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帐里,萧暥眼中燃烧着寂寂的冷焰,他道,
    “最好的结果就是阿迦罗和单于两败俱伤,若单于和阿迦罗都战死,再除掉穆硕,北狄各部落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大乱,届时我们出面拥立维丹为新任的单于。从此让北狄的狼王成为大雍朝的傀儡,只有这样,北狄草原才能有永久的安宁。”
    杀强留弱,这就是萧暥的战略。
    一念及此,魏瑄郑重道:“维丹,你是王,是草原未来唯一的狼王,我会自始至终拥护你。”
    维丹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清亮:“阿季,真的么,你相信我可以成为王?”
    魏瑄耳边回响起那人冰玉般清冷的声音,“殿下,你要获得维丹的信任,战后安抚维丹和北狄各部笼络人心就需要你了。”
    魏瑄道:“我相信你。”
    维丹神色一振,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阿季,有你这句话,我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魏瑄看着那一无所知的维丹,明天,他将会失去父王,哥哥,舅舅,以及他部族中的勇士,最后只剩下他……
    魏瑄记得火光映着萧暥冰冷的眸子,他说,“阿季,这是战争。”
    ***
    天边一缕薄霞映着冬日苍黄的草原。
    魏西陵向来起身很早,帐中一点残灯将熄未熄,朦胧的天光中,隔着纱帐看到了一个人影。
    “云越?”魏西陵微微一诧。
    云越不是刘武,他每次都会规规矩矩在军帐外禀报了,得到允许才进来,尤其这还是魏西陵的寝帐。
    他感到一丝不寻常,“有事?”
    “将军,今天我想为你束冠佩甲。”云越振色道。
    魏西陵毫不留情回绝:“我说过,你是我的副将,不是侍从,下去罢。”
    云越以前如何当萧暥的副将的,魏西陵不予置评,但这不是他的习惯,他也不喜欢被人侍候。
    “将军,今天是决战之日。”云越道。
    他说着径直去拿了棉巾,打了清水,乖巧道,“让我为将军束发戴甲罢,就今天一日。可以么?”
    魏西陵蹙眉。
    片刻后,
    云越悄悄将那枚寒光流溢的指环穿入了固定发冠的银簪上。
    ***
    清早,一缕晨曦照入大帐中。
    萧暥坐在妆台前,看着妆台上摆满琳琅满目的珠玉首饰皱起了眉,这北狄女子的首饰可半点都不比中原女子少。
    “我不戴这些。”他拒绝,戴上这些东西束手束脚,待会儿妨碍他打架。
    阿迦罗倒是罕见地耐心,从背后揽住他的肩,哄道:“今天是大典,打扮得漂亮些。”
    萧暥偏首看向他,眼梢危险地一挑。
    阿迦罗拥住他大笑,顺便就制住他的手脚:“我说错话了,你不装扮也漂亮。不过妆扮了……”他有力的手臂渐渐收紧,呼吸也沉重几分,“更让人欲罢不能。”
    说着情不自禁埋首在他颈窝里,这次萧暥却没偏开头,也没有闪,直到清致的初雪上绽开一点娇艳欲滴的嫣红。
    萧暥没有避开,因为他清楚今天或许是这个男人最后一天。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一定会让阿迦罗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或许阿迦罗连咬牙切齿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无关个人恩怨,只是立场。
    他敬阿迦罗是个对手,是条汉子,也是枭雄。
    所以若有机会杀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阿迦罗罕见地感觉到今天早晨这狐狸特别乖顺。
    那难得一见的柔情让他一时心醉神迷,迎着初升的晨光和即将迫近的恶战,这些天压抑已久的热切渴望,不可遏制地汹涌激荡起来。
    萧暥按住他开始放肆的手,敏捷地旋身而起,“我给世子弹支曲子。”
    阿迦罗蓦然怔了怔。
    帐外,朝阳在初冬厚实的云层后喷薄而出,在苍黄的草原上洒下一片火焰般的金红。
    大战之前,最后的一个黎明。
    很多人注定是看不到今天的太阳落山了。
    萧暥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铮然振响,若铁马冰河入梦而来。
    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阿迦罗端坐在他对面,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琥珀色的眼眸中有不明的情绪翻涌。
    此情此景,居然……有种霸王别姬的既视感?
    萧暥有点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胡思乱想。
    能想点吉利的吗?
    比如说,此番他运筹帷幄,已经稳操胜券,应该更像十面埋伏里的韩信罢?
