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美人千万,帝王剑仅此唯一。贰将军不要因小失大。”
    “不,美人当配名剑。”虞珩回过头,阴沉地盯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都要!”
    萧暥暗处听着,心道,这厮也够霸道,特么这不是买车送车模的逻辑吗?
    等等,虞珩说的美人,莫非是指那个女子?
    一般要戴面纱、幕篱遮蔽面容的,都是生得极漂亮的,比如谢映之。
    且那女子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声音亲和温柔,如沐春风。甚至还有种哪里遇到过的似曾相识之感。
    他听虞珩口气专横嚣张,似把她当一件彩胜物品。让他很不舒服。
    若虞珩真要打那姑娘的主意,他决不会坐视不理。
    ***
    句章郡。
    “主公,斥候来报,楚江下游聚集起大量赤马舟,密密麻麻,夜色中看不清数量。”
    田让吸了口寒气,低声道:“君候,明公,夜晚这么多舟楫出江捕鱼,不合常理。依我看,有可能就是水贼。”
    “看来还真是冲着潜龙局的宝船来的。”高严面色凝重,“群盗若是在我襄州境内劫持宝船,将成轰动九州之大事。主公会惹上麻烦。”
    他说罢看向魏西陵,心道魏将军此番只带六艘战舰,若要御敌,实在太少了。
    但他也清楚,魏西陵若从江汉大营大举调兵,战船横渡长江之际,必定会被斥候探知,引起各路诸侯的警觉,所以,最好是从襄州本地调兵。
    魏西陵面色冷峻,“句章水师有多少战船?”
    田让道:“走舸突冒数十,艨艟斗舰也有十余艘,但是……”
    “但说无妨。”
    “这些战船常年未经使用,不知是否还能战,还有,郡中水师疏于操练,军士闲散懈惰,战力不行。”田让如实道,
    朱优的军队,怎么可能存在战力这种东西?
    魏西陵淡淡道:“无妨。”
    战舰老旧,会限制冲锋的速度,但他带来的六艘艨艟战舰,作为先锋足够了,至于士兵战力,那就看如何指挥调度了。
    就在这时,高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四下张望了一圈,问:“晋王去哪里了?”
    ***
    客舱里,香已燃尽。
    谢映之施然起身道:“师姐,离开局还有片刻,我去准备一下。”
    “且慢,还有一件事,刚才未及于你说。”
    谢映之回头,问询的目光看向她。
    齐意初斟酌道:“怀玉来这里了,我觉得他想见你。”
    谢映之微微蹙眉,不假思索道,“师姐下船时,也带上他。”
    齐意初道:“映之,他在大梁两年,也曾辅助过晋王,你这样让他回颍州,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
    谢映之面沉如水:“玄门无情。”
    齐意初柳眉微蹙,“映之,怀玉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秋狩时,苏钰自作主张造成的疏失,给了别有用心之人机会,间接导致秦羽的出事。但考虑此事涉及颍州苏氏,且东方冉之事后,玄门内不宜再起波澜,所以,谢映之决定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从此不提,至于苏钰,既不罚他,但也不会再用。
    “他虽无心,但却有过,师姐不要问了。”谢映之声音清冷,不容置喙道。
    齐意初微微叹了口气,话已至此,心知不必再言。只是有时候,总是忘记他是玄首了。
    ***
    冷月照着江心,雾霭沉沉,一株遒劲松树横卧江面,上面系着一艘赤马快舟,正随着波涛载沉载浮。
    此处离京门还有数十里,江面狭窄,两岸的山峰之间,荡着一条摇摇欲坠的吊桥。
    这吊桥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建的,长年累月风雨冲刷,吊桥上的木板早就腐朽脱落,只剩下两根锈迹斑驳的铁链,孤零零地悬荡在江面。
    月光下,一道修长俊逸的身影,仿佛飞鸿孤雁般,滑过铁索,无声无息地降落到了铁链中央。
    那人身形轻如飞絮,在呼啸的江风中,随着锁链悬荡起伏,仿佛风中摇曳之叶,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落江心。
    铁索下是浩浩荡荡的汹涌激流。
    此刻的魏瑄如同停在荷尖的点水蜻蜓般,静静停在锁链上。
    两侧山石伫立,空中偶尔两岸传来几阵凄凉的猿声。
    他凝神静气,在雾气弥漫的江面,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沉沉的江面上,隐隐映照出粼粼的灯火来。
    硕大的楼船分开波浪,两侧数十桨手,水波激荡,顺风而来速度极快。
    机不可失,魏瑄看准楼船经过下方的片刻,忽然松开铁链,他的身形如一枚纸鸢般,被江风席卷而下,倏忽间险险落到了狭长的船舷上。
    船舱内灯火阑珊,人影憧憧,盛会才刚刚开始,一阵悠长的金石之声响彻江面。
    开局了。
    第288章 搞事
    夜幕中,一道淡影悄悄落在了船舷上。
    魏瑄的脚尖刚着地,就见楼船游廊下如火星般一点幽暗的红光一闪。
    他心道不妙,想都不想,随即只手攀住船舷凌空跃出,整个人悬荡在船舷外,脚下就是奔腾咆哮的江水。
    刚才那点红光他有映像,那是千里眼。
    撷芳阁之役时,就有这东西,用来监视阁内宾客的动静。最后被谢映之布下水镜花月阵给破了。
    当时的撷芳阁内华灯高照,千里眼那一点幽光完全淹没于煌煌灯火中。
    而此刻,夜色笼罩下,呢暗弱的红光就像是风中飘摇的烛火,丝毫不引人注意。
    魏瑄心中骇然。既然安插千里眼,莫非这艘宝船上也布了秘术?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甲板上传来笃笃的脚步声。
    一道粗重的男声道:“哪里人?该不是金先生看走眼了?”
