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炘转了两地飞机,到达大溪地的巴比多法阿机场时已经將近中午,算算光是花在搭飞机的时间就去了十四个钟头。他一下飞机便伸个大懒腰,活动全身几乎要僵成化石的筋骨,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清俊卓奇的脸庞有着淡淡的疲惫,但仍无损他朗朗出众的身形和那一份难以磨灭的慵懒性感。
    要到他义父的圣维斯岛还要搭乘私人直升机飞二十分钟才会到达,想到这他就没力。只有疯子才会住到这种交通不便的岛屿,而很不凑巧,他的义父龙海承便是天下第一号超级大疯子!
    人家买下岛屿充其量只是当个度假休憩的场所,哪有人像他这样遁世遁得这么彻底!好端端的把旧金山的豪邸卖掉,跑到南太平洋买下一个鸟不生蛋的岛隐居,害得他也得被迫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即使是到美国上大学,每逢寒暑假还得回圣维斯岛报到,陪着老头子闲
    磕牙,并恭聆岛主的耳提面命和谆谆教诲。
    唉!可怜我那段青春岁月就这么葬送于浩瀚大海之中!
    他暗自怨艾,戴上墨镜,爬梳略显凌乱的黑发,穿过机场大厅,打算步行到机场旁的龙家私人停机坪,等候直升机前来接他。
    巴比多是法属玻里尼西亚的首都,也是大溪地的观光据点。法阿国际机场建立在礁湖的新生地上,为两层楼的明朗建筑。由于地处南太平洋的海空交通集中地,所以终年观光客和人潮络绎不绝。
    龙炘走在有如自家厨房般熟悉的机场大厅,拖着一只带轮的皮箱,很自然地往大门走由于时值五月,正是此地的干爽季节,也是旅游的旺季,机场往来游客颇多,闹烘烘的大厅正被一团团观光团体挤得水泄不通。龙炘视若无睹地向前迈进,无意间听见有人用熟悉的中文尖叫着‘该死的小偷!我的钱包和护照被扒了,抓住他!’
    然后,龙炘便瞧见一个仓皇的身影向他奔撞过来,他眼明手快,伸出长腿绊倒了那名窃贼,修长有力的手一把就于起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偷。
    ‘啊!’小偷痛苦地低呼。两名旅客紧跟着冲过来,其中一个喳呼地喊着:‘就是他!就是他!’
    接着,龙炘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白皙的手臂像怪手一样的从他手中扯过小偷的衣领,脱口就是一串难以人耳的脏话‘妈的!你这个该死的小贼胆敢向我们出手,狗屎一坨的无能混珠有种不去正大光明的谋生,竟泡在机场找弱女子下手,真是去你妈的峱种,看我不毙了你这人渣!fuck!
    shit!巴格野鹿!’
    厉害!厉害!来人当真可以号称骂人的顶尖高手了。
    龙祈愕然之余,目光随着那只白皙的手臂慢慢往上移动,这才注意到那名来势汹汹、口
    出秽言的人竟是个女人!
    真是教人吃惊!
    他诧异地仔细打量这位今人吃惊不已的雌性动物,把她称做女人实在太恭维她了。
    参差不齐、打了层次的半长发,一撮刘海还时髦地染成了淡淡的黄褐色,短袖迷彩军装外罩暗绿色尼龙背心,黑色棉质混麻休闲裤裹着修长的腿,脚下蹬着一双黑色小牛皮靴,走起路来比男人还虎虎生风、气势迫人。
    然而,更教龙炘惊讶的是,这么一个乍看之下阳刚得过火的女人,偏偏有着与外型天差地别的白皙皮肤和娟秀脸蛋。那张有点瘦削的瓜子脸上,意外地有着一双明灿灵活的大眼、巧而挺的鼻子和鲜润的红唇。
    这简且是个矛盾的组合!
    只见她一双带着英气的秀眉蹙成一团,骂人的话从那张弧线性感的小嘴中奔腾逸出,白玉般的手臂正强有力地抓着小偷的衣领前后摇晃。
    龙祈有点怀疑她是不是上帝失败的作品?不然,哪有女人会是这等美貌却又如此的凶悍粗俗?
