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被哽得好一阵咳,刚想要痛斥他一番,就觉得自己腹内好似瞬间沸腾起来,接着全身变暖了一圈,连背上的刺痛也减轻了。难道真是神药?眼看千尘已经慢悠悠起身退回火堆旁坐下,何依落急着问:“这是什么药?为什么和我平时喝得汤药不同?”
    “能治病就行,而且汤药太苦太难喝,做成药丸好下咽。”
    有道理诶,怎么那些御医就想不到?
    她大喜过望,跟着就站起身跑过去火堆边蹲在了千尘对面,刚想具体问问药丸的做法,映着火光一看却呆了——那水蓝澄清的眼眸,为什么那么像那个被自己掀掉面纱的蒙面人!
    这一眼,直叫何依落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声道:“你到底什么人?你就是那个蒙面人吧!”
    千尘却悠悠地抬眼一瞟,“能不能想点靠谱的呢?”
    “那你的眼睛怎么和蒙面人的一样?”
    “很奇怪吗?西出阳关,各色的眼睛都有。”
    “出了阳关,那是西域的异族了吧?”何依落这时也想起了曾经缠着师兄给自己讲边关的新鲜事,便说那里经常见到各种不同于天启子民的异族人,眼眸褐色、棕色、灰色、蓝色的都有。“那蒙面人便是异族人吧?难道是西夜国的?”
    “你何以见得?”
    “我看到他们身上带着的一个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好像听说是西夜国邪教的法器。”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对面,“诶,难不成,你也不是我天启的子民?”
    “我……十四年前由关外流落叶城,遇到扬。”
    十四年?天啊!青梅竹马了。何依落再次酸水翻腾,撇撇嘴没好气,“我可不想听你们的往事,哼。”
    千尘飘然一笑,坐正身子对着她,“好吧,那我现在开始回答你那些问题。我呢,碰到了你被那两个异族人带到了一处偏僻旧院,便趁他们不备将你带走了。这儿呢,是城外二十里地的一处破庙,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得到。但现在呢,天已经黑了,外面至少有三批人马在找你,就看谁能最快找到。”
    这回答,似是而非,何依落还是糊涂着,唯一听懂了后面的,“什么?天已经黑了!谁?都谁在找我?”
    “劫走你的人,其实更应该说是你跟踪的人,他们的行踪被你发现,怎么会让你轻易溜掉?”
    “另外两批呢?”
    “你知道吗,京城里现在热闹得很。百姓们都不知道哪里来的皇家队伍出动全城在找人。一个,是昶王,他带你出来却弄丢了你,不急才怪。另一个不用说了,只是没人知道,这是皇上在找自己的妃子——若是有人知道了,那真可以作为典故流芳百世,丫头你也就‘名垂青史’了。”
    “切,我需要这么名垂青史吗?搞得自己好像是迷惑君王扰乱百姓的妖妃。”何依落甩袖站起身,心里不禁有些急,“那我现在没事了,你赶紧送我回去吧,还是宫里安全。”
    “那我现在没事了,你赶紧送我回去吧,还是宫里安全。”
    “不急,让他们比比谁先找到,岂不是更有趣。”
    “呃?这这这……拿我的小命玩儿啊!”
    这边何依落话音刚落,千尘突然身形一顿,唇畔漾出悠然一笑,“来得还真快。”
    “谁?谁先来了?啊!”何依落一声惊叫,只因为自己手腕被千尘一握,整个人就跟着他飘飞出去,落地时,竟已经身处破庙之外的空地,头顶上是半拉残月,冷风一吹,不禁让人发抖。
    “你、你神经啊?明知道有人来还跑出来给人找?”何依落压低声音,警惕地看着四周,只是并未发现一点动静。她不由得向后缩了半步,“那个……要是突然出来了什么蒙面人,你替我挡着啊。我、我也不是说我怕他们,只是觉得你的功夫好像是比我好那么一点点,那、那就不用我费力了嘛对不对?”
