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玥天见他哥哥一副准备一意孤行的架势,心头火更盛,愈加要拦住龙玥辰,往前迈了一大步,反驳道:“既然你一定要咱们自己的人,大不了我就扮成瞎子去好了,总比你……”
    “怎么?你一个假瞎子,倒是自诩总比我一个真瞎子强不成?”龙玥辰直接打断龙玥天的话,眼睛一挑,目光便打过来,倒居然比普通的明眼人还锋利三分。
    龙玥天咬紧后槽牙,几乎跳脚地道:“你去太不安全!”
    孟潇潇忽然插嘴:“不管我们谁去,都一样不安全。”
    “你!”龙玥天似乎在急怒之中想喝她,却又生生刹住,只因她说的对,此时此刻,不管是谁去华月馆,都一样是冒着巨大的风险。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屋里静的如一潭死水,像是有什么冷冰冰到极致的东西,把屋中的空气、物体、三个人,一切都凝固封冻了起来。
    孟潇潇静静垂首,沉静地坐了一忽儿,想了又想,这才开了口,冷静的声音如冰水滴落:“我们谁也不要去了。”
    说完话,也不管那两个人的脸色,只是站起来急步走了出去。双眸低垂,一弯长睫遮住了眼中的光,一点也不显露出来给人看。
    孟潇潇冲到院子里的时候,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几步路走得太急了,泪滴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沾湿了眼底,借上一点晚风,不知不觉,面颊上已经是凉飕飕地一片。她匆忙走着,抬起手背,刚刚擦掉流下来的眼泪,新的眼泪已经冒了出来。
    她很清楚,古代美女对男人的价值——陈圆圆、杨贵妃,一个又一个女人,再怎么倾国倾城,惹人怜爱,红颜美人再如何貌若春花,她们也只不过是这些英雄们人生中的锦上添花,失败时的垫背借口。
    他固然是会带着自己,保护着自己,养着自己,但是,如果要说到,这个男人会按照心仪女子的意愿去做什么事,那就根本是无稽之谈,就更不要谈人身自由什么荒唐的问题了。
    不公平,不甘心,这都没有用。如果跟他拼死吵一架,或者直接离家出走跑出这个小院子去,就能够改变龙玥天这样的想法,孟潇潇也许会拼出一切,冒险去尝试一次。
    但是……一个人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怎么会为了一次吵架,一句气话而轻易更改呢?更何况,跟他吵架的,不过是一个在他们看来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罢了。
    这样想着,越想越气,一时便不想回房间去,蹲身一屁股坐在葡萄架下生闷气。
    此时不觉,已是日光西斜,夕阳收敛了余晖的光景,半个天空中,幻化出一片斑斓多姿的晚霞,那些美丽的绚烂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剩下的一片光,弥漫在空气里,灰蓝与橘红,交叠融合在一起,化出一种美丽的淡紫色。映在刚刚挂出小小果串的葡萄珠子上,显得那些紫色的果珠晶莹剔透……就像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想。
    这看上去美不胜收的景象,在一天之中,就只有那么短短几秒的一瞬,在每个人的一生之中,也许就只有那么天地交汇的一瞬。在这一瞬,被某个人,突然之间就望见,然后就再也遇不上下一次了。
    也许人与人之间,那一点心动,也是如这霞光一样,只有这无法捕捉,无法预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生之中,如果能碰到那一次,与一个心仪的人目光相触,心跳呼吸,都碰触在一起,就已经算是一种幸运。
    如果想要更多,就已经是一种非分之想。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上,这些离经叛道的奇怪思想。
    背后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孟潇潇一动不动,头也不回,只是一径盯着那逐渐失去光辉,灰暗下来的一串串葡萄,就像根本没有听到背后的人。
    “你是不是,在看那片藕荷色的晚霞?”过了许久,龙玥天这才开了口。
    孟潇潇心里头,便如一盆死水,被人用手忽然一撩,拨弄起水花四溅,涟漪团团,一波一波地不能平静起来。
    那一片晚霞,他也在看。
    是不是,如果一生之中,仅仅有一瞬间,可以和某个人不约而同,共同注视着同一片晚霞,也是一种幸运?是不是在一生之中,遇到了这个人,这个瞬间,就可以别无所求?是不是……如果自己还在曾经的世界里,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遇到这个人,这个瞬间,这一片绝无仅有的晚霞……
    但她却还是沉默着,一动不动,也不想说话。这种时候,该要说些什么?继续生气?已经没理由,也没有这个力气。笑笑装作没事?自己又根本就做不到那样的“贤良”。
    “你以前在的世界,那里的晚霞,是什么样子?”龙玥天似个心灵感应一般,一句话,正正点在她的心头最痛处。
    孟潇潇死咬住牙齿,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眼泪就哗啦啦地,又流了满脸都是,一低头,便把脸埋在双臂里,不叫龙玥天看见。
    龙玥天却似乎猜出她好面子,人向前走了两步,靠得很近,也学着她的样子,蹲坐在地上。却并没转到她面前,低沉的声音在夜幕之下,温柔,又带着几分低低的沙哑:“月影的确是你的恩人。”
    孟潇潇还是埋着头,一动不动,却支楞起耳朵尖,听他往下会说什么。
    “她那日的情况,的确是很凶险。这样的祸事,也的确是由你身上而来……”龙玥天说着,不见孟潇潇回应,只好尴尬地停了下来。
    孟潇潇心中冷冷哼了一声,一听就知道,你那后面,藏着一个“但是”。
    果不其然,龙玥天等了许久,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开口就道:“但是,她所面临的那个人,虽然可怕,不论如何都不是她的仇人。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她的安危。”
    孟潇潇一时气得,连头发都快要竖起来。她抬手用袖口飞快地一抹脸上的眼泪,扭头一翻滚,站起身道:“你不用说这些大道理,我早已明白,你自然是用心良苦,心思缜密。我已经决定好,从今往后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会自己一个跑去看她,再给你们添麻烦的。请王爷你放心好了!”