    寂静中传来火把燃烧的滋滋声。
    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在他头顶停下。
    一个人道,“地上有水渍。”
    魏瑄心中一沉,大意了。
    “什么人?!”
    他情急中放开船舷,凌空吊住缆绳。屏息凝神间,巡逻的两人已经到他头顶上方。火光骤得变亮。其中一人探出身子。
    魏瑄赶紧手一松,整个人顺着缆绳直往江心坠去,脚下就是漩涡暗礁,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江中,灭顶之灾。
    火把的光照在黑沉沉的江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金先生年纪也大了,看花眼了罢。”
    另一人谨慎地看了看千里眼的位置,指了指嘴型,“噤声,说不定他能听到。”
    “行了,我们赶紧回去禀报。”
    两人的脚步渐渐远去。
    魏瑄这才深吸一口气,江水撞击船身,激溅的水花将他的衣摆都打湿了。
    他思忖着,看来这船上装有千里眼,不是什么秘密。
    苍冥族善匠作,大夏灭国后,摄魂箭、千里眼之类的器物流传到中原也是有的。
    潜龙局的局主既然能集天下珍宝于此船上,弄到千里眼倒也不奇怪。且此间既是博局,船上装千里眼,也许有防诈术舞弊的用意。
    魏瑄知道千里眼监看的范围有限,这艘楼船有三层宝阁,肯定有千里眼看不到的死角。
    他必须先摸清楚状况,再找机会上船。
    这时,一阵江风刮来,一片黄叶徐徐飘落。
    魏瑄心念一转,破指在叶上一点鲜血,随即口中成诀,那落叶忽然逆风而起,飘飘悠悠地向船舷上飞去。
    那是秘术中的造物术之一。以往魏瑄还需要制作一只飞蛾,现在,他已经达到了落叶飞花皆为我用的境界。
    他俯身于落叶之上,视线也随风冉冉升起,飘上了船舷,飞进了楼阁。
    这楼船极为奢华,游廊回旋,雅舍错落,宾客如云,衣冠如雨。这会儿众人正步履姗姗地往一层的大厅中央走去。那落叶夹杂其间,一会儿装作随风飘荡,一会儿悄悄贴着地面潜行,一会儿又沾在人袍摆上跟一阵子。
    他沿着舷舱一路下行,发现这艘船结构异常庞大且繁复,船的底仓还有一个关闭的舱室,没有点灯。黑暗中,二十名划桨的船工分别在船舷左右,都是肌肉厚实强壮的北狄人。
    大冬天里这些人光着膀子,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眼睛似乎被刺瞎了。只能根据着船舱顶上传来的金石声卖力地划着桨。
    魏瑄的心中一诧,这些人莫不是此番北狄战场上的败兵,战后被卖做奴隶,有人暗中在做这个生意吗?
    魏瑄的眼睛和野兽一般能在黑暗中视物,但终究不如白天看得真切。在底舱绕了一圈,又转了上去。
    这船上千里眼的位置他大致已经摸清了。这艘宝船上,至少在不同的位置装了十个千里眼。光厅堂里就有四个。每一层的游廊上都有一个,左右船舷各一个。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地方感觉到了存在法器或者符文之类的东西所制造的结界,但是凭着落叶脆弱的‘身躯’,他无法靠近。
    这艘船让他感到有些古怪,但是若说是有诈,又说不上。毕竟这么大的博局,安装千里眼监看也合情理。而且船上宝器众多,必然有避水火的符咒之类。
    魏瑄正要撤回之时,忽然在宾客中看到一个胖子有些眼熟。那人虽胖,身形却非常灵活,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等等,这人好像是狗仔队长……朱琦?
    何琰先生因为梦栖山辞话在九州名声大噪之后,作为名士受邀来潜龙局。只可惜他运气不佳,驾车出门摔了腿来不了,只有派朱琦代为前来。
    于是病床上的何先生,还用心良苦地给朱琦安排了一名善画的弟子作为帮手。
    魏瑄见那弟子犯难道:“先生,齐意初进出都带着面纱,见不到啊,这让我怎么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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