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终于才算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于是杏眼一瞪,甩了他拉着她手腕的手,双手叉腰就数落起来:“你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挑眉。
    “如妃投水自尽了!就在那个荷花池,差点没命了知不知道?这全都是拜你一手所赐!”
    肖奕扬的注意力却着实被她这个“飞扬跋扈”的样子吸引了,呵呵,这个小女子从来都不会记得自己正在训斥的,是当朝天子——这,很有趣。
    “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他回神一笑,“有,有。”
    “如妃她根本就不想嫁我师兄,而我师兄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遵了你的旨,你还说什么‘你情我愿’,看吧,这下闯祸了。”
    “刚小喜子已经报我了,我正派他去看看。”
    “现在才晓得去,要不是昶王刚好赶到,如妃早就没命了。”
    他又挑挑眉,眼波一转,招呼何依落:“坐下坐下。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何依落没坐,而是像模像样地来回踱步沉思,一会儿突然转身对着他:“我怎么总觉得如妃心里有别人呢?”
    “谁?”
    “这……不好说啦。那个……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昶王?”
    “呵,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直觉呗。刚刚看昶王救如妃的时候,心情很急切的样子,而如妃从一睁眼,就一直看着昶王,眼睛都不带眨的。我在旁边,他们又好像在掩饰些什么,匆匆就走了,好奇怪。”
    肖奕扬再喝一口茶,一抹淡淡的笑从唇角涟漪般地漾开来,好一会儿才开口打断了她兀自的冥想:“如妃和昶王,打小就熟识。”
    “啊?真的啊?”
    “如妃不是太傅的女儿吗?”他顿了顿说,“白太傅,是昶王打小在宫里的老师。当年,大皇子肖琮罡已被立为太子,受所有人的关注和爱护,而三皇子肖昶年幼,相比较而言,便被疏忽了。渐渐地,他除了学业,很多事情都很依赖白太傅,甚至经常跟着回太傅府,一住便是十天半月。于是,就和太傅的千金白如萍熟识了。”
    “白如萍?就是如妃了?”
    “正是。”
    “那他们肯定早就情愫暗生。”
    “这只有问他们自己。”
    “可为什么后来白如萍会入宫给你当妃子?如果她对昶王有情,干嘛不去嫁给昶王做王妃?”
    “即便是民间,婚姻大事,通常也不是儿女自己说了算的吧。”
    “那他们就没有争取?昶王好歹是个亲王呢,就没有出来说句话吗?”
    “肖昶他……素来温和惯了。原本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若想要,便不会再沉默了。”
    “什么?”难道说,他故意将如妃说要许给戚子俊,也是想刺激一下昶王?可好可好,刺激过头了吧,差点把人都刺激没了。何依落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要刺激这个,要刺激那个,干嘛把我师兄扯进来?万一他们两个人都能沉得住气,那我师兄还不得真的娶了白如萍啊?”
    “真要是那样,只能说明他们无缘了。那么,戚子俊和白如萍,也许反倒很合适。”
    合适个鬼!师兄是我的诶!
    何依落在心里呐喊。本来就想撮合一下如妃和昶王的念头,便更加势在必行了——说到底,这可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不行,不能再‘温和’下去了,这可是终身大事。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必须要在一起,而不是把两个没感情的人强扭在一起。都错了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是不是?”
    肖奕扬看着她点点头:“那么,这事交给你了?只要你不是只为了你自己。”
    这都被看出来了!何依落嘿嘿一笑,坐过去扒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我是为了你,为你圆满解决家事,好让你安心理政啊,是不是?哎,话说回来,你瞧瞧你这皇上当得有多悲哀,妃子一个个不是‘红杏出墙’,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别说是作为皇上了,就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你也失败到家了。”
    “是吗?”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从根本上改变自己,找回做男人的尊严!”何依落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蹦起来就想走,却被他一伸手扯住了手腕,将她整个人拽了回来。
    何依落一个没踩稳,歪歪扭扭就直跌入了他怀里。
    他仍旧是稳稳坐着的,而她就那么站着被他双臂圈住了腰身,一时间动弹不得。
    何依落一愣,心脏没由来的漏了两拍,而他的掌心竟在她的腰间轻抚着,直到腰后。“啊,你……”
    惊叫还未出口,就觉得腰间一松……何依落一个战栗猛地退后两步,才算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再看时,他的手里竟然变戏法似的拿着一圈黑色绳索。
    何依落往自己腰后一摸,早空了。这人竟然、竟然趁机“偷了”她的“飞天索”!
    “喂,你还我!”何依落急了,上去就抢,可他更快地起身躲开,让她扑了个空。
    她再抢,他再闪,如此三番两次,她竟然连边都没沾上,气得小脸涨红,喘着气鼓着腮帮子叫起来:“堂堂一朝天子,抢小老百姓的东西,丢不丢人啊?”
