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
    “陛下,臣不明白?”茅子世道,“您是打算继续追杀瑞王?”
    “杀瑞王,又不是让你杀岑玄因。”景元帝眼眸黑亮到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却袒露着诡谲的残忍,那声音宛如夺命的恶鬼,“这其中的分寸,还要寡人教你?”
    茅子世:“这刀剑无眼……”
    “正是因为刀剑无眼,岑玄因为何出现在瑞王军中,你猜不透?”景元帝冷漠地看了眼茅子世,“他既想报仇,何必留情。”
    那话,倒是锐利得很。
    岑玄因要是不想报仇,就不可能出现在瑞王军中。倘若因为岑玄因在军中,就对瑞王手下留情,那才是愚蠢至极。
    茅子世嘀咕着:“陛下,不是谁都能和你这样理智。”
    景元帝看起来,正在琢磨着怎么拧断茅子世的脖子,宁宏儒急急说道:“陛下,不管岑玄因为何在瑞王军中,他还活着,那可要把这消息……”
    他刚想说,是否要告诉惊蛰,一想起景元帝的偏执占有欲,心中猛地一颤,下意识改了出口的话。
    “……是不是,要将消息传给同州?”
    惊蛰出宫一趟,遇到陈少康,顺带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他。这也连带着,或多或少,会有人留意到过去的岑家案。
    这消息传递不会那么快,而今只在京城权贵中有些流传,同州那边不可能知道。然而秘密既然泄露出来,那早晚有一天,就会面临意想不到的处境。
    ……要是身处同州的柳氏母女有所耳闻,那该如何?
    景元帝虽是改了性,不再一心一意要杀了他们,这也不代表皇帝愿意叫惊蛰一家团聚,他那过于恶毒的占有欲,可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茅子世奇怪地说道:“宁总管,你这可就坏心眼了,人在同州还不够,还要往外挪?”
    要是柳氏母女知道岑玄因还活着,肯定会立刻动身前往。别说他们俩,就算那张世杰的镖师队伍,怕也会跟着离开。
    所有的知情人,都会远离京城。
    宁宏儒哽住,这远不是他的本意。不过被茅子世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邪恶心肠。
    “不必。”景元帝不再是那么面无表情,眉间微蹙,那张漂亮昳丽的脸上,流露着某种暴躁与隐忍,“两军交战,让她们去,也只是送死。”
    岑玄因若是为此死,尚可解释,柳氏母女要是去了出事,那才是真真无可解释。
    景元帝厌恶地皱眉,眼睛透着某种恶意,他巴不得这几个人全都死了,最好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他更知道,最好隐藏秘密的方式,就是不再让惊蛰出宫,更不让他以岑文经的名字在外行走。
    宫中内外,知道的只会是惊蛰。
    而不是岑文经。
    不叫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才是最为妥当。
    然而,景元帝喜欢惊蛰介绍自己的模样,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明亮如水,自然随意说着话,连眉梢也含着笑。
    过去的姓名,对他不再是难以启齿的痛苦。
    正如他所言,惊蛰正慢慢放下过去,转而朝着景元帝走来。
    这个过程里,他一点点注视着惊蛰的靠近,那种无声无息转变的依赖,让景元帝甚至有些兴奋。
    茅子世抱怨:“陛下,您不能这样,一边纵容着他,一边又想要封锁所有的消息。”景元帝这岂非贪心,两端都要?
    景元帝冷漠地说道:“做了皇帝都不能贪心,那寡人要做什么?去做玉皇大帝吗?”
    茅子世瞪着景元帝,他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景元帝居然会……这是讲了句玩笑话?他是在开玩笑吧?
    “陛下,您……”
    茅子世的话刚出口,猛地停下。
    “谁!”
    他的声音扬起,带着几分冷意。
    殿门外,惊蛰有点尴尬地露出个脑袋,然后默默龟缩回去。石黎背着手,就守在他几步开外,像是亦步亦趋的暗影。
    不管殿内之前在交谈什么,那一瞬,所有的话题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几乎只剩下空白。
    景元帝起身,漫步而下。
    在惊蛰出现时,他的眼中根本再无其他人。
    景元帝越过其余人等,走到殿前,低头看着惊蛰。
    “过来做什么?”
