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认知让谢长宁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火气。真是目光短浅,家里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她就知道为自己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闹。好像是她谢长宁故意要烫伤她女儿一样。
    “大小姐?”浅碧试探地叫了一声,李姨娘就这么在外面大喊大叫,不知道一会儿就把谁招来了。
    谢长宁勾了勾唇角,“给我拿身衣服换了,素色的。”世家之中,幼子幼女夭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会举办葬礼,悄无声息。在众人眼中,很快这一页就会翻过去,可是她不愿,不要在这样的日子还穿着以前的那些艳色衣服。
    “素色的?可是……”绛朱有些迟疑,瞟了一眼谢长宁穿在身上那身青色对襟襦裙,哪怕是这件,都是二小姐的呢。
    “取来件长乐的吧。”谢长宁也没有什么忌讳,她向来喜爱浓烈的红色和深沉的黑色,而谢长乐反而更加偏爱文静少女的颜色,素净的或是文雅的。
    外面的哭号声还在继续,浅碧托了一件水绿色的齐胸襦裙,绛朱服侍着谢长宁换了中衣,换上裙子,小心的理着褶皱。
    “长安呢,他那边有没有去看过。”谢长宁扶了下头上别的碧玉簪子,果然还是自己的丫头用着顺手。
    浅碧端了一杯茶给谢长宁:“小姐回来前,奴婢去看了一次,小少爷刚刚大哭一场睡着了。”
    谢长宁抿唇点头:“和张嬷嬷说一声,最近长安的饮食衣物都要小心对待,千万别让人摸了空子。”
    她抿了一口茶,别院都会被盯上,府里也太平不到哪里去,谢长安那边她只有张嬷嬷最放心,以前是母亲的奶妈,后来又看着她们姐妹长大,可以算是心腹了。回头还要给他挑个伶俐的书童。
    “小姐,李姨娘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已经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派听梅过来询问了。”有个侍女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恭敬地禀报。
    绛朱沉不住气,勾起嘴角就讽道:“惊动了老夫人,李姨娘能吃到什么好果子。”
    谢长宁瞥了绛朱一眼,也没喝止她,眼帘微垂,似乎也是有几分赞同的。
    也难怪,谢长宁的祖母林氏曾是安国公府的嫡女,上一任安国公虽不曾出身老牌世家,也是先帝器重的新贵,老安国公将女儿嫁到谢家的时候,谢家正逢低谷,后来凭借谢熙年的才能,一步一步重新赢得圣心,谢家才慢慢回暖。
    偏偏也是林氏遭遇婆媳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林氏脾气倔强,当时的谢老夫人又认为林氏配不上谢家,还老霸着儿子不让纳妾。当时的谢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娘家人给塞了过来,非叫谢熙年得了个庶子老三才罢休。
    也正因为如此,脾气倔强的林氏向来讨厌妾室与庶子庶女。谢父从外面带回来李姨娘母女的时候,还将谢父骂了一顿。
    谢长宁想了想,掸了两下衣袖:“本来是沏了茶要给祖父送过去的,茶没沏了反而把茶壶给咋了,浅碧,去把去年我从王府带回来的上宁山泉水取出一些,煮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祖父的景木陶茶具已经摔了,先用那套青砚紫砂茶具。”
    祖父喜爱的茶具都在一个旧字,他那套景木陶茶具不知流传了几百年,哪怕是倒普通的井水,都有一股茶的清香,那简直就是一个宝贝,现在就这么给摔了。她这里那套青砚出的紫砂茶具虽然没有祖父的好,也是去皇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赏下来的,流传世间也颇久,也当得起“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的名头。
    浅碧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这件事交代了,就该处理外面那位了,谢长宁款款走出了屋子,就听到院外的动静。
    “听梅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蕴儿的手都已经烫成了那样,我就要忍气吞声了不成?”
    “奴婢也是遵的老夫人的意思。”
    “你不过就是一个奴才,也敢说是遵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孙女受欺负?”
    “李姨娘,”谢长宁心里叹了口气出声阻止,再吵下去,她耳朵都要废了,“既然长蕴手已经烫伤了,那就麻烦您跟我一起去给祖父赔罪吧。”
    “什么?赔罪!”李秀娘的嗓音立刻拔高了不少,“大小姐,这太不是道理,你烫伤了长蕴,还要我去赔罪!”
    谢长宁皱眉,心里觉得姨娘实在太聒噪,但还不得不耐下心来:“不是您去赔罪,是您代替长蕴和我一起去赔罪。虽然她烫伤了,可是也打碎了祖父的茶壶。”
    听梅在一旁听到,忽的睁大了眼睛,却不敢插嘴。要大小姐都要去赔罪,莫非是那套景木陶茶具。
    李秀娘一听,心里也有了计较,“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要我和你一起去赔罪?”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去承受老爷子的怒火。
    “长辈?”谢长宁上下打量着李秀娘,算起来她就在别院待了两个月,到底是谁给了李秀娘这么大的胆子,让她敢妄称自己长辈了,“姨娘,您说话要注意措辞。”给个尊称,就真当自己是长辈了。
    “小姐,茶已经煮好了。”浅碧将一套紫砂茶具端了过来,谢长宁却没有接下。
    “既然您不愿意,那我只好自己去了。”说完扭头冲浅碧示意,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浅碧总是细致稳当些的。好在这座院落离前面祖父的书房是最近的一个,过去了也不至于茶凉了。
    然后就把李秀娘抛在脑后,带着浅碧踏上了青石板铺的小路。
    “哼!”隐隐约约还听到李秀娘不服气的一声。
    谢长宁轻轻摇头,还有些心思开玩笑,“你看,李姨娘的名字是秀娘,却一点也不秀,可见这人什么样,是和名字没有关系的。”不过,却不能妨碍她今生想活的更久,想一世长宁。
    浅碧却以为她是想起来了谢长乐:“小姐……”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是谢长宁,可她用她的命保了我的命,我也要替她长乐。”脱口而出的话多少带着悲凉,重获一世,她没能改变妹妹死去的事实,但是这一次,一定要揪出幕后的人,报仇。
    “小姐,你不要……”浅碧的声音有些呜咽,就像前一世临死前,劝她不要再数了一样,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秦霜有没有把浅碧怎么样。
    “本来只是沏茶而已,真是节外生枝。”谢长宁摸了摸右臂,虽然烫伤的地方已经不是火辣辣的疼,但到底是受伤了。
    走到了祖父书房门口,谢长宁抬手就要敲门,却在听到谢长君温润的声音时,僵了一下。
    “祖父,孙儿认为,和江阳王府的婚事还是要征求宁丫头的同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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