    说完话,手一甩转身就要走。
    却被龙玥天一把捉住手腕,死死拉住,又急又气,又是摸不到头脑地:“我在这里好好地同你说,你又是在闹些什么脾气?”
    孟潇潇愤愤地甩手:“我哪里敢同三少爷你闹脾气!”
    龙玥天却是一生从未见过,这样如一块爆炸辣椒一般对他顶嘴的女子,直气得两眼都发懵,道:“那你这是在说些什么!”
    “我……我在说,我以前住的地方,晚霞灰蒙蒙的,一点都不如你这里的好看!所以我在这里看晚霞,就觉得日子过的,幸福快乐地得不得了!”孟潇潇气势汹汹地胡乱说了一顿,把手猛地一跌,居然就甩脱了龙玥天的手,扭头就往屋里冲。
    龙玥天似乎是真的发怒起来,不知怎么人影一转,已经迅疾地转在孟潇潇眼前,面目冷硬地;“你的意思是说,你在这里,一点也不幸福快乐?”
    却是站到了眼前,见到孟潇潇赌着气,仰起头直瞪瞪看他的样子,才发觉,她是哭过。接着月光,见到一张如桃子一般雪白的面容上,横七竖八尽是泪痕,有的已经被擦得一塌糊涂,有的还仍旧湿漉漉地。小巧玲珑的鼻尖下,还挂出一丁点鼻涕来,在月光下反出一点点亮光来,越发显得如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可爱可怜。
    一时心胸中一股气,软去了三分,目光中禁不住,就流露出几分和软来。
    孟潇潇正直瞪瞪盯着他的眼睛,即刻便捉到那一抹柔和的色泽。忽然觉得,自己的倔强和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即使跟他大闹,他也根本就不会明白自己在闹些什么。
    于是把目光一转,望向别处,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吸吸鼻子,哽咽着嗓子道:“我可没有说,我不幸福不快乐。我只不过是还没有习惯你们这里的生活。女人们一个一个,都在深宅大院里,被捆着扎着过日子。你总该给我时间,慢慢习惯才好。”
    “捆着扎着?”龙玥天听见这样一句严厉的用词,不由得吓了一跳,本来已挫败的愤怒,此时更加一溜烟散开去,只是不可思议地追问孟潇潇,“你们那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地方啊?女人在家里住着,怎么叫捆着扎着?”
    孟潇潇把头一低,深深埋着,不叫龙玥天看见眼泪又积蓄起来,闷闷地道:“你自然是不知道了,比如我现在要去看沈姐姐,你肯定不许的。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清楚,什么叫做女人的人身自由,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夫妻尊重吧?你肯定觉得,我就应该听话,顺从你,才是应该的,对不对?”
    龙玥天一下子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从哪里问起才好。见到孟潇潇低头垂泪,觉得似乎是自己不对一样;但又实在搞不懂,自己只不过是叫她按兵不动,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
    孟潇潇忽然闷闷地,又说:“我知道,你肯定要说,即便是要自由,也一定要大家都安全才行。龙玥辰说咱们两个不能去,说的有道理,他不能去,你说的也有道理。凌风音和夕岚不能去,这也有道理。横竖……”
    她噎住了一阵,猛喘了一口气,似乎有一块石头堵在她胸口里一般,挣扎了一会儿,忽然声气中又染上一层哭音,越说越赌气:“反正,横竖是我想去看沈姐姐,我是最没道理,就对了。”
    说完话,却也不再转身要走,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运气,晶莹的眼泪就一颗一颗,落到黑暗里去,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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