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累了,就坐着休息一下,脱粒的事可以慢慢来。”
    程昭摇摇头:“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程弯弯失笑着给他涂药膏,这药膏是很古朴的外包装,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她走进灶房,取出几个碗,从商城里买了防暑的药倒碗里,然后拿出去递给程昭和吴慧娘。
    “这是我采的防暑草药熬的,都喝了。”
    程昭和吴慧娘都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她都能找到灭蝗的草药,认识防暑的草药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程弯弯戴上草帽,拿着扁担回田里去喊几个小子回来喝防暑药,要是热晕在田里,那就麻烦大了。
    全村都在忙碌,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稻子要尽快收回家,收回去了要尽快脱粒,脱粒后还要去皮……这一连串的事忙下来就到了八月。
    还没走到田间,程弯弯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大河村的入口处。
    这辆马车她认识,是沈县令专属座驾。
    平时村里来了马车,村里人绝对会一窝蜂围观。
    但现在,村民们忙的晕头转向,眼睛里只能看到稻子,一起身抬头就有些晕头转向,根本就没注意到马车的靠近。
    那辆马车继续朝前,停在了程弯弯家门口。
    她顾不上去田里找几个孩子,回头往家门口走。
    马车停下,沈县令从马车里走出来,紧接着,沈正也跟着一起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里打稻的人,顿时惊住了:“程昭,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昭放下连枷,吴慧娘也赶紧过来,两人行跪拜礼:“草民见过县令大人。”
    沈县令挥挥手:“以后不必再行此大礼,我今日来,是给你送担保书。”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过去。
    一般来说,明年才会有担保文件这东西,沈县令却提前弄出来了一份,到明年只需要再找人签个字即可。
    程昭双手接过:“县令大人的恩德程昭铭记于心……”
    “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东西。”沈县令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年院试,我们平安镇能不能出秀才,就全靠你了。”
    一般的县镇每年大概能出七八个秀才,但平安镇实在是太穷了,每年在录的童生人数都不足一百,隔几年才会出个把秀才,举人就没出现过,反观河口镇,因为有南府书院在,每年秀才人数能到二三十人,时不时出一个举人老爷,这都是他羡慕不来的。
    只希望程昭能夺得头筹,压一压河口镇的气焰。
    沈正有些不服气:“爹,你说这话置我于何地,我学问做的也还可以,未必考不上秀才。”
    沈县令冷笑一声,懒得多说什么。
    县令唯一的亲儿子,周边人自然是捧着,捧的时间久了,这小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程昭这人,不畏权势,一肚子墨水,让儿子跟着程昭多学学,说不定还能把这小子带上正道。
    再一个,他儿子从小没娘,老母亲疼惜,一直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读书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让这小子在大河村待一阵子,压一压浮躁的心性,对以后的人生路只有好处没坏处。
    沈县令开口道:“二狗娘赵程氏呢?”
    沈正惊讶道:“二狗,这是二狗的家?”
    上回开渠,他和二狗相处了几天,两人同龄,他还挺喜欢二狗的,很想让二狗去给他当玩伴,不过上回他爹提了这个事,二狗的娘没答应。
    正说着,程弯弯就走进了院子,她正要行礼,就被沈县令给制止了。
    “赵程氏,我今日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沈县令没有端着官老爷的架子,放低姿态说道,“湖州有三分之一的地界颗粒无收,接下来可能会面临流民乱窜,土匪盛行的局面,我怕是要忙一阵子了。”
    程弯弯微微挑眉。
    流民乱窜,土匪盛行,这些破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可没能力解决,县令大人这是疯了吧,竟然来问她一个农妇这种政事,她哪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让犬子在大河村住一段时间。”
    “什么?”
    程弯弯瞪大了眼睛。
    她就说县令大人怎么会问她政事……不是,县令的儿子住大河村干什么,住就住,为啥专程来告诉她?
    “爹,你说什么?”
    沈正整个人也惊住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沈县令向程弯弯拱手,“赵程氏教子有方,让沈某佩服,而犬子顽劣不堪,不如二狗一根手指头……”
    沈正不服:“爹,我比那个赵二狗强多了,我……”
    “闭嘴!”沈县令一记冷眼扫过去,继续朝程弯弯道,“沈某知道这个要求过于唐突,但沈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犬子顽劣,赵程氏只管教育,不用顾忌他县令之子的身份,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他若是敢反抗,赵程氏尽管来找我。”
    程弯弯:“……”
    她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县令大人究竟是怎么看出来她教子有方?
