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父亲默默无闻而又辛苦的一生,我的眼泪便又簌簌地落下来了。
    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三棵高大的桉树,一夜风雨过后,屋前的地坝上便会落满淡黄色的小喇叭似的桉树花壳,我们便会捡拾起来,用针线串成串,当作最美丽的项链挂在脖子上打跳。父亲也不管我们,只是坐在裁缝铺里的缝纫机前忙碌地缝着衣服,偶而远远地望望我们,慈爱地笑笑。每到下午,到区上为公社供销社拉货物的牛车回来了,我们就去捡回包在牛蹄上丢弃的牛草鞋,绑在桉树上,像现在的电工爬电杆一样,一步一步地往树上爬。父亲看见了,便会一改往日的温和,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衣服,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将绑在桉树上的牛草鞋一一撕扯得粉碎,既不打骂我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瞪上我们几眼,便又回到缝纫机前忙去了。
    后来,繁盛一时的裁缝铺倒闭了。年近六旬的父亲为了供我读书,又跟着分了家的二哥学做起小生意来。每次到南充进货,早上四五点钟天不亮便要起床,提上几个大蛇皮口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上七八里山路,去搭到南充的班车。下午赶回时,父亲便租用附近农民家的板板车将货拉回,到家经常是深夜十一二点钟。父亲常常浑身衣衫湿透,顾不上吃饭和歇息,又忙着清点货物和摆放商品。
    父亲也常到我读书的蓬安县城进货,有时遇上赶不到回家的班车,便到我读书的师范校学生宿舍和我同挤一铺,父亲迪爻堑穆蒙缣罅耍煌硪蹇榍词顾仄桃惨榍媸翘罅耍罅耍诙煲淮笤缌僮呤保从只崛乙淮蟀阎灏桶偷牧闱7愿牢仪矣茫才藕蒙睿14夂蒙硖濉c棵看耸保鸥盖撞岳系娜菅蘸腿战ヘ偷纳碛埃业男睦锉隳压孟胍蕖?
    十一年前,我终于参加了工作,分配在家乡一所偏僻的中学教书,父亲却由于常年累月地劳累,不幸患上了老年性前列腺炎。这本来是一种并不难医的病,但家里缺钱,即使有钱,我们深知:以父亲的脾气,他也不会去大医院医治,他怕拖累家里,拖累儿女。于是就一直在乡上诊所里拿些药吃,谁知,后来病情竟恶化成了尿毒症。
    父亲逝去已整整六年了。现在,我唯一能够看见父亲音容笑貌的,竟只是他生前留下的一张身份证的照片。每年清明,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领着我的妻儿来到父亲的坟头,默默地烧上一把火纸。在晶莹的泪光中,我深深地觉得: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应该是父亲对儿子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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