    ‘好了,尔轩,你别再骂了,他都被你吓坏了。’另一个女人及时阻止她的斥责,不太好意思地瞄了四周诧异的眼光一圈,赦然地红了双颊。
    ‘哼!耙偷我的东西,他是活腻了,欠扁!’那儿婆娘还意犹未尽地漫骂着。
    ‘我们还要谢谢这位先生,是他帮我们拦下这个人的。’温和的女人转向杵在一旁的龙炘,微笑地用英文说:‘真是谢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举手之劳。’龙炘牵动嘴角,颔首回礼。女人要这么含蓄才像样嘛!虽然长相平凡,但好歹女孩子家该有的温柔和端庄全都合宜地展现在行为上。
    ‘我们来自台湾,刚到巴比多,没想到一下飞机到就遇上这名扒手。’那女人解释着。
    ‘哦?你们从台湾来的?’他前阵子才和好友方祖易在台湾分手。
    ‘是啊!你也是吗?那你会说中文啰?’
    ‘嗯,我是’他正衡量该如何介绍自己时,就被小偷的哀号声打断。
    那个凶女人已將护照和钱包从扒手的身上搜出来,还勒住他的颈子,直嚷着要將他送警法办。
    ‘尔轩,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东西找回来就好了。’温和的女人赶紧劝着她火爆的表妹。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了他?说不定他还会在机场找人下手,世界就是因人们的姑息心态市愈来愈乱。’
    ‘小姐,’龙炘忍不住开口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漂亮的脸孔扬起敌意,那炫人的五官不因此而扭曲变形,反而更加鲜活。
    龙炘的心中无端端地打了个突!
    她的张牙舞爪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只是他一下子记不起来‘愣什么愣?我就偏要將他绳之以法,才能真正杜绝罪恶的氾滥。’她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尔轩,够了!’她的同伴出口制止了。
    ‘丽桐!’
    ‘放他走吧!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你对这位先生太无礼了。’叫丽桐的女人像大姊姊似地拍拍她的肩。
    尔轩考虑半晌,终于放开手,不屑地抿抿嘴。
    那扒手得知逃过一劫,吓得一溜烟地消失在大门口。天底下竟有这么凶狠的‘恰查某’,他再也没胆来机场瞎摸了。
    龙炘冷眼旁观这两个女人,猜测着她们的关系。她们长相不太一样,应该不是姊妹,或许只是结伴出国旅游的朋友吧。
    ‘很抱歉,先生’丽桐向他欠了欠身。‘我表妹就是这个样子,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敝姓龙。’哦!原来是表姊妹,但个性未免差得大多了!龙炘摇摇头。
    ‘龙先生,真的谢谢你的帮忙。很高兴在这里遇见同胞,也算有缘。’
    ‘哪里,别客气。祝你们玩得尽兴。’事情结束,他再也不想逗留,拉起皮箱,准备走‘谢谢,再见。’丽桐友善地笑着。
    她的表妹尔轩则是一脸酷样,不言不语也不笑。
    龙炘耸耸肩,决定把这名世界第一号母老虎剔除出自己的脑袋,免得不小心想起来伤了脑神经就太划不来了。
    反正,都是生命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好了!现在谁来告诉我们该如何到那个该死的圣维斯岛?我看连地图上都找不到那个乌地方!’
