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弯弯看向里正开口道:“如今大旱,除了大河村,其他村落会颗粒无收,到时候大河村就成了众矢之的……”
    里正开口问:“众矢之的是啥子?”
    程弯弯:“……”
    现在是不耻下问的时候吗?
    “众矢之的就是,所有人攻击眼红的对象。”她继续道,“县令大人推广挖沟渠之事,这是件好事,如今还有半个月丰收,早一天引水入田,庄稼就能早一天起死回生,多多少少能收获一些粮食。不过,并不是每个村都能找到水源,找水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就是想问问大山娘,山上的水你是咋找到的?”里正求知若渴,“县令大人说希望大河村能派些人去帮忙,一是帮忙找水源,二是帮忙规划挖渠路线,三则,挖沟渠也需要人帮忙。”
    程弯弯话锋转了一下:“这几日村里没有异样,村里的巡逻队似乎松懈了一些。”
    里正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这件事,不过还是附和道:“田里有水之后,稻子长出来,杂草也多了,还生出来很多虫子,不仅要拔草除虫,还得施肥,施肥多,稻子才长得饱满,地里忙,巡逻的事情大家确实没那么上心了。”
    程弯弯语气沉重道:“因为巡逻没有放在明面上的好处,一旦感觉没有危险后,村里的人自然就不愿意出工了。里正叔,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觉得巡逻队之事一天都不能懈怠,要成立专门的巡逻队,并发放工钱。”
    古代人法律意识淡薄,她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安全感相对高一点的村子里。
    里正叹气:“村里哪有余钱养巡逻队。”
    村里的收入就是出售荒田那点钱,几十年前有逃难来的人开垦荒地,村里还有些收入,但这几年大河村没有外来户,家家户户都有地,谁会去买荒地开垦,几十年前的收入用来打公用水井,赡养一些绝户,早就花了个干干净净。
    程弯弯笑着道:“这次挖沟渠就是个机会,大河村给县令大人解决燃眉之急,县令大人是不是该给点资金,能申请下来多少银子,就全靠里正叔的本事了,这笔钱就能当做是养巡逻队的初始资金。”
    里正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大山娘这脑子是怎么长得啊,竟然能想出一个从县令大人那里名正言顺搞钱的主意。
    他还准备明儿个带着二狗子,还有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去见县令大人,和县令大人一起去下面的村子找水源,他确实准备无偿免费帮县令大人解决大麻烦……但这会儿他想通了,上赶着帮忙叫讨好巴结,若是县令大人需要时他再去,就是雪中送炭。
    而且大山娘说的对,大河村越来越好,容易遭人眼红,巡逻队的事不能松懈。
    县令大人拨款下来后,巡逻队正式成立,大河村家家户户就再也不用担心粮食被偷走了。
    程弯弯以前当创业的时候,养了一个技术团队,这些人要做什么项目,写好策划书,她觉得可行,就会让财务拨款,拨款十个项目,只要能有一个研发成功,公司都会大赚特赚一笔,这是事前投资。
    而现在,大河村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县令大人的投资是百分之百会收到回报,只要里正稍微提一下,县令大人很大概率不会拒绝。
    和里正聊完之后,程弯弯转道回家。
    走到家门口,她看到院子里的田地里竟然冒出来了绿油油的嫩芽,这青菜长的可真好。
    等屋前屋后的菜都长起来,以后饭桌上就不是顿顿野菜了。
    菜地边上两只母鸡带着二十只小鸭子走来走去觅食,大公鸡站在柴堆上喔喔叫起来。
    赵大山下地去了,站在家门口能看到大儿子在田里忙碌的身影。
    赵二狗在给家里的菜地浇水,天气热,菜地要一直有水,菜才能发芽出叶长大。
    赵三牛去山上砍柴了。
    赵四蛋去田里挖野菜回来喂鸡鸭。
