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面色如常,没有丝毫不适,不动声色的打量。
    正坐长案之后坐着三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廉,刑部尚书郑垣,大理寺卿裴元正。
    心中想着张政提前的介绍,关宁一一对号入座。
    最让他关注的刑部尚书郑恒,这位已至古稀之年,须发皆白,是一个看上去很亲和的老人,他还善意的向关宁投过来一个笑容。
    但其他人就没有笑脸了,大多都是冷目凝视,其中也有几张熟识面孔。
    内阁次辅薛怀仁坐于左下之首,他竟然没有丝毫避嫌。
    是了,以他的身份不避嫌就是最大的避嫌。
    之后有吏部尚书,卢照龄,曾见过的兵部尚书徐长英等六部主官。
    能坐到这个场合的皆是大康王朝最具有权势的人。
    而他在其中也略显突兀,因为他的年纪是最小的。
    关宁知道,他正是因为有镇北王府世子的身份才能到这里,若没有身份没有背景,连薛建中也不可能抓到。
    现在他只是个小捕头,但他以后要以真正的权势身份,跟他们平起平坐。
    他暗想着。
    这时关宁感觉到一股庞大的怨气,他下意识的瞥过去,这是一个中年官员,体态发福,肤色略白,看着跟薛建中有些相似之处。
    他必然就是薛建中的爹。
    难怪有这么大的怨气。
    关宁也不理会,在张政的引领下坐到书案旁边的位置。
    “三皇子,四皇子到。”
    就在这时,有一声响起。
    众人都站了起来,从内堂之后有着两人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身穿华贵紫衣,腰挂玉佩,端的是贵气惊人,其面貌俊朗,只是嘴唇很薄。
    他就是三皇子萧启。
    曾在国子监关宁与之还有过短暂交集。
    这位三皇子对他的态度可不会好。
    另一位与三皇子年纪相仿,相比于前者的面无表情,这位却带着笑意,还不时跟旁人点头示意,让人如沐春风。
    他只穿着普通蓝绸衣衫,但气度尽显。
    这位便是当朝四皇子齐王萧铭。
    皇子封王以国名为号,又有一字王与两字王区别,一字王国名基本来源于春秋时期国名,一般以秦,晋,齐,楚四个封号最为尊贵。
    如三皇子萧启,便被封为了晋王。
    这两位皇子在当朝都是极有份量的皇子,太子未立,他们都是有力竞争者。
    派这两位皇子前来,也显示出圣上重视。
    他们二人的座位在主案旁边单独分立两座。
    “诸位大人不必拘礼,我跟三皇兄受父皇指派而来,只是旁观监审,不做评判。”
    四皇子萧铭开口。
    “那审判就开始了?”
    刑部尚书郑垣请示。
    “开始吧。”
    三皇子萧启道:“三堂会审不轻易召开,希望能够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错怪好人。”
    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从这位口中说出就带有其他意味。
    谁都知道,三皇子萧启跟雪党走的很近……
    “那便开始吧。”
    郑垣宣布。
    场中气氛一时变得严肃。
    “带罪首薛建中上堂。”
    大理寺卿裴元正一声令下,有两个衙差押着薛建中进来。
    或者说不是押着,只是引领。
    这让关宁皱起了眉头,事实上昨天薛建中就已经被押送到刑部关押,并且薛家人也进行了探视。
    就连其父薛庆都去看望。
    这事情张政已跟关宁解释过,压力太大,不得已如此。
    薛建中头发杂乱,身也憔悴,面色维诺,眼中带有惊恐闪躲,走路蹒跚,他年纪本来就不大,这个样子不自觉的博得了旁人的同情。
    之前那种狂傲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家伙在演戏!
    关宁很确定。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年少轻狂犯错之后又惊恐害怕的角色,这样能让人在不自觉的产生同情。
    在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是谁?
    关宁看到这时门口处有一人站起来,他是一个青年,穿着青白条纹长衫,带着些儒气,嘴角时刻挂着淡淡笑容。
    “在下谢方樽,乃是薛建中的讼师,因其年幼,经此场合受到惊吓而不会言说,由在下代为接审。”
    讼师,代写讼状,为苦主发声,此人颇有声名,在民间有一定的威望,而今他为罪首发声。
    在其说话间,目光转向关宁,带着谦恭笑意。
    这就是幕后指点的高人。
    关宁眼眸微凝,站了起来开口道:“薛建中乃是罪首,进此公堂为何不上刑具?”
    听到此言。
    众人皆是一怔,都听闻关宁言辞强烈,这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说的也没错,身为罪首,不带刑具过堂,确实说不过去。
    “国子监生,上堂不带刑具,关捕头莫非不知道吗?”
    谢方樽淡然开口。
    “哼。”
    关宁直接道:“残害人命七十八条,如此罪大恶极的罪犯,也算国子监生?”
    他就知道这些人必然会抓住这两条为薛建中开脱。
    因此他根本不给其机会,直接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身为国子监生,可从轻发落,免罪于罚!”
    “大康律例,确实有这一条,并且还有未及弱冠者,从轻发落!”
    谢方樽开口道:“薛建中乃是正牌国子监生,在学期间表现良好才学广博,我们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吗?”
    “难道就要把一位学子扼杀摇篮,他年纪还小,他还未及弱冠,关捕头又何必苦苦相逼?”
    他在说话时,情深意切。
    此人对于罪行闭口不提,而是偷换概念,抓住大康律法两条漏洞……
    “大康王朝确有这两条律法。”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廉发声。
    “好。”
    关宁开口道:“按谢讼师所说,我也是国子监生,也未及弱冠,那我杀了你,也是无罪了?”
    “若我杀了你全家,也是无罪了?”
    谢方樽微微色变,这句话显然打乱他的节奏。
    “这二者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难道谢先生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吗?”
    关宁讶然道:“国子监生成年者不过半数,那意思是另外一半都可以随意杀人而不受惩处,反而应该纵容保护,堂上这么多大人,谁能认可?谁敢认可?”
    “这……根本就不一样。”
    谢方樽没想到关宁语言如此犀利,被直接抓住漏洞反击。
    “怎么就不一样,请谢先生示下。”
    谢方樽一时语塞。
    “怎么?说不出来?”
    关宁开口道:“在薛建中身上就行的通,在别人身上就不行,你特么是双标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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