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爷爷,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欢无忧。”三顺闷声闷气地说道,“很少单独叫他。所以我记得。”
    他说得有些语序颠倒,不过其他两人倒也明白他的意思。
    陈明德在北房,最喜欢的就是三顺,其次是惊蛰,其他的宫人,他的态度都是泛泛,顶多是和善。
    这老谋深算的狐狸,想要在面上看出点什么,也是不容易。
    只是三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久而久之,多少还是能看出来不同。
    惊蛰:“或许,德爷爷一直都知道无忧的身份。”
    明雨:“我问过三顺,他也不知道所谓的秘密是什么。不过,德爷爷倒是在每年的年底,会祭拜一个人。”
    惊蛰扬眉:“祭拜?”
    这事,他怎会不知?
    三顺:“德爷爷一直是在午夜祭拜,而且,也不叫我进去。”
    他是偶然有一回,在陈明德没关好门窗,不小心在缝隙里看到了一个小牌位。
    只不过,以三顺这样的德性,哪里做得来什么偷看的事,自然是被发现了,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顺从来没见陈明德那么生气过,简直是暴跳如雷。后来三顺发誓不对外说,这才让陈明德平息了怒气。
    三顺这憨子,不说话则以,这要是说了,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明雨:“这不对呀,那你怎么和我们说了?”
    三顺:“德爷爷不是死了吗?你们也不是外人。”
    明雨明显是被三顺的话哽住。
    惊蛰忍不住低头笑。
    三顺的思路和想法,总是与常人有所不同,有时说着话,都能轻易把其他人给噎住。
    要是陈明德还活着,知道这小傻子说的话,怕不是得拍着膝盖说亏了,早知如此,发誓的时候就应该让这臭小子死了都不能说。
    不管是明雨还是惊蛰,都不约而同瞒下了陈明德死前曾经中毒这个消息。
    而今事情还不够明确,三顺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再将这件事扯出来,不过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们几人聊了一通,明雨将惊蛰送了出来。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一时间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是谁先停下动作,就看到明雨转过身来,对惊蛰轻声细语地说道:“无忧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惊蛰:“……好。”
    明雨抓耳挠腮,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倒霉入宫。”他道,“明明无忧,立冬的事情,也与你没什么关系,你知道了,却总是会在意。”
    惊蛰笑了起来:“难道你就不在意?”
    明雨:“我是在意,可也就是这样。你呢,只要能让你觉得是朋友,出了事,你就总想着要知道个真相。只是惊蛰,这世上知道了真相,未必是好事。”
    他拍着惊蛰的肩膀。
    种种痕迹表明,无忧可未必是个好人。
    他守在北房,如果真的要不择手段拦住人,那或许,有些事情,就未必是他们先前想的那样。
    暗卫啊……
    惊蛰回想着无忧笑呵呵的模样,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明雨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见惊蛰沉思不语,突然说道:“那你想没想好,要怎么和容九见……”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惊蛰捂住了口鼻。
    明雨唔唔了两声,发现挣扎不了,就用眼神表示对惊蛰的谴责。
    他提起这话,可不是为了这个待遇。
    惊蛰轻哼了声,“你再说这件事,我就让你憋死。”
    这明雨可就不答应了。
    两人在宫道上打闹,一听到脚步声,连忙松开收敛了身子,待神色肃穆地与其他宫人擦肩而过,再没有半点声音后,两人才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
    后宫若是死了个康妃,并不怎么重要。毕竟这一二年来,后宫出的事,难道还少了吗?
    可这个康妃,要是个奸细,那意义可就不同。
    这件事刚入内阁,就吵了个人仰马翻。
    别的不说,憋屈了好些年的主战派,倒是抖擞起来,尤其是以陈阁老为主的一脉,大多是希望能以牙还牙。
    不过,自先帝下来,朝廷一直都是主和派的天下,就算最近有了主战派说话的余地,却也没有那么大的声量。
    两者在朝堂上,也是争吵了好些天。
    而关乎康妃的事,自然以飞一般的速度,被传了出去。
    这其中,固然有景元帝没压着的缘故,但也因为前几月的狂热浪潮,以至于连街头巷尾,都有这样那样的看法。
    有些人支持要打,要将那些蛮人打的,不敢再骚扰边境;也有些人觉得不能打,穷兵黩武,这是空耗国力的做法。
    不过这看着热热闹闹的事,与普通的百姓倒是没什么关系。
    打仗也是一天,不打仗也是一天。
    手里的活计却是不能停下来,不然明天吃饭的家伙事就都没了。
    京城的某处巷尾,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正坐在马车边上,与车夫说着什么。
    邻居有人探出头来,发现是岑良。
    “小娘子,真的要搬走了吗?”她有些不舍,“往后,可还回来?”