    肖奕扬抬手将飞天索扬了扬,气息纹丝不乱,“什么‘小老百姓’?朕只是在帮我的爱妃保管保管。”
    “用得着你保管吗?我不会自己保管啊?”
    “那可不成。万一哪天突然来了兴致,再去拿着这玩意翻门爬墙的,可不好玩。”
    何依落倒吸一口冷气,说话也没底气了,“我、我、我才没那么想呢。咱不都说好了吗?既然说好了,我还逃什么逃?”
    “既然不逃,要它何用?不如先放我这里。”
    “皇上……”何依落故意软软地撒起娇来,谁知他竟摆了摆手。“女人的这招对我没用。”
    靠!何依落禁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只能自认倒霉。于是虎虎地横了他一眼:“我肯定不乱跑了行了吧。那个……能不能把我给你用来‘逃命’的金银珠宝还我啊?”
    “没收。”
    “你你你、你凭什么没收啊?那个是你早就赏给我的东西,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你凭什么没收?”
    “既然你也不用出宫,还要那些珠宝做什么?我没收回来,是省得你乱挥霍。”
    何依落顿觉哑口无言,平日里觉得自己挺能“狡辩”的啊,这时候才知道,是“小巫见大巫”了。于是,只能自认倒霉地忍了再忍,可怜兮兮地开口:“那我什么都不要了成了吗?可是,好歹你也得给我一点点自由嘛。”
    “赶明儿让小喜子给你送过去一个腰牌,拿着它,在这皇宫里,除了前面的正殿,你随处都可以去——这可是哪个娘娘都享受不来的待遇,这样还不成?”
    “腰牌?这东西倒不错。可只能在皇宫里吗?那我要怎么样和我宫外的小弟们联络呢?”看他蹙了眉,她连忙解释,“我说的是‘联络’,知道他们好不好,让他们知道我好不好。反正,凭他们几个‘蠢蛋’的本事,也别指望能把我弄出去了。可毕竟是我的手下呢,我也不能不管他们死活啊。”
    就见他懒懒地往窗阁边的椅榻上一靠,一边摆弄着飞天索上的银色勾爪,一边悠悠地说:“你若想再给他们捎什么东西……给小喜子就成。”
    哎呀,看样子自己捎东西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何依落暗自吐吐舌头,料想到了在人家地盘上,自己估计很难有秘密了,于是试探地问:“那么,我想带口信的话……”
    “你想说你那只鸽子?”
    “小灰点!你知道小灰点?我好几天都没见它了。”
    “被我炖汤吃了。”
    “肖奕扬!”一道雷劈过,何依落脱口而出,看到他微微一怔,她才意识到了什么,忙咬了下舌头,改了口,“皇上、皇上,那个……你逗我玩的吧,您老人家还没****到饥不择食吧。”
    呵,怎么听得都像是在骂他。肖奕扬唇角抽了两下,顺手拿起边上的书不再看她,“在后面园子挂着呢。若是真吃了它,看你连吃了我的心都有。”
    还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呢!趁他没看她,何依落狠狠地对着他的侧影做了一个撕咬的动作,才转身跑出去。
    何依落连同装着鸽子的金丝鸟笼一起拎回了锦园宫,心想着自己损失惨重,好歹落个鸟笼子,估计还值不少钱。然而,待回到锦园宫一个时辰以后,喜公公就跟着来了,说是按皇上的旨意,赏赐落妃娘娘。
    何依落看着桌上一块金腰牌和满满四只红木箱里的耀眼宝贝器物,喜滋滋地决定这次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暂时不和那个小气的可恶男人计较了。
    何依落将鸟笼挂在了园子的廊檐下,平时就开着鸟笼的门,随意小灰点的出入,还让它传了个信出去给小白他们说,自己在宫里挺好的,让他们安生在京城先待着玩,有什么困难了给她传信。
    她晒着太阳,喂着小鸽子,心思便开始转着,想着怎么样解决昶王和如妃的事。
    两天以来,她也使唤着小锦小园他们去打探清楚了。如妃身体是恢复过来了,精神却一直恍恍惚惚,连祥宁宫一步也没踏出去过。而别的人,什么太妃娘娘,兰妃、婷妃,也都没去探望过一次。昶王呢,使唤过下人送去过一次补品,也没见人。
    何依落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候也掂量不出,到底是为师兄要背弃她另娶他人而着急,还是为昶王如妃眼看要错失姻缘而着急,总之,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她将手里喂到一半的小米随意一抛,拍拍手叫过来了小锦了小园。
    “娘娘,有什么吩咐?”
    “做红娘的好事情,做不做?”
    “什么‘红娘’?”
    何依落招手让她们再靠近些,才说:“你们可知道昶王住在哪一处吗?”
