意整夜抱着一名皇帝入梦?可笑的是承启对这些全无所觉,他还在自以为是的用曾经的感情作为资本和筹码与他谈判,试图换回他曾经给予他的忠诚。

    只有在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吧?

    王淳自嘲的笑了笑,头却点了下去:“好啊。”

    不是为了现在的李承启,却是为了见到環環时的李承启。王淳亦想不到,承启居然会有这样一面,这个为了权势六亲不认的人居然会对自己的女儿关怀备至,王淳突然觉得留在他身边看看他不为人知的各种模样,将不会是一件乏味的事。

    这个承诺令承启轻松了许多,心思又回到了政事上。他拉着王淳在身边坐下,将那份文书复又打开,细细的读了一遍,方才道:“这次刺杀,分明是看准了我刚刚登基无暇分心细查。这或者是承康的苦肉计,或者是真的有人要刺杀他,或者是针对于我的嫁祸;不管如何必有后招。此时我便如他们的意不去细究,将它作为我朝一桩迷案命大理寺查访。反正若我所料不差,此事自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43.永平迷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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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冷的夜风一吹,王淳的头脑立时便清醒了许多。

    望着前面匆匆打马疾驰的宣诏太监背影,他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疑惑。

    这一次宣诏处处透着古怪,且不说规矩不同以往,连诏见的原因使者也说得含糊不清,只吞吞吐吐的说有要事命他速速进宫见驾,伺候便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到得垂拱殿,早有一众太监打着大红的灯笼在那里伸着脖子候的心焦。王淳记着宫里的规矩,连忙下了马,取下自己的腰刀、佩剑递给垂拱殿门前的护卫,随后在太监的引领下匆匆忙忙的向福宁殿走去。

    便有一个三四十岁的、打扮与众人皆不一样的总管太监急急跟了上来,笑道:“王将军可算来了,方才官家已经命人出来问过两三次了,将军再不来,咱家正不知怎么回官家话呢。”

    这太监正是伺候承启的张公公,他在这宫中混得久了,最善于揣摩上意,眼见这一晚皇上突然宣诏且诏书宣的如此急迫,心里便猜到此人日后一定会得宠。他也不管王淳此时不过是一名五品翊卫郎,便讨好的以将军相称,也是为了拉拢拉拢关系,日后自己好多一条人脉。

    王淳却顾不上去想他这些心思,今晚的诏见实在太过反常,宫中怕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下先自提防了几分,听到张公公如此说,也只淡淡的嗯了几声作为回答。入了垂拱殿,王淳一路看去,见这些太监神色如常不似有什么阴谋的样子,他才又略略放下些心来。

    说话间一众人已走到了福宁殿门前,太监们都不肯进去,只在殿门前站住了脚。王淳刚要问,张公公在一旁笑道:“这却是官家的意思,只让王将军一人去见驾,咱家也不好不遵旨的。”一面说,一面将一盏明瓦灯笼塞到了王淳手里。

    王淳心中越发疑惑,他也是仗着胆大,脚下只略略一犹豫,便大踏步向福宁殿深处走去。

    福宁殿内灯火通明,除了保护皇帝安危的侍卫,静悄悄的却不见半个宫女太监的人影。

    若不是在宫中四年,王淳早知道福宁殿的位置,否则见到这处宫院,他真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福宁殿比庆宁宫要小上许多,作为永平朝皇帝的寝宫,福宁殿的摆设、装饰全不见半分奢华——倒颇有几分庆宁宫的味道,处处可见独属于承启的趣味。这份熟悉的感觉莫名的令王淳感到安心,他心底一阵轻松,快步朝殿内走去。

    书桌前,一个颀长的身影正立在那里看着手中一份文书,不是承启又是谁?

    听到有人进来,承启似受了惊吓般猛的抬头,待看清来人是王淳时,整个人才好似虚脱一般倒在那张铺设了金黄丝缎的梨花木椅上。

    承启现在的模样几乎是变了一个人。他消瘦了很多,再不是王淳记忆中那副平和淡雅的模样,也全无半点做太子时华美的风姿。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和脸颊显得他颧骨更高下巴也更尖,那双原本灿灿生辉的眸子放在这张苍白的脸上竟带了几分戾气。王淳心中一酸,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仪,快步走到他旁边蹲下身子:“怎么就瘦成这副模样了?”

    “瘦了?”承启全无所觉的摸摸自己的脸,那双曾经骨肉停匀的手上凸起了的根根青筋令他略怔了一怔,方才苦笑道:“先不要去管这些。”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文书递给王淳:“承康遇刺了。”

    “啊?!”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王淳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竟忘了去接那张薄薄的文书,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伤势如何?”

    承启摇摇头:“还不知,这消息是今日银台司五百里加急报过来的。”略停了一停,又道:“我登基后,封他做陕西路节度使,一个月前他离京去任上,如今刚入陕西境内谁知就……这消息连中书枢密都没有经过,在我手里压了下来。王淳,你替我想一想!是谁?究竟是谁要置先帝、我、承康于死地?!”

    王淳叹口气:“我又哪里知道,刺杀你和先帝的人,不是早就被你正法了么?”

    他仍旧记得那封命他去“帮助”萧妃自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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