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般让人心里难受无比。

    他用手捶打自己,神经质般重复“我错了”“对不起”,泪水顺着苍白青灰的脸颊大颗大颗滚落。他面色扭曲以至于痉挛,因为过分抽泣而全身剧烈抖动,似乎连肩膀被黄金箭洞穿的剧痛都麻痹了一般,鲜血汩汩不断从伤口中流出,在地上积起了小小的血洼。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看着他的手,雪莲花被紧攥成一团,数片花瓣已掉落下来,飘在石砖地上的血迹里。

    一个亲兵按捺不住想动,被宇文虎一把按住:“等等。”

    谢云温和道:“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好吗?”

    情绪激动的傅文杰却置若罔闻。

    “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你,我错了婉娟,如果我当初没有坚持要娶你的话,如果你没有孩子的话……我每一天都在后悔,为什么离开的偏偏是你?”

    “我害死了你,这世上所有人都害死了你,他们都该死!”傅文杰音调一变,哽咽中透出无比疯狂的暴戾:“我要让他们也尝尝绝望的滋味,我要让他们也下去向你谢罪!我把他们都送下去陪你,一个一个!他们都该死——!”

    尾音久久回荡,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云伸手轻轻握住傅文杰冰凉的指尖:

    “我知道,我也很想你。”

    那一瞬间仿佛产生了某种魔法,傅文杰骤然安静下来,嘴唇颤抖地看着谢云。

    ——其实在那么微弱的可视条件下,又隔着朦胧的泪水,他其实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婉娟……”他小声说,“你恨我吗?”

    “不,”谢云柔声道,“我原谅你了。”

    傅文杰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一声声回荡在阴暗的地道中,令人毛骨悚然。

    “……真好,婉娟,我就知道你不会恨我的……你真美,你还是那么美。”

    即便是久经沙场如宇文虎,都被这诡异怪诞的一幕激起了心头寒意,他身边几个亲兵的腿肚子也都不自觉发起了抖。

    然而谢云却直视着傅文杰,浅红唇角略微弯起,目光如同少女般温柔:“你手里的花也很美,能帮我簪上么?”

    刹那间傅文杰似乎没明白,只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谢云目光转向他紧紧蜷起的另一只手,同时略微垂下头,他才似乎从混沌中反应过来什么,嘿嘿地笑了起来。

    “簪花,簪花……说得对。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傅文杰恍惚抬起那只攥着雪莲花的手,鲜血从指缝中洇出,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谢云乌黑的鬓发里。

    而他却恍若不觉,眼底浮现出涣散、凄楚而痴迷的神采,似乎透过这阴森的地道和摇动的烛火,看见了记忆中更加飘忽遥远又温馨怀恋的画面:“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他的手轻轻一顿。

    所有人呼吸屏住,刹那间周遭陷入死寂。

    ——那朵带血的雪莲花,被傅文杰插在了谢云耳际的鬓发中。

    宇文虎当机立断:“谢统领,回来!”

    他提刀就要上前,然而谢云却没有动,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顾,只维持半跪的姿态笑望着傅文杰:“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傅文杰微微睁大眼睛。

    谢云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单超突然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不要!”

    他说这话已经晚了,傅文杰哈哈笑起来,因为血沫堵住了嗓子眼的关系那笑声听起来如同咯咯,非常怪异又瘆人——然而他的神情却是开心的,或者说,锻剑庄的傅少庄主,就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期待又幸福的表情。

    他说:“好。”

    “不要!”单超拔腿上前:“住手!”

    ——就在这一瞬间,谢云手掌如刀,在鲜血迸溅中噗呲一声插进了傅文杰的心脏!

    “……”

    傅文杰怔怔盯着前方,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整个人极度痉挛。不过那只维持了短短数息,紧接着他扑通一声当头栽倒,瞳孔迅速紧缩又完全放大。

    “……婉……”最后一丝气息如同呢喃般,从他冰冷颤抖的唇间掠过:“婉娟……”

    谢云俯身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

    傅文杰勉强露出笑容来,急促倒了几下气,终于安然闭上了眼睛。

    地下室中鸦雀不闻,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连呼吸都听不见。哑剧般的静默维持了很久,终于谢云直起身,长长地、彻底地出了口气,从傅文杰冰冷的尸体边站了起来。

    空气中难以言喻的紧绷终于在这一刻略微松动,人人都如卸去了千斤重担般,肩膀骤然一松。

    “回来吧,谢统领。”宇文虎快步上前:“锻剑庄之事了结,雪莲花也可以……”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只见谢云抬手摘下雪莲花,与此同时背对众人的身形再次舒展,腿骨、腰骨、脊椎、肩膀,修长十指发出关节归位的喀拉脆响,继而禁军统领挺拔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雪莲花怎么?”谢云冷漠道。

    某种不祥的预感突然从宇文虎心中升起:“你别乱来,谢云。当今圣上已经下旨,令你即刻回长安面圣叙职,将锻剑庄内所有人等及太子解药事宜都交给我处理……”

    “但最终得到解药的是我,不是么?”

    宇文虎在谢云冰冷戏弄的目光中哽了哽,随即道:“那你想干什么?”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又异样起来。亲兵紧张地握紧了刀柄,单超也眉梢一跳,看看宇文虎又看看谢云,下意识偏了半步,隐约将七星龙渊剑锋挡在了宇文虎前行的方向上。

    然而谢云没回答,从自己肩上掀起刚才匆忙披上的,少夫人生前那件绯红衣袍,随手盖在了脚下傅文杰的尸身上。

    “什么都不想干。”谢云懒洋洋道,语调出乎意料地轻松又恶意:“你又想多了,宇文大将军。想得多的人容易早死。”

    他转身穿过众人,拿起刚才搁在墙角的太阿剑,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密室门。宇文虎边对亲兵丢了个眼色边快步跟上,只见谢云就这么一手捏着雪莲花一手提着太阿剑,率先踏进了地道里。

    “大将军……”有个亲兵小声道。

    宇文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看人群最尾。

    ——单超正最后回头看了眼密室中的棺材和尸体,转身大步跟上队伍。黑衣僧人英挺的面容沉郁冷肃,背上七星龙渊,正从破布中闪烁出隐约的青光。

    宇文虎眼底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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