    听听那语气,茅子世磨牙,呵。
    惊蛰:“……本来是想来看你睡了没,不过……”
    他后悔了。
    这看起来,应当是有事?
    大半夜还这么多人,惊蛰的脚后跟蠢蠢欲动,很想后退。
    赫连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漫不经心地丢下句话。
    “都散了罢。”
    就光明正大地带着惊蛰离开了。
    茅子世瞪大了眼,看着殿外消失无踪的人,又看着石丽君和宁宏儒:“这还不过分?!”
    话还没说清楚呢陛下!
    宁宏儒笑道:“茅大人,您可以明日再来。”
    陛下可是被赶出来的!
    惊蛰主动来找他,陛下这心里大抵是美的,怎可能还记得茅子世?
    茅子世气,那他今夜岂非白跑了一趟?
    宁宏儒犹豫了会,还是低声道:“要是能活,那活着的,总比死了的好。”
    茅子世敏锐地看了眼宁宏儒,却看到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吩咐宫人整理宫殿。
    石丽君也正要离开,对上茅子世的视线,淡笑着说道:“我虽不喜宁宏儒的优柔寡断,不过在陛下的事上,他有时看得还算准。”
    茅子世若有所思,揉着头出门去。
    …
    惊蛰正在道歉。
    垂头丧气,每根毛发丝都透着歉意。
    “下次我不会这么直接过去,我以为这么晚……抱歉,以后……”
    惊蛰的话还没说完,赫连容就掐住他的脸,力气不重,轻轻捏了下,“下次也直接过来。”那苍白如玉石的脸上,仿佛有着某种古怪的愉悦。
    惊蛰唔呜了声,“你好奇怪。”
    挣扎了好一会,他才逃开大手的束缚。
    赫连容有时候总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愉悦。
    一般人不会觉得,这是打扰到正事吗?
    赫连容:“任何时候,你来寻我,都不会不高兴。”那声音冰凉得很,从男人的嘴里吐露出来,更似是某种扭曲的喟叹。
    那听起来……
    惊蛰轻声:“我也很喜欢。”
    任何时候,赫连容来寻他,惊蛰光是看到他那张脸,都会流露出难以压抑的欢愉情绪。
    “……所以,你的蛊毒,我还是觉得,我不合适。”惊蛰抿着唇,低着头说道,“宗大人也说过,要是没把握好,这是要命的事。”
    “我只会杀了他们。”赫连容冷淡而刻薄地说着,“没有人能伤了我,再全身而退。”
    只要他还活着,那种疯狂的攻击欲不会平息,只会以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纵然理智清楚……哈,理智也觉得,这是对等报复。
    正常人,应当不会这么想。
    毕竟这是救人,对吧?
    这种极度自我自利的想法,毫无正确的标准。
    那种阴森冰凉的话,吐露出来的时候,惊蛰都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颤,他本能地觉得不对,这种想法太过扭曲。
    “惊蛰,你不应当可怜可怜我?”他的声音,好似是黑色的锁链,一层又一层缠绕在惊蛰的身上,紧密的,毫无余地的,“救救我。”
    赫连容看向他,苍白昳丽的脸庞如同得天独厚的造物。当那双如墨冰冷的眼眸似有焰火燃烧时,正如冰冷的石像鲜活起来。
    一瞬间,惊蛰仿佛被无数触须缠绕,所有的目光,都倾注在他身上。
    宛如卑微的恳求,却蕴含着无尽的残忍。
    ……到底可怜,谁?
    赫连容,还是……惊蛰?
    惊蛰的呼吸颤抖着,男人听到了心跳的加快,仿佛为此,也间接影响到了他的温度,以至于连紧握的手指,都微微发凉。
    “……好。”
    第92章
    御膳房内,明雨正在机械地剁菜,每当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就会这样放空自己。
    咚咚咚,咚咚咚——
    路过的太监,都不免避开,生怕那挥舞的刀把砸到自己身上。
    当三顺进来,径直走到他身后,一巴掌按住他的肩膀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勇士。
    “明雨,朱总管找你。”
    明雨猛地停下动作。
    三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屋里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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