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夜里十一点,喝掉杯里残留的酒,掐灭香烟起身。咖啡色的宽边眼镜遮去我大半边的脸,拉开房门,长发黑衣的我就与夜融为一体。
    闪过黑暗,穿行在熟悉又冰冷的大街,路旁商场橱窗里的五色霓虹灯广告牌让我瑟缩了下。下意识地拉紧风衣,避开檫肩而过的路人。我已记不得这是自云浩走后,多少次独自徘徊在深夜,只不过都没今夜这样彻骨的冷。衣袋里云浩的来信被我的泪染成纸花,熟悉的字体,陌生的话语,薄薄的一页纸,宣告我倾注五年感情的爱情长跑就此结束。人行道边的杨柳厌倦地摇曳着,空气中流荡着寂寞的味道,浓得几乎让我窒息。神经和血管仿佛都已停止活动,深深的痛楚绝望地闪烁在霓虹之间。
    双脚惯性地踏进“梦之魂”这家小小舞厅最暗角落的位置已习惯包容我。来这的人不是很多,他们有各自的快乐,或许其中也混合着些许不为人知的忧愁。在忽明忽暗的灯影里都有点不真实的幻觉。
    “每次见你总在喝酒,会伤身体的。”在第二杯“血色恋人”送到唇边时,柯磊带着怜惜的男性嗓音随着缠绵的音乐飘进我的耳朵。同时,酒杯也被一只大手掳去。我冷冷地盯着这个打搅我的男人:“我伤的是心。”
    认识柯磊是两个月前在“梦之魂”的舞场里。
    在云浩来信渐渐稀少 的日子里,我就象离水的白合,心随时间一点一滴的枯萎下去。选择“梦之魂”只是因为它是见证我们爱情开始的地方,这里有云浩的影子。也因为重金属般的音乐,迷离的灯光,能够遮掩我内心最深沉的寂寞。偶尔也滑进舞池,机械地在乐声中摆动身体,长发如丝飘动,划过我漠无表情的脸,如同远古传说中被摄走魂魄的空壳。我总是独自饮酒,也许正是这样,柯磊才将我的举动收进他的眼里,心头。还记得当时他说,你的长发真美,可惜有太多忧郁,我叫柯磊,晚报记者。不知道是他身上的那种阳光气息打动了薄醉的我,还是舞场朦胧的光线迷惑了我,总之,柯磊要到了我的电话号码。
    后来,每当深夜我飘荡在街头时,身后便总有个保护神似的影子。
    柯磊说爱我,这让我手足无措。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我29岁的生日。在生日蜡烛摇曳的光圈中,他从背后轻拥着我,暖暖温馨的热力由我的背部充斥到四肢百骸。他说,我只想让你活过来,然后在有我的日子里用爱包围你一生!我觫然一惊,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着柯磊。
    刚刚经历了感情浩劫的我,已无力再相信这世上真会有坚守承诺到地老天荒的爱情。也不愿让再次让自己坠入另一张看起来五彩缤纷的情网。况且,柯磊看见的只是一个失了心的女人,一个在深夜舞场寂寞的我。他对我的工作和生活一无所知,又怎么会将真爱系在我身上。
    在人生的某些时候,就像陷在沼泽地里,你用尽全力,不是为了前进,而纯粹是为了挣扎。
    我避开了柯磊,更换了电话号码和一切可能的联系方式。我依旧在夜里游离在一条又一条冰冷的街道,依旧踏着凌乱的舞步旋转在一家又一家舞厅,象条刚解缆绳的小船,找不到航行的方向,混乱无助地在这个多雨的城市疲惫的穿梭。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那么奇怪,下了力气去强行追求的,未必能得到,可在某个瞬间不经意遇见的,去想尽办法也躲不掉。
    在逃避了二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凌晨3点,我刚走出舞厅的门,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拖拽着往前走。转过一条街,他猛然收步,让站立不稳的我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瞬间两条铁臂箍得我的骨头有断裂的嫌疑。挣扎着抬起醉意朦胧的眼努力看向劫持我的人,老天,竟是柯磊!路灯昏黄的光线射在他满是胡茬的脸上,有种飘忽不定的阴影,原先阳光的气息已被疲惫代替,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微微的战粟,他说,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几乎翻遍了整个城市来找你?只想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我的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成串成串的打湿了他的白衬衣,他温柔地轻拍我的背,任由我在他怀里宣泄积压多时的委屈和感动
    云不知何时飘向天涯了,一弯笑眯眯的新月正静静的沐浴着大地,几颗碎钻般的星子远远眨着眼睛,在神秘的天宇里,唱着无声的歌。我伏在柯磊的肩头,舒适又温暖,在我坠入梦乡之前,听见他在耳边笑问:“饿了吧,我去给你煮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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