    “就在北边宫的亲王殿。”
    “喏,傍晚的时候,你去传话过去,就说落妃娘娘有急事找昶王,让昶王戌时来锦园宫找我。”
    “啊?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
    “娘娘,您是皇妃,而昶王是皇上的弟弟,你们……戌时……而且,昶王会来吗?”
    何依落戳戳小园的脑袋,笑着说:“你替我操那么多心,皇上都准了的。而且昶王肯定会来。”
    “哦。”
    “还有小锦,你去祥宁宫找如妃,叫如妃戌时来锦园宫。”
    “如妃?来咱们这儿?娘娘,别说如妃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就是平时如妃也很少走动的,何况跟娘娘素无来往……”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亲口给她说——有个人,想见她。”
    戌时,月亮已经高高爬上了夜空,微微凉风吹着,锦园宫花园的小亭子里,亮着几盏灯笼。昶王果然如约而至,没带什么随从,独自由小园引着一直坐在了亭中,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
    而何依落自己,则悄悄等在了锦园宫宫门外,直到看见了同样独自一人,踌躇着缓缓而来的如妃,她才突然跑出来拦住。
    如妃被惊了一下,月光下,脸色更加苍白。
    “落妃娘娘……你、你不知找我何事?”
    何依落从她眼中读出了一点慌张,和更多的失落。于是她笑笑:“若是如妃心里想着单是我想见你,怕就不会来了吧。”
    “我、我想,我还是回去吧。”说着,如妃就想转身走掉,何依落忙上前拖住她。
    “逗你逗你的。是有别人想见你的,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如妃被她拉住的手腕不由得抖了几下,还意欲掩饰:“我,没有……我想不出落妃找我何事,正好又睡不着,便随便走走。”
    这何依落当然想到了,昶王肯定会来的早些,如妃呢,必定会在心里纠结好一阵才姗姗来迟。但既然她来了,就说明她的心事必被何依落料定了。
    “如妃姐姐……哦,皇上都要封你为如意郡主了,不该叫如妃了。如萍姐姐,你既已成了郡主了,就有权选择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了啊。你不愿嫁给戚子俊便不嫁,你愿意跟谁,尽可以给皇上开口的。”
    “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喏,今儿可是昶王殿下约的你来的哦,他要见你,说是有很多话给你说呢。”
    听到“昶王”两个字,尽管心里想到了,她还是退缩了两步,又被何依落揪住。
    “真的,他现在就在园子里等着呢。如萍姐姐,有什么话,你就去跟他说吧。你看你们,一个在祥宁宫,一个在亲王殿,谁都不敢踏入谁的地方一步,怎么是个头啊?今天昶王可是主动要见你的哦,他心里可是不想你嫁给了别人的。姐姐你看你们已经错过一回了,别再错过第二回了啊。”
    “落妃娘娘……真的是他……”
    “真的真的,你不信自己这就跟我进去看啊。”何依落二话不说,推着如妃就进了锦园宫,一直到了园子里,月光下,远远的就瞧见了亭子里的肖昶。
    何依落瞧见如妃看着亭子那边的眼眸里已经泛起了晶莹点点,她会心一笑,就想先溜,如妃却回过身拉住了她。
    “怎么了?”
    “落妃妹妹……”她看了她半晌,突然深深福身一拜,“如萍谢谢你。”
    “哎呀,谢什么谢什么,快去吧,一定要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啊。一定要争取哦。”
    昶王喝尽了杯中的香茗,正听到了背后而来的轻轻的脚步声,他笑着便道:“娘娘不守时,让我好等。”
    “昶王……殿下。”
    肖昶微微愣了一下,看清了来人面孔时,眸子黯了黯,心里全明白了。
    “如妃……是你、来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前日,多谢昶王救命之恩。”
    “这、谢什么啊,只是,以后要保重自己,切莫做傻事了。”
    如妃点头,完了,竟不知怎么继续。刚刚被何依落说的激动难平的心情,一下子又凉了下来,似乎有点什么不同。
    肖昶也是略有尴尬地咳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他,“落妃娘娘这园子月色还挺美的。”
    “是,是啊。”
    “你要不要坐下喝点茶?”
    “这……好啊。”如妃咬咬唇,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看他静静的,一句话不说,给她斟了茶,她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茶是不是有点凉了?”
    “还好,只是有些泡过了。清明前的碧螺春,泡至八分熟正好喝。这,是你教我的。”
    肖昶呵呵笑出了声,又连着喝了两口茶,便又无话。终于,他站起了身,“夜里风还是有些凉……如妃你看要不要先回宫,小心着凉。”
    如妃跟着起身,抬头看了看他的脸,那眼中似又漾起了水雾。终是垂下了眸子,微微一个欠身,“昶王殿下告辞。”
    什么什么?怎么就告辞了?
    何依落根本没走远,而是躲在亭子一侧的花草丛中,眼看着两个人都起了身,如妃转身就往亭外走,她急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结了啊,把两个人凑到一起,我容易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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