    算了,韩信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栾祺走到帐前时,就听到大帐内传出松风流水般的琴声。
    他才想起来世子已经娶妻,这会儿大战之前,怕是正伉俪情深之际。他识趣地驻足,等在帐外,直到琴声夏然而止,才掀开帐门进去。
    可是刚跨进帐门,他整个人剧烈地一震,顿时如背冰霜,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只见那天绑了他的匪寇正锦衣绣服地坐在琴案前,阿迦罗从身后搂着他,霸道地扼住他的双手,正动情地伏首沿着他下颌到脖颈流畅的线条一路细啄下来,那人雪白的颈侧上赫然有一点让人眼热心跳的樱红。
    栾祺盯着那片清致的肌肤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都要刺出血来。
    阿迦罗也发现了他,并不意外,坦然道,“栾祺,他现在是我的妻子。”
    栾祺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可那不是个男人吗?妻子?
    萧暥趁机摆脱了阿迦罗,眼角勾了勾,正想赖兮兮地打个招呼气他。
    就听阿迦罗道:“栾祺,今天你带人负责保护世子妃。”
    等等……什么?
    萧暥蓦然怔了怔。
    就听阿迦罗道:“今天我有要事,世子妃就不必参与了,栾祺,你带洛兰部的人保护好他,不许他离开你视线。”
    卧槽!萧暥顿时意识他被套路了!
    不是说好的阿迦罗今天解决单于,让他除掉穆硕吗?
    萧暥思绪飞转,立即明白过来,这一切都阿迦罗骗他的,为的是让他以为大计已定,这几天在王庭里消停点。别搞事情。
    所以,自始至终阿迦罗对他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就是把他当做妻子。
    至于夺嫡谋权兵变之类都是男人的事情,让他别掺和?
    萧暥愕然,他居然上了这个蛮子的当了!
    这也难怪他,之前他对付阿迦罗屡屡得手,太容易了。
    果然是轻敌则必败啊,阿迦罗这厮居然把他套路了!让他在王庭像个花瓶似的当了那么多天世子妃?
    尔虞我诈,原来阿迦罗和自己一样,无论什么情况下,头脑都是清醒的。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萧暥做过的事也从来不后悔。
    阿迦罗看着这狐狸上当后一脸懵的样子,觉得更可爱了,抬手勾了勾下他的下巴,并在手指要被咬掉之前飞速撤回。
    他心情大好,对栾祺道:“我先去王庭准备,待会儿有宴会,栾祺,世子妃装束齐整后,你护送他赴宴。”
    “等等。”萧暥忽然出声叫住他,“那我的人呢?”
    他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迦罗道,“这些人本来是留作修建月神庙的,现在典礼备齐,他们也没什么用,我待会儿就去放他们。”
    阿迦罗走后,萧暥看了眼栾祺,现在丝毫没有作弄他的心情了。
    “你带了多少人?”萧暥问道。
    栾祺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的狐狸皮扒了做条裘皮大衣。
    “三百人。”栾祺带有敌意地打量他,“还想绑我?试试?”
    上一回他见萧暥,那人一身匪气,大咧咧地坐在柴草里晒太阳。现在居然摇身一变,华服粉妆楚楚盈人,虽说是个男子,但是一双眼睛浅媚风流,顾盼间眸光流转,把世子迷得神魂出窍,居然还娶了他。
    栾祺盯着他的目光像照妖镜似的,握拳的手骨节突兀。
    萧暥心道:泥煤的,看什么看,老子也不乐意啊!现在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头痛,咱两谁也说不上谁更惨一点。
    而且更郁闷的是,这套还是他自己钻的。
    原本阿迦罗兵力不够,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看住他。现在栾祺回来了,他顿时多出了洛兰部的兵力,萧暥本想着,好钢也要用在刀刃上,单于才是阿迦罗的头号大敌。
    怎么用来对付他了?太看得起他了吧?
    还有这个栾祺,因为上回的绑架事件,简直是新仇旧恨冤家路窄。
    看来此番,他算计阿迦罗,阿迦罗却反算计了他,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
    宴会场地在数十里外的牧马坡,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林海树丛,北狄的贵族向来有宴会后狩猎取乐的风俗。
    萧暥穿戴齐整,坐上车。心知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此番别说是和魏西陵里应外合拿下王庭,他行动都受制于人。
    看来阿迦罗这厮今天不仅是要夺取单于之位,还要把他给抓了。
    第232章 狩猎游戏
    北狄人的车驾厚重,没有浮华的装饰,也没车厢,像轺车那样上面加了个遮阳的伞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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