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汗又道:“将军与小女择日完婚后,就是我精山的下一任国王了。寡人精力日衰,也有意早日传位。”
    左奔闻言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国王宝座,神色犹疑不定,“可是我不能背叛皇上。”
    “异国君主,谈何背叛呢?”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悠悠传来。
    “何人?”左奔警惕地闻声看去。
    就见风长离漫步走进大殿,朝布尔汗抚胸一礼,“陛下。”
    然后他转身对左奔道:“见过将军。”
    “风先生?别来无恙啊。”
    风长离微微一笑,“左将军好记性。”
    “当年主公不听先生之言,遭至败北。”左奔罕见地谦虚道,“如今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风长离道:“左将军率七万大军,拿下西域诸国,所谓功高难赏,若班师回朝,难免会遭陛下猜忌,乃至削去兵权,身陷囹圄,萧暥就是前车之鉴。”
    左奔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风长离淡淡道:“左将军麾下七万熊豹营精锐,又有西域诸国之富庶,何不自立称王?”
    左奔脸色骤变,“先生不要妄言,若如此,陛下必兴兵征讨!”
    风长离:“将军差矣,如今北狄大单于阿迦罗南下犯边,陛下顾之不暇,左将军拥西域之众,若能和阿迦罗联合,则大事可成。”
    见左袭依旧犹豫不决,风长离冷笑一声,道:“陛下多疑猜忌,喜怒无常,将军还记得令兄之事么?”
    这句话让左奔猛地一个激灵。
    ——当年左袭被皇帝一箭射杀于辕门。
    他锉了锉后槽牙,手指咯咯一响,反了!
    但还有一件事。
    左奔:“监军墨辞是玄门的玄首,他带了十个玄门弟子随军,这些人怎么处置?”
    风长离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根尖细的骨针,道:“此乃透骨针,上有秘术,只需刺入印堂穴,无论修为多高,也会全身麻痹丧失反抗。”
    “如此就多谢风先生了。”左奔走上前伸出手,两人相距不到一尺,
    就在接过骨针之际,左奔忽然手掌一翻,骨针化为一道白光从掌心射出。
    由于两人距离太近,风长离还来不及闪避,只觉得眉心一凉,尖锐的灼痛感刺入皮肤,一滴鲜血顺着鼻梁滴落。
    他立即抬手试图封住身上几处大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麻痹感迅速蔓延,他身形晃了晃,脸色极致的苍白。
    墨辞从容取下胡须和假面,戏谑道:“本来是要用玄门的伏魔印来着,没想到主君自备了法器,也省了我好些事儿。”
    “玄门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你居然暗算?”风长离道。
    “我这人不讲什么规矩。”墨辞大咧咧道,“再说了,你本来不也是要暗算我?”
    他吊儿郎当地看了看沾血的骨针,有些嫌弃地扔在地上,“这玩意儿不能用了吧?”
    风长离弓着背,瘦削的手捂着额头,有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里淌出。
    此刻,布尔汗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时,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左奔大步踏入,一见风长离,便挥手喝道,“拿下这妖人!”
    立即有几名熊豹营的士兵拥上前来。
    “等等。”墨辞道。
    “太傅,怎么了?”左奔回过头,不解道。
    墨辞漫不经心地上前,懒洋洋地抬起手,就去掀风长离的衣袍。
    “你居然还要搜身?”风长离愕然。
    “我怕你老人家藏着点什么杀伤性的法宝,你伤人或者自伤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优待俘虏。”他一边说,一边手底下没闲着,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搜去,一边摸索,一边为了不显得尴尬,他嘴里还不消停,“你老人家经常锻炼罢?这胸肌,这腰身,体格真不错。”
    “咦?这是什么?又长又硬的。”
    风长离冷道:“无礼。”
    “您老想哪儿去了,我这人向来尊老爱幼,但不包括对您这种破坏份子。”说着就见他从风长离衣袍下取出一卷古朴的驼皮卷轴,“我说是这玩意儿,这是啥?”
    风长离不予理睬。
    墨辞便好奇地展开,上面都是奇异的山川地貌
    “这是什么图?”
    “太傅,下边有字。”左奔提醒道。
    那字迹斑驳模糊,墨辞仔细辨认后,心中不由一震。
    竟是大夏国都海溟城的舆图!
