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真是吓死我了呢。”何依落连连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婷妃娘娘您有这心也不敢说这话啊不是,虽然皇上瞧不上你,可好歹你也是后宫的妃子,这叫别人听去了,多不好。还好是我听着,我‘一般’……不会乱说的。”
    “我、我说什么了我?何依落你少血口喷人。”
    何依落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在嘴巴上做了一个交叉的手势,盈盈笑着就想转身走,后面徐卿婷恨恨地叫着:“你个害人的狐狸精!曹大人冒雨在宫门外跪了三天,半死不活地被抬走皇上也没召见,这都是你撺掇的吧?祸乱后宫还不算,连朝政也要动荡,你早晚没有好下场!”
    祸乱后宫,动荡朝政——我何依落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天神呐,难道我还成了新一代的苏妲己?也皇上也不像纣王啊。
    何依落在心里念叨念叨着,转了方向就朝广德宫而去。
    刚进了广德宫的园子门口,正看到喜公公端着托盘,放着茶水小点要往里面走。何依落上去就拦住:“喜公公慢走。”
    “是落妃娘娘啊,皇上在书房呢。”
    “忙着呢?”
    “刚忙完,我这不正要送些茶点过去呢。”
    “我去。”何依落一边接过托盘,一边顺手捻了一枚沙蓉栗子糕放嘴里嚼,“唔,这个好吃。”
    “娘娘喜欢了,我吩咐御膳房回头也送些去锦园宫。”
    何依落也不客气,“好啊好啊,多送点,让小锦小园也尝尝。”
    喜公公笑着连连称是,这样的小主子实在好相处,也难怪皇上喜欢。喜公公打小就在皇宫,稍大点时便开始伺候当时的二皇子如今的皇上了,算起年纪还比皇上小几岁。皇上的脾气喜好他最清楚,对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份熟悉。
    “落妃娘娘,皇上正好又赐了些衣裳,我吩咐给您一起拿去锦园宫。”
    “衣裳?”自己整天就在后宫晃荡,也不给别人瞧,要那么多衣裳干什么?还不如赏些金银珠宝实惠。何依落暗暗思量着,突然转过身正色问:“喜公公,你看我像不像祸乱后宫动荡朝政的狐狸精?”
    喜公公圆眼睛一瞪,刹那不知道如何反应,一会儿才急急说道:“娘娘您说笑了,娘娘您就是皇上的‘开心果’,小仙女儿似的人物,怎么能跟什么狐狸精搭上关系。”
    何依落倒也坦然接受这种“奉承”,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也是说啊,我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喜公公你知不知道兰妃的爹爹曹大人在宫门外跪着淋了三天雨的事儿?那天皇上说不见他,当真就不见了,也不管人家老头儿死活,好歹还是个尚书大人呢。说起来,要是没有我在宫里乱跑,皇上也撞不见兰妃的奸情,那张太医就不会死,兰妃就不会被打入冷宫,曹大人就不会淋雨请罪,搞不好啊,他这有个三长两短的,连营川救灾的事儿都耽误了。天,这么算下来,好像还真有我的事儿。”
    “不对不对,娘娘,这事儿真不能这么算。”
    “那要怎么算?”
    喜公公思量了一阵儿才开口说道:“皇上这么做,实则还有别的用意。”
    “怎么说?”
    “兰妃的事儿,其实皇上本也不用非这么安排,先前的时候,有过先例,皇上将不守本分的妃子打发出宫了也就罢了。这次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何依落听他这么一说,显然别有内情,于是笑嘻嘻地靠过去,“喜公公,那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给我透露一点点啦,不然,我可真是食之无味睡不安枕嘞,你瞧,我这几天都操心瘦了。”说着,她还将自己的脸朝起扬了扬——虽然没看出真瘦了多少,但脸色着实也透着一丝青白。
    喜公公哪里招架得住她这般磨人,只得连连回礼,“娘娘……这个,皇上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皇上的用意其重点并不在惩治兰妃,实则乃是‘敲山震虎’给曹大人个机会要他为自己的过错请罪来的。”
    “他自己的过错?可皇上不是连召见都没召见他吗?”
