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叫完了,抱着头看到了是金丝鸟笼被“小灰点”扑腾得掉在了地上的声音,不禁用手搓了搓手臂竖起的汗毛,笑骂道:“大白天的,你们两个要死啊,这么胡说八道。”
    “没有没有,我们可没胡说八道,那两个伺候在长春宫的宫女第二天就吓得病倒了,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那兰妃现在谁伺候着啊?”
    “没人敢去了,就是每天差人送过去一顿膳食便罢。”
    “啊?这怎么行。好歹兰妃从小也该是娇生惯养大的吧,何况皇上也没想就这么关她一辈子。”
    小锦小园也点头,“娘娘您心善,可宫里没几个人像您这样了。太妃娘娘前天都下令长春宫四周不得近人,现在到晚上那里面连个烛火都没有,冷冰冰阴森森的,更加可怕了。”
    何依落暗自思忖了一下,起身将鸟笼捡起来挂好,整理着里面散落的小米,嘴里看似无意地问:“这长春宫在什么位置啊?离咱们远呢还是近呢?要真有鬼,不会游荡到咱们锦园宫吧?”
    “啊?那可不敢,吓死人了。”
    小园也是强装镇定,“小锦别吓娘娘了,长春宫在最东边的后院,离我们远着呢。”
    子夜时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由锦园宫前殿一路穿过园子往后墙而去。这里的方位何依落闭着眼睛都能搞清楚,后园有半截矮墙,她攀着旁边的树干就能翻过去——这地方她可是刚刚入宫,夜夜溜去郁芳宫时就发现的。
    出去以后呢,经过这么久在宫里的东游西逛,各个地方她也摸得八九不离十,想必,找到长春宫也不是难事,何况,自己还穿上了夜行衣。
    何依落很快就来到了后院矮墙处,有些小得意。那些侍卫再多也不会发现这儿,守在门口又有什么用呢?本来自己是想乖乖听皇上的话,不去长春宫瞧的。可是竟然听闻了这样的事,简直太奇怪了。她可不信真有什么鬼怪,说不定是那些伺候在长春宫的宫女不想守在一个弃妃跟前,所以瞎编造出来的。于是,她想去一探究竟。
    如果没鬼怪作祟的话,她也正好可以去探访一下兰妃。心里总觉得兰妃如今的境遇,有自己的原因。
    何依落抓牢树干正准备往上攀,距她一丈开外的围墙上突然窜进来一个黑影,身型矫捷,落地无声,左右略扫了一圈便往里面摸去。
    靠!装神弄鬼到我的地盘了!何依落屏住呼吸快步跟上去,倒想看看这黑衣人想干什么。
    从后院穿过园子跟到前殿,那人明显就朝着自己的寝宫去了,何依落加快了脚步,不想脚下一不小心踢到了草丛边的石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黑衣人立刻警觉,回身便看过来。
    “什么人?敢闯锦园宫!”何依落气势上不能输,冲过想去抓他。
    那人不但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被黑布蒙着,伸手挡开何依落抓过来的一掌,抬脚就是一踢。何依落险险避过,越发气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便和那人厮打起来。
    不需五六招,何依落就感觉到自己有点不是对手,于是扯着嗓子大喊:“有刺客!快来人啊!”
    立刻,远远就传来了侍卫的脚步声。黑衣人一拳打在何依落脸上,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金星,整个人摔倒在地,什么也看不见了。
    侍卫们冲进来,连小锦小园都慌慌张张连外衣也没顾得上披,全都跑到了前殿的园子里。
    “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啊?”好歹算是见过一次她穿夜行衣的样子,小锦小园很快认出来了何依落,而没有让侍卫们把她当做刺客抓起来,惊吓之余双双将她扶起。
    何依落摇晃着还发疼的脑袋,眼睛发黑,鼻子发酸,满口咸腥,用手一抹竟是一把血,更是吓得两个丫头几乎哭出来。
    “娘娘你流血了,快,快叫太医啊!”
    何依落狠狠啐出一口浓血,知道自己只是被牙齿咯破了嘴巴没大事,哪里顾得上什么太医,“快抓刺客!你们守在门口都是干嘛的啊!”