    从舆图上看,海溟城就在精山国以西广袤的戈壁沙漠中,背靠沧岚山。
    相传百年前,大雍朝的军队攻入海溟城后,朔王一把火烧了宫室。如今的海溟城已是赤地千里,掩埋在沙海戈壁中了。
    传闻海溟城中藏有太墟宫的秘密,也许找到海溟城,就能寻到太墟宫的踪迹。
    “这幅舆图我就收下了,多谢风先生。”墨辞收起卷轴,藏入怀中,然后彬彬有礼地一延手道:“风先生还请在此处安心住下,待我归来再叙,请。”
    随即就有两名虎背熊腰的士兵大步上前,探手就要挟住风长离的双臂,但见风长离回首微微一笑,那笑意如雾,却沁凉入骨,那两名士兵陡然一个寒颤,竟呆若木鸡,直到风长离一拂衣袍,洒然走出门,他们才赶紧讷讷跟上。看上去不像是押送他的,倒像是他的护卫。
    一旁的左奔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太傅要去哪里?”
    墨辞道:“找太墟宫。”
    ***
    三日后的清晨,漠赫古堡城郊。一支驼队整装待发。
    左奔送出城门,问道:“太傅此去何时归来?”
    墨辞道:“早则半月,迟则秋末。”
    “我离开之后,城中大小事宜就要劳烦将军了。”
    左奔粗声道:“职责所在,谈不上劳烦。”
    “还有一件事。”
    “太傅尽管吩咐。”
    墨辞搭着他的肩背走到路边,嘱托道:“大狱中关着的那个人身份特殊,需严加戒备。”
    左奔道:“都用碗口粗的铁链锁着,还有玄门的伏魔印,料他插翅难逃!”
    墨辞点了点头,又道:“此人极擅蛊惑,任何人都不要与他接触。”
    左奔满口答应:“放心吧太傅,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当天夜里,漠赫城地牢里。
    一点幽暗的烛光照亮了漆黑的石牢。
    在烛火的照射下左奔凹凸不平的脸看起来有些抽搐扭曲。
    此刻,他右手提着一盏风灯,谨慎地一步步走下石阶。
    牢门在轻微的吱嘎声中打开了。
    风长离从容地站起身,“左将军,你迟到了。”
    左奔眼中有贪狼一样的目光:“先生真的能让我当上西域之王?”
    风长离微微一笑,“如你所愿。”
    “那太傅这些人怎么办?”左奔问。
    “任何闯入海溟城的人都会被它吞噬,他们回不来了。”
    说完他抬起一根苍白的手指轻轻一弹,沉重的铁锁轰然落地。
    “以为这种东西也能困住我,还是太天真。”风长离说罢漫步走出牢笼,牢门上封着的森严的伏魔印如一片脆弱的枯叶般倏然飘落。被他踏在脚下。
    ***
    十月初,萧暥与魏瑄率军北上,在沧州城与魏西陵会师。
    郡府大堂正中悬挂着大幅的舆图。
    “以刚氐河为界,王庭北部的格尔沁草场已经被阿迦罗夺取,南部沧州城一带还在我们的掌控中。”萧暥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魏西陵当初重建沧州城之决定的远见。
    如果没有沧州城的阻挡和缓冲,不仅王庭将会完全被阿迦罗夺取,北狄铁蹄还将毫无阻挡地长驱直入,寇掠凉州。
    “如今之势,西陵你有什么看法?”
    魏西陵道:“固守沧州,寻找战机。”
    萧暥明白了,以沧州为前沿阵地,再伺机出击。进可攻,退可守,符合魏西陵一向稳重的战术。
    “还请陛下坐镇沧州,我和阿暥出城,合击北狄。”
    魏瑄立即道:“皇叔之安排虽妥,但朕却不擅守城,还劳烦皇叔坐镇沧州,朕与彦昭出城包抄北狄王庭。”
    魏西陵道:“陛下岂可亲自涉险。”
    “只要彦昭无恙,朕即无恙。”
    萧暥脑阔疼:怎么又争起来了?
    就在这时,大堂外响起一声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神情紧张的小校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咚的拜倒门外,“陛下,城外发现敌情!”
    萧暥一惊:阿迦罗来得那么快!
    沧州城外二十里,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腾起一道烟尘。
    随着“呜噜噜噜”的呼喝声连绵不绝响起。滚滚铁蹄从翻腾的烟尘中跃出,狂乱地叩击着枯黄的大地,踏起碎草激溅。
    ***
    洛云山
    入秋,栖云湖畔,烟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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