    “那都是做在面儿上给人看的,实则皇上已经秘密召见过了,这不是为这事儿才忙完吗。”
    “啊?”虽然喜公公说的并不详细,可何依落还是很有些意外。皇上这个人,还真是不好懂诶——阴险。
    何依落轻轻推门而入,看到肖奕扬正凭窗远眺,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窗边一架古琴的琴弦,仅是这样,那声音便如叮咚流水般悦耳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书桌上,何依落踮着脚尖靠过去,就在离他两步远的时候,伸臂一把由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肖奕扬肌肉一阵紧绷,低头看到她抱过来的手,即刻放松了。
    “干嘛?丫头?”
    何依落没有松手,而是连整个身子都贴上去,脑袋枕着他的背……话说,看似单薄的身体,脊背好宽厚哦,靠着还蛮舒服。
    只听他轻笑了一声,握住腰间她的手,“我在问你话呢,落落。”
    哦……何依落忙回神,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问:“有什么感觉吗?”
    “嗯?”
    “突然被一个女人这么抱住,有没有一瞬间心跳加速的感觉?”
    肖奕扬拉着她的手向上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有。这里,你摸摸。”
    何依落兴奋地一下子从他背后跳到了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有效果了?”
    “你试试正在想事情的时候,突然被人偷袭,会不会被吓得心跳加速。”说着,他又捏住她的鼻尖,作势要狠狠扭下去。
    何依落忙躲开,很有些丧气的撇撇嘴,“看来,是你没有集中注意力的原因。下回试试别的办法。”一边说着,她就一边过去靠在书桌上吃着小碟子里的沙蓉栗子糕、玫瑰酥、桂花糕,一边招呼道:“皇上,我给你送茶点来了,来喝茶。”
    肖奕扬笑着坐过去,顺手拉着她的腕子就拖过来坐在了自己腿上,拇指拂去她嘴角上沾的糕点屑,油然而笑,“宫里饿着你了吗?我的爱妃。”
    “我吃的糕点都没你的好吃,还老有股怪怪的味儿,御膳房还真是偏心眼。”
    肖奕扬不爱吃甜,所以每次喜公公都会拿来御膳房特制的无糖的点心,那包裹的天然的食材味道也就更纯粹了些,虽然他还是鲜少动。可瞧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觉得也勾起了他的食欲。“喂我,落落。”
    何依落也不介意,顺手将自己咬了一半的玫瑰酥就塞进他嘴里,“这个,有花香味儿的哦。好吃吧。”
    “还行。”
    他慢慢咀嚼着,倒是觉得她乐淘淘地全心关注一件事时候的模样,尤其吸引人。就像现在,那个兀自享受美食的样子,便根本没觉得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腿上有什么不妥——他就是想要她这么习惯了,习惯到没有的话,就不自然。
    “皇上尝这个,这个更好吃。”何依落再喂了一口沙蓉栗子糕给他,看他咬下一大口,她忙把剩下的吞进嘴里,“你吃太多了,小气鬼,天天吃这些好吃的,今儿还要跟我抢。”
    肖奕扬噙着笑,一手端过茶杯,一边抿着茶一边继续欣赏,“小落落,如此贪吃爱财懒惰散漫又身无长物的丫头,如果不是嫁到宫里来,哪个正当人家会愿意讨你做老婆?”
    何依落塞着满嘴的糕点,鼓着两个腮帮子横他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这叫‘得快乐时……且快乐’,尤其是在宫里。你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吗?别哪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被你当做一枚棋子耍了。”
    肖奕扬挑挑眉。
    何依落这才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灌下去,拍拍手上粘着的糕屑,再顺手在他胸口的丝锦袍上抹了抹指尖的油,“皇上,你的‘敲山震虎’,吓着老虎了吗?”
    肖奕扬笑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拿开自己衣襟上她的手,用桌上一方帕子细细擦拭着,“能做棋子也要有做棋子的条件。你呢,也就只能安安心心做个‘妃子’了。”
    “那兰妃呢?你从一开始要把她许给小太医,到后来把她打入冷宫,就是为了让她爹爹害怕吗?曹大人自己做了什么事,要这样给你请罪?”
    肖奕扬抬眼往书桌上面瞅了瞅,何依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放着一叠厚厚的书本。她好奇地拿来翻看了几眼——上面尽是些人名、时间、数目字,而出现最多的,便是一个地名——营川。
    “这是……账本吧。”
    “所有营川赈灾款项的往来用度账本。”
    “曹大人的?”
    “确切地说——是曹大人记录的关于营川赈灾款项贪污侵吞的人员和流向记录。”
    “贪污赈灾款项?真被我说中了?”
