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有一件事情一直藏在瑞王的心里,直到不久之前,京城来人,为他送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包蛊虫的尸体。
    皇宫在经历过蛊虫的袭击之后,为了灭除蛊虫很是花费了力气,每个角落都用大量的熏香彻底熏过,确保不留下任何的漏洞,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是大费周章。
    想要详细知道来龙去脉并不那么容易,可是只想收集蛊虫的尸体,还是简单些。虽然这道命令迟来了几个月,但留守京城的人,还是为瑞王收集到他想要的东西。
    直到那一刻看到那些可怕的蛊虫,瑞王的心中才有明悟。
    他一直以为,上一世皇帝在临死之前的发疯,是因为他想拖着其他人一起去死。尽管瑞王在临死之前也曾看到那些黑潮,可毕竟那是死前的幻影,做不得真。
    直到这一辈子,他真正听说到那场蔓延到整座皇宫的蛊虫潮涌,才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他记得上辈子,黄仪结,也是入了宫的。
    他一直以为上辈子并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可如果已经出了呢?
    景元帝放的那一把火,烧掉了整座皇宫,连带着里面的人都死伤无数,但与此同时,也将所有的蛊虫都困在了皇宫那死亡的灰烬之下。
    瑞王皱眉,他并不想赞扬景元帝。
    他就死在那场火里。
    可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就说明,太后所控制的这把刀容易失控。
    为此,瑞王还曾经派人去查过黄仪结的家人,却发现,就在黄仪结入宫不久后,她那个奶奶,早就已经死了。
    太后并没有骗她,仍然留着她一些家人的性命,可那些令人憎恶的虫巫,自然早早就杀了。
    一想到这个,瑞王就没忍住叹气。
    母后啊母后……有时候,真的太狠了些。
    瑞王妃按着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道:“夜深了,还是莫要再想,我们……”
    王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动静。
    很快,有人来报。
    “王爷,是黄小郎君,从墙头摔了下来。”
    瑞王皱了皱眉,黄福啊……
    自从他一家老小出了事,唯独黄福一个人活着到瑞王的封地,他就一直有些郁郁寡欢。
    后来他说他想要学武,还点名想要叫阿星做他的师傅,看在他一路饱受磨难的面子上,王爷也答应了。
    只不过,这臭小子学会了一点武术,见天就闯祸,总想着要一朝登天。
    他到底是被家里娇宠出来的坏脾气,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够坚持下去。
    练武是一件艰辛的事情,很容易受伤,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足以锤炼筋骨。
    瑞王和王妃一起赶到,就看到阿星面无表情地站在墙根下。
    “王爷。”
    他看到瑞王来,只是淡淡点头。
    瑞王知道他这幕僚的脾气,也没有生气,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骑在墙头上大呼小叫的黄福,沉声说道:“还不下来?”
    “我,我下不去了。”
    黄福不想承认这么丢脸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和阿星纠缠到现在。
    可是连瑞王都被惊动了,他也不敢再憋着。
    瑞王被气乐,抬手招来了一个侍卫。
    那侍卫轻巧上了墙头,提着黄福就下来。黄福低着头,有些不敢说话。
    瑞王:“练武不是一日之功,不可这么贪求冒进。”
    黄福:“是。”
    态度是很好,只可惜没什么用。
    瑞王冲着王妃使了个眼神,王妃上前去,温声细语,就将小郎君给带走了。
    瑞王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这才看向阿星。
    “这臭小子,这段时间……可真是麻烦你了。”
    阿星:“黄小郎君不适合练武,我教不会他。”
    瑞王想,这哪里是阿星教不会,这分明是这臭小子,受不住艰苦,只会嘴上发力,其余的事,根本做不得。
    “往后他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瑞王摇了摇头,“他自己立不起来又能怪谁,他若再想找人练武,我让其他人教他。”
    阿星可是难得好用的人才,若是浪费在了黄福身上,瑞王可要心疼。
    他心里可惜,黄家那么多个人,救下哪个都行,为什么偏偏活下来的人却是黄福?
    这小子娇生惯养惯了,连骨头都是软的。
    之前,倒是有些高估他。
    阿星还是冷淡的阿星,听了瑞王的话,也只是淡淡应了声,就听从瑞王的话,将所有事情,都交付了出去。
    往后,黄福再想来找他,却不得门而入。
    黄福生气,想尽办法堵住了阿星的路。
    “你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淡,难道是王爷对你说了什么?”
    黄福不得其解。
    他这一路上遇到许多麻烦,都是靠着阿星解决,自然相信他,也不自觉依赖着。如今突然被阿星拒绝,他怎么可能甘愿?
    “从前我教你,一来是王爷的命令,二来是我心中有愧。”阿星冷漠地说道,“可你若只是扶不起的阿斗,又何必浪费我的心思?”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这话虽然有些偏颇,用在黄福身上,确实有几分道理。
    倘若真的将血海深仇放在心上,觉得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是绝不会有如此作态。
    果然是黄家的血脉。
    同样薄凉。
    …
    午后的皇宫,带着难得的暖阳,演武场上,有人正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忽而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茅子世一个打滚,直接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来京城?”
    沉老院长,想要来京。
    这在茅子世看来,根本没有必要。老院长已然上了年纪,舟车劳累,前来京城,这岂不是容易出事?
    再加上,太后对他虎视眈眈。
    尽管都有人盯着,也不代表万无一失。
    这要是真的出了事,茅子世怕是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宁宏儒老神在在地说道:“已经被沉大人给劝说回去了。”
    至于为什么来……哈,这还需要再说吗?
    不外乎是因为最近京城许多动静,生怕景元帝将自己搭进去。
    这位老院长,对这皇帝外孙,始终是有一份愧疚在。
    茅子世闻言,这才重新躺下。
    他也不嫌这地脏。
    就在刚才,他陪着景元帝好好操练了一番。
    说是操练,其实就是他单方面挨打。
    茅子世的身手不错,和景元帝如出一脉,可是他到底没有皇帝这般可怕天赋,还是打不过他。
    茅子世向来识相,根本没想过,自己真的能胜过景元帝,自然也没有与他较量的打算。
    可他没有,皇帝却是有。
    而今景元帝操练完,去沐浴更衣,茅子世却是跟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景元帝最近是发什么疯?
    心里郁闷,居然不杀人了,反倒是来摧残他?招招致命,却又没真的打坏他,一看就是奔着发泄来的。
    找他发泄?
    茅子世一想到这,就觉得自己何其命苦。
    宁宏儒轻飘飘地说道:“茅大人,却是猜错了。”
    茅子世再一次坐起来:“那总不能是因为高兴吧?”
    宁宏儒但笑不语。
    茅子世翻了白眼,他最讨厌宁宏儒这种神神秘秘的人,要么说,要么就不说。
    哪有说话说一半的。
    他跳起来,拍着自己的膝盖,“我原本进宫来,除了那些个封地的动静,还想说黄长存的事,不过,想必陛下,应当已经知道。”
    黄长存,黄家现在的掌权人,就在昨天夜里马上风,猝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这是一个非常不体面的死法。
    一般人家,就算真的出了这样的事,也会遮遮掩掩,不叫其他人知道。可偏生,黄家落败后,已经是外强中干,却还要摆着从前的谱,照着从前的用度。
    没钱又装相,这不免让下人懈怠,心生二意。
    这样的人家,根本就藏不住话。
    今日,关乎黄长存的流言蜚语,已经在街头巷尾里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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