    围了一圈的侍卫这才要四散在锦园宫搜寻,却听得远远的夜空里传来了一阵阵的敲锣声,“哐哐哐”的噪杂而喧闹。
    “‘粗’什么事了?”何依落嘴巴还疼着,吐字不清。
    “怕是什么大事,哪儿着火了吧。”小园说道。
    “好像是东边的声音。”
    何依落一瘸一拐地就往锦园宫门口跑,小锦小园吩咐守夜的小宫女们点亮了园里的所有灯火,扶着何依落出来,就看到了远远跑动着的侍卫们果然都是朝东边去的,而那锣声更响亮了。
    “过‘七’看看。”
    “娘娘别去。”小锦小园硬是拖住了她,“娘娘,这里里外外都不太平了,您哪儿也别去,就待着锦园宫吧。”
    “锦园宫都进‘斥’客了,还不如外面安全。”
    “可您受着伤,还穿得这样……”
    何依落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着夜行衣呢,这样子在外面乱晃,也真说不过去。那锣声显然把后宫都惊动了,自己想去长春宫的念头只能暂且作罢。“算了,小锦跟我留着,小园你去打听一下‘肿’么了。”
    锦园宫上上下下被侍卫们找了个遍,终是没有见到什么刺客,只得退了出去。留了一半的人在锦园宫里面守着,一半人原守在外面。灯火通明不敢再熄,小锦才战战兢兢得伺候着何依落更衣打理。
    何依落瞧着自己半边都肿起来的脸,又气又恨。嘴巴里面更是磕破了好大一块皮,这时候才觉得疼得紧,便更加没了睡意,只等着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过了约么一个时辰,小园才终于踩着小碎步跑了回来,进来了还上气不接下气急喘着。
    “怎么了怎么了?小园快说。”
    “娘娘,不得了了……”
    看她还喘得厉害,何依落起身倒了半杯水给她灌下去,“慢点说,是着火了吗?哪儿着火了?”
    小园抬手往东边指了指,“长春宫。”
    “啊?那兰妃呢?”
    “娘娘……就是兰妃着火了,兰妃被烧死了啊。”
    何依落瞪大了眼睛,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锦也是脸色惨白,拉着小园追问:“什么叫‘兰妃着火’了?我没望见长春宫那边的火光啊。”
    “长春宫没着火,就兰妃。被人听到了惨叫声赶去的时候,长春宫里的物件都好好的,只有兰妃……我远远只瞧见了一团黑炭。”
    小锦捂着嘴巴差点呕出来,何依落紧蹙着眉头,难以置信:“谁放的火?一定是有人要害兰妃的是不是?”
    “不知道啊,侍卫们都查遍了也没抓住什么可疑的人。”
    “那些侍卫真是一个个饭桶,刚刚咱们这儿的刺客不也没抓住……对了,你们说会不会就是那个刺客干的?他去害了兰妃,逃跑的时候被我撞见了。”
    “这……娘娘,按时辰说,您遇见刺客和兰妃的事儿差不多时候吧,这长春宫还离我们锦园宫老远呢。”
    何依落想想也是。那么,就应该不是同一人了。可也有可能是同一伙吧。他们一边去害兰妃,一边想来害我?
    何依落打了个冷战,心里乱糟糟的。
    兰妃是死了,且死状比小园当时知道的更加离奇。
    兰妃的身体由内而外已经烧得焦黑,四肢和头颅却干干净净皮肤完好,甚至连头发都还在。发现兰妃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床铺上,可床铺上的被褥竟然没有丝毫破损,除了被她身上污染了的黑色污渍。那么说,就只有一种可能——火是从兰妃身上着起来的。
    难道是兰妃****?也不对啊,连日来,长春宫连一个火源都没有。
    因为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又有着这么奇怪的死状,加上之前的传言,“兰妃被鬼附身”一说,更加有凭有据。甚至说是兰妃被鬼魂索命,身上着了鬼火。
    皇宫出了这么诡异的事,绝对是不祥的。因此太妃娘娘下令此事谁也不能宣扬出去,而只说是兰妃染了急症病死了。后宫各处更加强了守卫,何依落更加不好到处跑了,只能在锦园宫里来回转悠。
    “咦,小锦你干什么呢?”实在没地方可去了,何依落就缠着小锦小园。这时候在下人房看到小锦拿着针线摆弄,便立刻凑过去。
    “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才瞧瞧你在干什么。”
    小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将手里的针线箩筐拿出来,“奴婢想要做些香囊,听说可以辟邪的。这些天不是不太平嘛,奴婢想给娘娘也做个香囊带着。”
    “香囊,好啊好啊,我也要一起做。”
    “啊,这都是奴婢们的活计,娘娘您别动手了。”
    “有什么嘛,我那天在亲王殿都见如萍姐姐做针线了,我是不如人家手巧会绣鸳鸯啦,不过一个小香囊还难不倒吧。”
    “娘娘……”
    小园跟着后面笑着说:“就让娘娘做着玩吧,反正也没事。”
    如此说着,何依落便兴致勃勃地跟着两个丫头一起围桌坐下来。小锦的箩筐里各色的布头真是不少,针头线脑一应俱全,何依落摆弄摆弄这个,又摆弄摆弄那个,竟不知道如何下手。按说哪家的女儿家不会点针线活啊,可是,她还真不会。
    小锦和小园也是没料到这个,眼看着她依样学样,竟然扎破了手指头,才诚惶诚恐地夺了她手中的针线。
    “了不得啊,娘娘,十指连心,您别弄了吧。”
    何依落撇嘴看看她们,“刀斧棍棒都能使唤得了,一枚小小的绣花针怎么这么难?算了算了,我瞧着你们做吧。哎……”
    两个丫头掩嘴而笑,“娘娘啊,您是做大事的人,针线的活自然不是您做的。”
    何依落趴在桌面上拿着布头对着太阳照,一边喃喃着:“什么做大事?在同州那阵儿,还真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代女侠,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谁想着今天就‘沦落’到皇宫了啊,这在宫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别最后像兰妃一样……”
    “呸呸呸。”小园忙连吐三口,“娘娘,您一脸福相,怎么想那些没着没落的事啊。而且皇上对您这么宠爱有加的,才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切。”他自己别想着法子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还宠爱有加呢,看样子自己这戏也做得够足的,呵呵。何依落想着想着,禁不住满眼都是肖奕扬勾起漂亮的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样,恨不得他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让她伸手狠狠捏捏他的脸……心里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柔软一下子,然后便空得厉害,何依落忙顺手拿起一块布头遮住日光再看。一块银白色的布料,摸着滑滑的,好像他的衣襟……
    “皇上出宫几天了啊?”毫无意识的,她继续喃喃。
    “唔……四五天了吧。”
    “才四五天?”