    日头西斜,村里的炊烟袅袅升上天空,黄色的稻穗在风中摇摆,风景美如油画。
    这一刻,程弯弯的心情极好。
    上辈子独自奋斗打拼创立公司,这是一种生活。
    这辈子,带着一家人奋斗慢慢过上好日子,这也是一种生活。
    她走进屋子,看到吴慧娘坐在桌子边上正在切菜,看到婆婆进来,吴慧娘条件反射一样就要起身。
    程弯弯将她按回去:“你去裁剪衣服,今晚我来做饭。”
    吴慧娘连忙道:“娘,我今天身子好多了,站一会儿肯定没问题。”
    “行了,别逞强,再出点事,家里可没钱给你请郎中,等你好了多的是做饭的机会。”
    程弯弯扔下这句话就去了隔壁灶房。
    中午吴慧娘一个人吃饭,随便吃点啥都行,比较简单,晚上要做六个人的饭菜,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完的。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吃孤儿院的食堂,读书后吃学校食堂,后来工作了天天点外卖,鲜少自己做饭,厨艺停留在蛋炒饭水平。
    不过她平时闲暇会刷一些做饭的短视频,先放什么再放什么,需要注意什么,她的理论知识特别丰富。
    来古代小半个月,土灶怎么生火她也知道,用干草引火后,再放木柴,火慢慢烧起来。
    先用破锅把粟米蒸上,然后在另一口锅子里放油,把切好的玉笋倒进去翻炒,倒进去的那一瞬间,油溅到了手上,程弯弯根本就顾不上手背上的疼,飞快翻炒锅里的菜,生怕被烧糊了……
    小半个时辰后,一顿晚餐总算是做出来了,一个清炒玉笋,一个野菜蛋饼,六碗粟米饭。
    玉笋炒糊了,野菜蛋饼盐放多了,程弯弯吃一口就喝了一大碗水。
    不过面前四个小子和儿媳脸上都没什么异样,两碗并不怎么好吃的菜,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吴慧娘才小心翼翼开口:“娘,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我拿高一点的凳子坐在灶前,让四蛋帮忙看着灶里的火,没啥问题的。”
    并不是因为饭菜难吃,这年头,只要是能入口的,没人会嫌弃,主要是这碗野菜蛋饼,娘放了至少两勺盐,这么精贵的东西,不能浪费。
    程弯弯摇头:“等两天后你安胎药吃完,做饭的事再交给你。”
    总不能让还在吃药的人做饭,她做不来磋磨儿媳妇的事儿。
    但是大儿媳什么事都不做,显得内疚难安,反倒不利于养胎。
    一家人用完餐,轮到赵二狗洗碗,剩下的人趁天色还亮,赶紧准备做冰粉。
    六百碗冰粉,差不多是六桶,需要三斤左右石花籽,这工作量还挺大的。
    第63章 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白日时,一些孩子会送来灯笼,吴慧娘在家中负责收下并结账。
    光是白天就收了十八斤灯笼,吴慧娘除了裁剪做衣服,就是坐着剥石花籽,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需要耐心,且耗时,坐着不动腰酸背痛,吴慧娘白天零零散散剥出来两斤多。
    程弯弯烧出一大锅热水,放在外面被风吹凉,然后用晾凉的水浸泡石花籽。
    浸泡的功夫,她继续烧水,做冰粉需要大量的熟水,所以一斤石花籽能出一百多碗冰粉。
    赵三牛在院子里劈柴,刚刚砍下来的柴,大部分都用来烧水了,他拿着斧子再次上山去砍柴。
    赵二狗提着水桶跟着一起上山去挑水,需要很多水。
    石花籽浸泡好之后,赵大山坐在大木盆前,不停的用手搓洗,将石花籽表面的一层酸性可凝结物质搓洗出来融进水中。
    程弯弯烧完水后,接下来的工作是过滤,揉搓后的冰粉里头会有石花籽的碎渣,这东西影响美观和口感,必须要过滤出去。
    家中的木桶木盆全都被占用了,她把在外头清理鸭屎的赵四蛋喊进来:“去你阿奶那边借四个木桶两个木盆过来,还有,拿两文钱去给你夏花姐。”
    今日白天家中的鸡鸭都是夏花负责喂的,这个钱必须当天结算清楚。
    赵四蛋揣着两文钱飞快的奔向赵家老屋,这会子太阳还没彻底落山,外面有光亮,也有些傍晚的凉意,老赵家的人都坐在院子里,或劈柴,或浆洗,或缝补,或修理农具,或摘野菜,拉扯着家常,还算热闹。