    果然,就在这同时,突然一阵“嗖嗖嗖”的冷风,那暗夜中窜出数十道黑影,全都戴着蒙面的斗笠和面纱,顷刻呈扇形将他们包围。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何依落紧张地拽着千尘的衣袖就往后退。
    黑衣蒙面人中间打头的往前一步,抬手挥着一柄鹰爪般的弯钩兵器指了指何依落,简短出声:“她,交出来。”
    还不待何依落再往后面缩,手腕已经被前面的千尘一拉,将她推了出来,并捉着她的腕子扬了扬,淡淡地说:“想要……来拿。”
    蒙面人再不多等一刻,同时发力就朝中间冲来,一个个杀气重重,身法脚步犀利狠绝。何依落是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阵势,她还当找来的蒙面人也就是下午跟踪的那两个,谁知道竟来了这么多。而这个千尘,柔柔弱弱的样儿到底行不行啊?算了,靠人不如靠己!何依落抬臂迎上去就想挡,却落了个空——自己身子一轻,竟是跟着千尘飞跃出了数丈。
    神了!这人武功好不好倒在其次,轻功可不是一般的了得啊!
    而那些人扑了空,立刻就更加恶狠狠地反身再冲,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向这片庙宇空地涌来。一瞬间火光冲天,照得夜空宛如白昼。
    “是朝廷的侍卫吗?”
    “好了,我也该走了。丫头自求多福吧。”说着千尘将她的手腕一松,身形微微一撤,整个人便好似一缕青烟一样刹那飘散而去,无影无踪。
    “喂喂!你这样就走啦!”轻功这么好,你好歹把我丢给肖奕扬或者肖昶手里啊!何依落眼睁睁看着那伙蒙面人急于向自己靠拢过来,她只得拔腿朝那火光处跑,而身后一个掌风,就有人追来要抓住她的肩。她闪身挡了一掌再跑,两个蒙面人已经飞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就在这个时刻,“嗖嗖”的数发冷箭一齐射来,正中前面两个人的后背,何依落趁此机会再跑,眼看着迎面而来的皇家侍卫策马狂奔,最前面的正是肖昶。
    “昶王!我在这儿!”何依落兴奋地向肖昶的马匹跑过去,而他只消弯腰伸臂一捞,便将她腾空抱起,置身在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后面跟着冲来的侍卫顷刻间与数十黑衣蒙面人厮打一团,霍霍刀剑之声乱作一片。
    显然,那些蒙面人个个武功不凡,就连后背负箭的也勇猛异常,肖昶和何依落共骑的一匹马一时之间没有机会突围,也拔剑和对方冲杀起来。
    何依落由肖昶护着,倒是伤不及分毫,扭头之间就见又是一队人马涌至,那正中间的一匹健硕白马之上,竟是肖奕扬!
    何依落登时激动起来,只恨不能立刻过去,心急如焚。但见肖奕扬突然双腿夹紧马腹,策马就领着护卫就朝这边过来,她倒更急了——这人手无缚鸡之力,跑过来干嘛啊!
    肖奕扬抬手一挥,身侧的狄琨立刻带着护卫和蒙面人交战起来,而他自己就向何依落而来。
    领头的蒙面人一看白马落了单,便想要攻其不备,挥着锋利的鹰爪直冲而来,何依落大惊之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抬脚就想跑,待想起自己是在马背上时,已经一屁股跌落下来。手臂被一个力量一拉而起,落入一具胸膛里,她抬头才看到是下了马的肖奕扬。
    而眼看那蒙面人的鹰爪就朝他背后抓去,何依落情急之下正摸到他腰间似有什么器物,便握起就是一挥,一道金光闪过,“梆!”一声脆响,迎上鹰爪的原是一把金灿灿的匕首。何依落只觉得双臂震得发麻,一时间没了知觉。
    蒙面人一招未中,迎头再战,何依落急忙招架,用尽全身力量挥着手里的匕首再往上挡,腰际却有一个适度柔力将她缓缓一带,便是一个旋身,鹰爪的锋利寒光擦肩而过,落了空。
    看到是肖奕扬单臂挽着她的腰,何依落大喊起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还不躲一边去!”边说着还便跻身上前再挡在了肖奕扬前面。
    “小心。”他也没拒绝地置身在她身后,轻轻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那扶着她腰际的手就稍稍一个用力将她侧转一下,那扭身的动作正带动她的身体连同手臂一挥,锋利的金匕首便很准确地再次抵挡住了蒙面人第二爪。
    这一次,何依落很神奇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使出的力气承受对方的力量变得游刃有余,心里暗喜原来使武功也是要有热身过程的,不由得腰板挺得更直。
    “你就站我后面别乱动哦,有我别怕。”
    蒙面人也是一愣,但立刻就更加使力挥来第三爪,何依落敏捷地抬刀就迎着他劈过去,而扶着她腰际的肖奕扬的手掌移上她的肩头,似有似无地一推……那一刀落下,蒙面人竟被挡得连退七八步才站稳。
    何依落这下子更得意了,也忘了后面的人,大叫一声,挥着匕首拔腿就往前追。
    “喂!”肖奕扬伸手竟没抓住她,蹙眉急跟着上前,谁料到何依落正将匕首向后抡起欲往前狠狠一劈,肖奕扬倒吸一口气收步就躲却还是差了一点——那刀锋不偏不倚划过了面颊……
    与此同时,黑暗的林中深处传来一声好似蝉鸣的尖声呜咽,那数十黑衣蒙面人就好像听到了召唤一般,同时停住了搏杀,施展轻功飞窜而去,不消眨眼功夫全没了鬼影。
    何依落想追也没追上,不解气地朝着远方暗夜喊叫出声:“没本事就知道逃!有种出来再过两招啊!”