    小锦笑着说:“娘娘,您是不是想皇上了啊?”
    何依落面色一紧,将手中的布料往桌上一拍,“谁想他啊?我、我只是觉得,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也不说赶紧回来瞧瞧。兰妃死得不明不白的,他好歹还得要给尚书大人一个交代不是?”
    “这事……皇上回来又能怎么说呢?太妃娘娘都把事情平息了。”
    “那兰妃就这么没了啊?”
    “娘娘,这本来就是鬼怪作乱的事情,我们凡人又能怎么样?”
    “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啊?我才不信。”
    小园嘘地一声压低了声音,“娘娘啊,有的事情真的由不得不信。那些宫里的老嬷嬷都说历朝历代以来,其实后宫这个地方阴气挺重的,尤其是从长春宫那里扩散开来的阴气。因为死在这深宫里的人太多了,很多都是带着怨气死的。那些怨气飘荡在这上空,使得阴气越来越重,鬼怪就容易作乱。这事儿真不能不信。”
    “真的啊?”何依落心里也打起鼓来,于是又抓过了箩筐,“那还是弄个香囊避避邪吧。”
    “娘娘,奴婢这就要做好了。”小锦扬了扬手中一枚荷花样子的小香囊。
    “好好,多做几个,全带上。”
    何依落再次提起兴致,不由得看着自己手里那方银白色布料,灵机一动,拿起剪刀就剪下了一小块,然后揪了一团棉花,包了几枚香籽在里面,放在布料正中间,再将四周的布料包起用一根银线紧紧缠绕缠绕,直到扎紧了打了一个结。她提起中间的圆圆的头,任白布边缘不规则地垂下来好像衣袍的下摆,“瞧,这像什么?”
    小锦和小园端详了一下,再相互看看,不解地摇摇头。
    “嗨,你们太没想象力了。”何依落只得再从箩筐里找出了黑丝线,整理齐了长长的一束,再用一节金线将它们缠绕几圈绑结实了,用针将一头缝合在了圆圆的头上。
    小锦小园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一边看着她做,一边提醒她慢着点,小心再扎了手。好在这一次虽然笨拙也算顺利。何依落再捏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瞧,这下能看出来了吧。”
    两个丫头又看了好一会儿。“哦……这是个小人儿吧。”
    “小锦聪明。”
    小园也总算看明白了,“哦,娘娘,这圆圆的是脑袋,长长的是头发,下面的是衣袍吧。只是,小人儿没有眼睛啊,不怪我看不出。”
    “眼睛?有有。”何依落顺手用黑丝线在圆脑袋上左右缝上两个十字交叉,再用红色的丝线在下面缝了一道向上弯起的弧度。
    “哈哈,大功告成!快看,像不像?”整个小人儿也就不到一掌长,虽然造型简单、手工粗糙,却很有一股天然的娇憨可爱,尤其是那点睛的眸子和微笑的唇。
    两个丫头齐齐点头,“像啊,这下真像个小人偶。”
    “你们没觉得他像什么人吗?”何依落顺手拎起那长长的发辫将小人儿转了两圈,“看他像皇上吗?”
    两个人先是吃了一惊,再去看时,都开始努力找那些“共同点”了。“是啊是啊,还穿着银色龙袍呢。”
    “对,还有紫金冠。娘娘,您手真巧。”
    何依落咯咯笑着,也不管是真的还是奉承,反正自己是越看越喜欢,不由得捏着圆圆的脑袋凑在鼻尖闻了闻,“嗯,以后我就带着他辟邪了!”
    “啊?”哪有人带着皇上辟邪的啊?这把皇上当什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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