    龙炘才刚跨出的脚被那个叫做尔轩的女人所说的话惊得僵在半空。
    她刚刚说什么?圣维斯岛?从没有人想要到那里观光,那里是个私人禁地,这是大溪地人尽皆知的事。
    ‘你们刚才提到圣维斯岛?’他不得不转回来警告她们。
    ‘你知道它在哪里吗?’丽桐惊喜地问。
    ‘那是个私人岛屿,不对外开放的,我劝你们最好打消念头。’他皱着眉。
    ‘拜托!是有人拚命请我们去的,你以为我们爱去啊?’尔轩瞪了他一眼。
    ‘请你们去?谁?’奇了!谁那么大胆敢请外人去岛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最好告诉我,因为我就住在圣维斯岛上。’他冷睨着尔轩。
    ‘对了,你刚刚说你姓龙,那么你也是岛上龙家的人吗?’丽桐沉溺在兴奋之中,忽略了龙炘脸上的不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圣维斯岛干什么?’他不答反问。
    ‘玩啊!’尔轩在心中轻啐,这个人自以为是谁啊?老是盘问东盘问西的。
    ‘不可能!所有的大溪地人都知道那里是游客止步,不会有人胆敢冒险带你们到圣维斯岛附近游玩。’龙炘冷着一张俊脸,狭长的单眼皮眼睛正凝聚着怒焰,一向难得动怒的他却每多跟尔轩说一次话火气就多上升一分。
    ‘哟,说得好像那儿是个天堂似的,你以为人人都想去啊?妈的,要不是被我老妈耍了,我这时候会在这里四处寻找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岛?’尔轩扯开喉咙直嚷嚷。
    ‘你!’要不是碍于来往人群,他真恨不得一掌打烂她那张没好话的嘴。
    ‘好了,尔轩,你静一静,让我来说。’丽桐看不下两人的仇敌样,马上站进他们中间说:‘我们是应一位龙太爷之邀而来的。’
    什么?龙海承会邀请这两个女人到岛上玩?鬼才相!
    ‘不可能!他从不让外人接近圣维斯岛,怎么会好心地请你们去岛上作客?’
    ‘喂喂喂!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还真以为我们非去不可吗?’尔轩生气地指着他的脸。
    ‘你们是去不了的,除了私人直升机,到圣维斯岛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冷笑。
    ‘是吗?’丽桐愁着眉。
    尔轩却喜上眉梢。太好了,老妈说的那个荒岛竟无法进入。那么,她可以在机场直接转机飞往她原来的目的地法国了?
    ‘丽桐,既然不能去圣维斯岛,那我可以想办法转机到法国吗?’她又燃起一丝希望。
    ‘不行!姨妈说务必要把你送到圣维斯岛去。’
    好个狗腿表姊!尔轩不满的噘起嘴。
    龙炘搞不清楚事情真正的状况,决定不再与这两个女人瞎缠,还是早点离开少惹是非。
    就在这个时候,龙海承的私人直升机驾驶员巴克远远地朝他跑来,露出诧异的神色。
    ‘少爷!怎么你也在这里?’
    也?龙炘有点迷糊。
    ‘巴克,难道你不是来接我的?’他问。
    ‘不!老爷要我到机场来接两位从台湾来的贵客,并没有提到你要回来啊。’巴克看了丽桐和尔轩一眼,笑着抢说:‘应该是这两位吧?请问你们是台湾来的傅尔轩小姐和苏丽桐小姐吗?老爷形容给我听的资料还真仔细,我一眼就认出是你们。’
    ‘是的。’丽桐松了一口气。
    倒是尔轩不太高兴了。搞了半天她还是得去那个荒岛!
    ‘巴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龙炘的眉头变成死结。原来这个凶婆娘竟真的要到圣维斯岛作客?不会吧?
    ‘怎么了?少爷认识这两位贵客吗?’巴克惊讶地张大眼睛。
    ‘龙先生原来是龙太爷的公子?’丽桐低呼一声。
    巴克朝她点点头。
    ‘老爷没有说明为何让两名外人到岛上去吗?’这名狐狸究竟在想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样正好,我还可以顺道接少爷回去,真是太巧了!’巴克呵呵地傻笑着。
    ‘龙太爷真是太周到了,还特地派你来接我们。’丽桐开始相信姨妈临行前的‘绝对没有问题’的保证了。
    ‘是啊!巧得不能再巧了。’龙炘从牙缝中迸出话,冷冷地扫了傅尔轩一眼。他有预感,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降临在他身上,希望别太离谱,希望尔轩也白了他一记,再看看丽桐,所有的情绪降到谷底。美丽浪漫的假期飞了!老妈发神经地把她遣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害得她还得跟着这个姓龙的混球家伙一道搭直升机去那个荒岛。
    这下子,未来一个月的日子想必会更无趣了。damnit!