    县令儿子一看就很欠揍,是那种叛逆惹事的少年,她真不想留个麻烦在家里。
    第134章 县令家的熊孩子
    “县令大人也看到了,正值秋收,地里忙碌,民妇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照顾沈公子,还请县令大人想想其他法子。”
    程弯弯迂回拒绝了。
    她家里四个儿子加一个侄子,住都没地方住,再请个小祖宗回来这是找罪受。
    “程昭能做农事,犬子定然也能。”沈县令坚持道,“秋收忙碌,正是需要人手之际,犬子以及犬子书童就都留在此处,协助你们家将稻子收获入仓。”
    程弯弯:“……”
    程昭这么听话的孩子,努力踏实干活,都干不了多少,她能指望一个官二代?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沈县令猝不及防将一个钱袋子扔到了她怀中:“赵程氏,犬子就拜托你了,这是他在大河村的食宿费,县衙还有事要处理,沈某先告辞了。”
    沈县令转身就走。
    沈正目瞪口呆,一个箭步追上去:“爹,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跟我商量?”
    沈县令瞪他一眼:“跟你商量你会答应来大河村吗?”
    沈正摇头,让他来逛一逛可以,让他住在这里绝对不行,一个土坯茅草屋子,他进都不愿意进去。
    沈县令冷冷道:“你就在这里住十天半个月,程昭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敢仗着县令之子的身份在村里作威作福,那我会命人送你回沈家老宅,去给你娘守孝。”
    沈县令并不是湖州人,是被发配到这边来的,沈家祖上就是老农民,那边的祖宅早就破的不能再破了,族人所剩不多,回去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沈正对亲娘也没什么印象,哪里愿意千里迢迢回去给守孝。
    “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沈正抓住沈县令的袖子,“我要去找祖母。”
    “你祖母被我送去寺庙礼佛了,你找不到她老人家。”沈县令这次铁了心,“本来让你待个十天半月算了,你非要跟我掰扯,那就待满一个月再说吧。”
    沈正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喃喃张嘴:“爹,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你别这么绝情,我从小身体不好,在这破地方待着会生病的……”
    沈县令本来都上马车了,又招了招手:“你过来。”
    沈正大喜过望,他爹果然还是心软的。
    程弯弯也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县令大人舍不得儿子受苦,赶紧带走吧,她这里一堆破事,真没时间替县令大人管儿子!
    沈正走到了车前,沈县令直接上手摸了摸,把沈正身上的钱袋子扯下来,脖子上的金玉锁,还有腰间的玉佩香囊,怀里附庸风雅的纸扇,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所有东西都没收了。
    在沈正不可置信的眸光下,沈县令坐上马车,策马而去。
    “爹——!”
    沈正发出惨叫,追上去。
    书童阿福忙拉住他:“少爷,既来之则安之,大人一旦铁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咱好好表现,争取十天半个月就能回镇上。”
    程弯弯绝望的阖上眸子。
    县令大人虽然是好官,但也有滥用权力的癖好,这分明是强迫她帮忙带孩子。
    要是一开始不给这熊孩子来个下马威,以后怕是不好搞。
    程弯弯睁开眼睛,淡声开口:“沈少爷要是想回镇上,我这就去找牛车过来,一个时辰内保准将沈少爷送到家。”
    沈正没接话。
    他要是敢回去,他爹肯定会更生气,爹平时只是没时间管他,并不是不会管他。
    以前有祖母护着,他都被关过一个月小黑屋,如今祖母不在,他可能要被吊起来打一顿,用鞭子抽的那种。
    见他不说话,程弯弯开口:“那这意思就是,你要留在大河村,既然留下,那就得听我的规矩。”
    沈正哼了一声:“我堂堂沈少爷,怎会听你一个妇人的规矩,你听着,我在你家里住十天半个月,你必须……”
    程弯弯笑了,正好赵三牛挑着稻子回来,她拍了拍手:“三牛,把他按住。”
    赵三牛无条件听从亲娘的话,立马放下手里的活,一个箭步冲到沈正身边,拽住沈正的胳膊,将他按在了稻子上。
    “这是干什么,放开我们家少爷!”
    书童阿福扑过去。
    程弯弯继续说道:“县令大人说过了,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沈少爷这般气盛,不如先打一顿,打老实了我们再来谈,三牛,动手。”
    赵三牛的拳头扬起来。
    “住手!”沈正抱住脑袋,“你说、说你的规矩!”
    他真的快气疯了,一群刁民,竟然敢揍他,等他回城了,他要带一群人过来将这里给掀翻!
    “我家的规矩很简单,第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第二,干活的人才有资格吃饭。”程弯弯看向书童,“在我这里,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身份,也跟我儿子没太大区别,想逞县令之子威风也行,那我会立即安排人把你送回去。”
    沈正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第一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带了书童,自然有书童帮忙做;第二条,干活的人才有资格吃饭,呵呵,他有钱,他拿钱去买吃食,用不着吃嗟来之食。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悲催的想起,刚刚,他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老爹给收走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是县令之子,在他爹的辖区内,他难道还借不到银子吗,借一两,日后还双倍,定然多的是人来送钱。
    “行,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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