    喊完了才觉得爽了,何依落笑呵呵地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竟眼看着肖奕扬捂着一侧面颊,那指缝处似有鲜血渗出。
    “啊!你怎么啦?”何依落大惊失色,凑过去就想要看个仔细。肖奕扬抬眼竟充满了无奈,瞧瞧她,又瞧瞧她手里的匕首,再瞧她。“何依落,你可真有能耐。”
    何依落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慌手慌脚地就去瞧他的脸,又揪着衣袖就想给他擦。“是我不小心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擦。”
    肖奕扬挡了她的衣袖,顺手取出了袖袋里一方白帕子擦拭了一下,果然是一抹血。而来不及何依落上去看仔细,他已经捂住伤口,拖过一边白马的缰绳,利落翻身上马,再一把拽住何依落的胳膊,将她拎小鸡一样拎起,放置在了自己胸前坐正。
    差点以为他会气得将她就地正法了——自己可是伤了龙体啊!还好还好,他貌似还没打算丢她不管。何依落暗自吐吐小舌头,暂且将手里的匕首藏进袖袋,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马下侍卫已经整了队伍,更有不少都添了伤。狄琨虎虎生风地上前一拜,“皇上,只有两个没逃掉,却服毒而亡。验了身,没发现是什么人。”
    肖奕扬淡淡地应了声,目光便落在了一旁——正是肖昶。只见肖昶上前单膝跪地俯首拜下去,“皇兄……请皇兄责罚。”
    “你想要朕怎么责罚?”
    “我……”肖昶抬眼扫过何依落,再对肖奕扬一拜,“我不该私自带落妃娘娘出宫,造成了娘娘陷入这样的危险,肖昶有罪,要杀要剐没有半句怨言。”
    看着肖奕扬表情没有一丝缓和,何依落不安起来,揪住他胸口的衣服急忙说:“皇上你别怪昶王,是我求着昶王带我出来逛逛的,而且昶王派人保护着我呢,是我私自乱跑才遇到了那帮坏人,这跟昶王没关系。”
    肖奕扬一反常态连她看也没看,只是捂着半边脸颊继续看着肖昶,好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说:“朕要责罚的,不是你让落妃陷入危险,而是你一个亲王,带着你的皇嫂出游——这让朕情何以堪。明白吗?”
    “肖昶糊涂了……皇兄责罚的是。”
    “好了,都回吧。”肖奕扬淡淡撂下一句,牵着马缰掉头便走,一众侍卫整编随行,浩浩汤汤。
    马背上,肖奕扬仍旧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何依落也只得闷闷地端坐着。直到队伍一直出了林子上了大道,才看到了等在路边的一辆宽敞的皇家马车,边上站着小喜子和一队侍卫。
    肖奕扬拦腰将她一抱,下了马,然后松开她头也不回地径自上了马车。
    何依落被晾到一边,进退不是。小喜子就上来了,对她摆摆手,“娘娘,赶紧上去啊,咱回宫了。”
    何依落撇撇嘴,站着没动。
    “怎么着,还要朕请?”马车内淡淡的飘出一句,何依落这才磨磨蹭蹭跟了上去。
    这辆马车比前两次跟着他出来乘坐的马车要宽敞得多,所以何依落上去了就挨着边角坐着,更显得和里面坐在榻上的肖奕扬距离甚远。何依落心里知道他气着,自己偷跑出来他有理由气,自己劳师动众让皇家侍卫满城找他有理由气,自己伤了他那美得没话说的脸,他就更有理由气了——哎,自己也不是成心的嘛不是?
    马车还算稳稳当当一路进了京城,何依落心里反反复复想同一个问题,就容易迷糊,这一迷糊,加上这一顿折腾,竟犯起困来。
    “这样也能睡着?还真是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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