    “而曹大人就是负责营川赈灾的主要官员,由他所牵连的这张贪污网,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那你不正好派昶王去营川了吗?”
    “他去了也查不出什么,甚至营川的这些官员,也只是这张网里的枝枝蔓蔓,真正的根,埋得很深。”
    “那你还要昶王去?”何依落眼珠一转,有些恍悟,“你是想要昶王引开那些人的视线对不对?”
    肖奕扬表示默认,继续说:“这张网太严密了,千方百计只找到了曹大人这一个缺口。”
    何依落有些明白了,“你表面上不见曹大人,让别人都以为是因为兰妃的事。而曹大人心虚认定你是抓住了他贪污的证据,加上爱女心切,便暗地里老老实实给你交代了,是这样吧?”
    肖奕扬说到这儿也不再说了,转而又是一个魅然的笑,“小喜子怕是被你缠得怕了,什么事儿都给你说,说了你还不安生,非要找我问明白。我说落落,我的交待你还满意吗?”
    何依落最会顺杆爬,紧跟着还要追问:“那曹大人既已交待了,你下来要如何发落兰妃呢?”
    “以目前的状况,曹大人已经死罪难逃,如若能戴罪立功,将这张网连根拔起,我可以免他一死。兰妃嘛,随他回乡归田也就罢了。”
    “这样好这样好,好歹好生生地出宫了,比什么都来得好。”
    肖奕扬美目一瞥,说不出的一股子郁闷。随即手臂在她腰际一紧,让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何依落自然而然地将他的双肩撑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出宫回乡了,怎么都比老死宫中好啊。”
    “所以你心心念念地就想着快点出宫。”
    有什么不对吗?干嘛突然一副想吃人的表情?自己本来就是要出宫的啊。哦,知道了。何依落忙绽出一个无辜的笑给他,“放心啦皇上,我一定会让你恢复成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再走,不会半途而废的啦。”
    肖奕扬咬咬牙根,终于忍了忍才说:“想出宫吗?”
    何依落眨眨眼睛,不明白。
    他捏起了她的小下巴对着自己,“小落落,我问你呢,想出宫吗?”
    “我……你不会一生气要把我扔长春宫关起来吧?”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想出宫吗?”
    豁出去了,何依落咬着下唇,挤出一个字:“想。”
    “回去换上我今儿让小喜子拿过去的衣服等着,晚上我带你出去。”
    “啊?”
    “啊什么啊?不想去?”
    “去!去!出宫……干嘛去?”
    “玩。”
    何依落不太会将他看似随意的话真当玩笑听了,他说去玩,还当真去玩了?不过,要真能带她出宫,就算是溜达一圈,也是千载难逢的好事情,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
    于是她飞速跑回锦园宫,果然看到了新送来的衣服,只有一身,而且……怎么是男装?
    哦,应该是觉得她男扮女装出去比较方便些。
    何依落以前在老家跑出去玩的时候,通常也是穿的男不男女不女,装作男孩子打扮也不是没干过,所以,想想便也觉得这没什么不行的。
    可是,为什么这男装非要是这个样子?紫色的衣袍粉色的边角,衣料更是有着优美曲线的云纹,胸口和衣袂绣着红色的牡丹花,边上还有几只彩蝶翩翩飞舞。
    何依落将自己的长发全都束在一起,高高扎着,柔顺地垂在身后。穿上这套男装,再蹬上准备好的红色方口男靴——尺码很合适,显然不是拿错了,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再看铜镜中的人儿,俏皮中带着妩媚,英气中带着妖娆,惹眼、花哨,一股子小骚动的情调。何依落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镜中自己的身影,想着自己定又是被肖奕扬摆了一道。
    戌时,有一辆不算阔绰的马车由狄琨驾着,停在了锦园宫门口,喜公公也换做了一身质地尚好的布衣叫了何依落出来。何依落真是不好意思自己这个样子被人瞧,好在宫里的人似乎已经被调开了,她低头掩面跟着喜公公小跑出去,三两步就跳上了马车。
    马车门一关,何依落才吐了一口气,抬眼瞧见了里面正慵懒歪坐着的肖奕扬,而他正借着薄纱车窗外的灯火上下打量着她。
    何依落正来气着呢,挪身就过去他面前:“你非要给我穿成这样吗?”
    他的目光柔柔的,满含春风般的笑意,“有什么不好吗?”
    “你既是让我打扮成男人,就别挑这种花色的啊,搞的我像只发情的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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