    前两天外出的时候,就听到街坊邻里在说这件事儿,而今看到马车都赶回来了,如何不知道她们真的要搬走了。
    这邻居倒不是多么喜欢柳氏岑良这对母女,只是柳氏寻常都是在酒楼厨房做事,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着一些剩余下来的糕点。柳氏是个温柔大方的,这路上要是撞见了谁,多少都会送出去一点。
    这邻居就为此,蹭了不少吃的。
    再者说了,有柳氏这样和善的邻居,怎么都比换来个屠户之流的强得多呀。
    岑良的脸色微白,眼角却带着点红,她慢慢摇着头,轻声说道:“是的,大娘,我们东西都收拾好了,下午就走。”
    ……其实,也不定要在冬天的时候离开,又是冷,又是冻,路上还都是雪,出来也不方便。
    岑良找了许久,才碰巧遇到一个要回同州的车队,看在她出的钱财份上,愿意借她一辆马车,让她们一路随行。
    能跟着车队走,当然比他们自己走要好上太多,就算能租车,可着驾车的事,那就得路上再借个马夫,这也不太安全。
    岑良私下还打听过这商队的名气,都说吕家商队的主家是良善人,往常也会做这样的善举。
    这才让岑良放下心来。
    她们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再掇拾一下,下午就能跟着一起离开。
    车夫将马车停在外头,一起进来帮忙搬东西。
    屋内,柳氏将最后一个包裹系上,回眸看着这住了不多久的地方,露出了淡淡的愁苦。
    “娘,这边都收拾好了。”
    岑良跨进来,看着柳氏眼角的湿润,声音不由得低下来,“莫要哭了,”她小心翼翼地给柳氏擦眼泪,“惊蛰哥哥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柳氏攥紧了手帕,强行压着心里的哀痛,轻声说道:“娘知道的……其实,早有这样的猜想,只是证实的时候,还是……”
    进京后,柳氏想过许多办法,想要知道岑文经的下落,到头来,倒是容府的于管事,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像是岑文经这种出了事,被罚了的官家罪奴,净身的时候,都是有着官家的刀儿匠动手。
    这么无头苍蝇地乱找,也未必能知道下落,可是去刀儿匠那查一查,说不定,还能知道这人到底是进没进宫。
    要是真的进宫了,想要寻个门路是很难,可到底是心中有数,不至于乱猜。
    柳氏听了他的话,倒也觉得有道理。
    索性这京城里,官刀儿匠都是有数,且世代相传的。一户一户找过去,虽有些耗费时间,却也是不难。
    柳氏那日探听到消息,还特特请了半天假过去。
    岑良没请到假,那天回去的时候,她是三步并着两步跑进来,就看到柳氏坐在床尾哭。
    柳氏哭起来的时候,总是无声无息,只是那一滴滴泪落下来,却叫衣裳都打湿了。
    岑良脸色当即就白了。
    听到脚步声,柳氏缓缓看向门口,发觉是岑良,就朝着她笑了笑。
    这是她的习惯。
    只是这一次柳氏笑起来,却是难看得很。
    岑良扑倒在柳氏的脚下,抓着她冰凉的手,“娘,娘,到底是怎么了嘛?”
    柳氏的呼吸急促了些,轻声说道:“……我到了那里,使了点钱,他才答应帮我找……那么多的名,我找啊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他的名……”她的声音哆嗦了下,“……不如不找,不如不知……”
    她的手里攥着张纸,岑良费了点力气,才从柳氏的手里拽出来。
    她将揉皱的纸张打开,那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半张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岑文经,后面跟着的是日期,情况,以及结果。
    那刺目的红,如同那个“死”字,让岑良如遭雷击。
    ……的确如柳氏所说,不如不知。
    在知道岑文经的死讯后,柳氏根本无心做事,岑良也是浑浑噩噩,还差点弄出不少乱子。
    铺子的主家,特地寻她谈过。
    知道她家出了事后,主家思考了片刻,劝了她几句,又说,若真是触景生情,就不如离开京城。
    她在同州也有几处店铺,若是岑良愿意,就将其中一家铺子交给她管。这时候,岑良已经开始逐渐上手铺子的管理,做得很是顺手,这才叫主家动了这样的心思。
    左不过,在主家看来,岑良自同州来,自然也是同州人。
    岑良回去与柳氏说了说,原本以为她会不同意,却看到柳氏愣了愣,轻声说道:“那就走吧。”
    岑良迟疑:“可是,娘在酒楼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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