    “四蛋,你咋来了?”赵老太太第一个看到他,“啥子事跑这么急,脑门一头汗,赶紧来喝口水。”
    赵四蛋从袖子里摸出两文钱:“我娘说把夏花姐的工钱结了。”
    两文钱,赵老太太拿了一文,剩下一文给夏花。
    夏花接过钱,转头就给了她娘文氏,文氏放进自己腰包,笑呵呵的道:“夏花,这一文钱娘给你攒下来当嫁妆,明儿你可要给你大伯娘多挖点野菜杂草喂鸡鸭。”
    夏花点头:“娘,我晓得。”
    看到这一幕,孙氏有些眼红,虽然只有一文钱,但那也是钱,而且原本是该属于他们三房的钱。
    她有些发酸的道:“大嫂还真是大方,想来真的赚了不少钱,不像我们,天天地里刨食也赚不到一文钱。”
    赵老太太一听这个儿媳说话就来气,她都明里暗里敲打多少次了,这三儿媳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老太太懒得搭理孙氏,转头道:“四蛋,是不是还有啥事?”
    赵四蛋点头:“娘说,让我来借四个木桶,两个木盆。”
    若放在从前,赵老太太是决计不会借这些家什出去的,主要是怕被老大媳妇糟蹋了。
    但这段时间,老大媳妇隔三差五往老屋送吃食,为人处世比以前敞亮了不知道多少倍,借点东西出去不算什么。
    赵老太太开口道:“大旺二旺,帮四蛋把木桶木盆拿过去。”
    孙氏的眉头一跳,立即道:“娘,等会晚上孩子爹还要去挑水,木桶借出去了咋挑水?”
    赵老太太还没说话,赵有财就道:“刚刚不是挑了四桶水回来吗,缸里的水都是满的,咋地,不够你用?”
    孙氏气得咬牙。
    虽然赵四蛋没明说,但她也能猜到大嫂借木桶干啥,肯定是做冰粉,借他们家的东西做赚钱的买卖,怎么着都该给点租金吧。
    结果,她才刚提个话头,就被自己男人堵回来。
    孙氏在赵有财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甩手就进屋了。
    “你个瓜婆娘,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啥子。”赵有财没好气的骂道,“有这功夫赶紧给我编一双草鞋,天天鞋子都没得穿……”
    孙氏坐在屋子里气的心肝疼。
    她男人太不是个东西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就给她没脸,不就是因为她没生儿子吗,要是有儿子撑腰,老太婆和她男人,谁敢给她脸色看!
    赵有财在外头继续劈柴。
    赵老头子抽了一口旱烟道:“老三,你去山上砍一棵杉树回来。”
    杉树偏细,一个人也能砍下拖回来,一棵树能做三四个木桶,早年间,赵老头子学过木匠,不过心不细,手工粗糙,做不来这一行,学了半年就被师傅劝退了,但到底也学会了一点手艺,做木桶木盆这种粗浅的事,对他老人家来说难度不大。
    赵有财也不问砍树是干啥,带着斧子就出门了。
    快到山脚下,就碰到了村里另一个寡妇张氏,张氏二十出头守寡,如今还不到三十,身上的衣服没那么多破补丁,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看到赵有财,开口打招呼:“赵三哥这是去哪?”
    赵有财拿着斧头随口道:“去山上砍棵树。”
    张氏看到他胳膊上露出来的肌肉,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赵三哥,我白日砍了些柴堆在山上,你也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没那么大力气把干柴拖下山,赵三哥能帮帮忙吗?”
    她说着,朝赵有财靠过来,手臂若有若无擦过赵有财的身体。
    赵有财后退一步:“天都快黑了,我没这个闲工夫给你拖干柴,明儿个再说吧。”.
    他扛着斧头快步上山。
    张氏气的直跺脚,不解风情的臭男人,她都表现这么明显了,竟然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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