    一回到花团锦簇的人间仙境,龙昕便被叫到龙海承的书房去。总管班顿则气定神闲地招待着被四周美丽的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两位娇客傅尔轩和苏丽桐。
    穿过客厅,往龙海承位在别墅右翼通道底的那扇精雕木门走去,龙昕眼皮直跳,一种从小到大对危机的超敏锐感应再度攫住他的心头。
    事实上,他离开圣维斯岛已经有五年多了,除了偶尔回他在美国加州的公寓,多半时间他都奉龙海承的命令跟着龙家的财务顾问方祖易游走各地,名为保护,实则历练。他不知道义父这次把他召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从临行前方祖易一脸贼笑的表情看来,情况大大的不妙!
    八九不离十,和上次莫名其妙问到他的年龄和嗜好有关。
    一个月前他靖蜒点水似地回到圣维斯岛,龙海承笑咪咪地,葫芦里不知卖着什么膏葯,提出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连一向不过问事情的妹妹龙薇也觉得气氛有点诡异。种种迹象显示,老狐狸似乎正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而且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现在,再加上临时冒出那两个女人到岛上作客,这其中的缘故就更教人费疑猜。
    天杀的!一想到他或许正在被暗地计算就全身发毛。龙海承的心眼之多,肠子转弯抹角之杂,世间无人能及,谁也别想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面对他,只会让人觉得人心不只隔肚皮,应该是隔座山!
    ‘昕哥,你回来了!’
    龙海承的独生爱女龙薇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太过苍白的细致脸孔,镶着美丽精俏的五官,纤柔的微笑和略嫌单薄的身子,没有十八岁女孩应有的热情活泼,却因些微的痛容而益发楚楚动人。
    ‘小薇?’龙昕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伸手揽住她,宠溺地拍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爸怎么没说你要回来?他只说有两个台湾女孩要来岛上住一个月,说我这下子有伴了。’龙薇看着龙昕的眼眸有着难掩的热切。
    ‘义父没说明请她们来圣维斯岛的原因?’他试着问。
    ‘会有什么原因?爸爸做什么事从不说明缘由的,你忘了?’龙薇笑了。
    的确。龙海承行事作风一向大胆狂肆,从不解释前因后果。
    ‘那他叫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也不清楚了。’他叹了口气。
    ‘要你回来还需要理由吗?这是你的家啊!’龙薇不喜欢龙昕老是对她和她爸爸这么见外,到现在为止,他都还喊龙海承为‘义父’呢!真是的,又不是在演古装武侠片。
    龙昕点点龙薇的鼻尖,淡然一笑。
    ‘算了,我亲自去问他吧!天晓得他干嘛连续打四、五通电话將我急召回来?’他放开她,决定直接间老狐狸才能去除心里的不安。
    推开精刻着花纹的木门,一间宽敞的房间便映人眼帘。十足南国气息的藤制桌椅和书柜,大而广的窗户没有纱窗,只有雅致的布幔高高卷起,得以窥见窗外五颜六色的花草。
    房里没人,龙海承一定又在园里赏花了。亚热带地区的花朵色彩鲜艳,將原本就绿意盎然的庭园妆点得更加缤纷。
    龙昕从书房的侧门走向园中,在花丛旁发现了龙海承的背影。他正在拔除杂草。
    ‘义父。’
    龙海承闻声笑着转过身来,壮硕的体态和一双慈眉善目,乍看之下像是个和蔼可亲的好好先生,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一双精敏的目光正利用他的微笑隐在皮相之后,苍劲的洗炼也都藏在若有似无的笑纹里。五十多岁的男人,没有半点仞楼之态,中等身高却站得出高个子还顶天立地,仿佛圣维斯岛这片天与地都是他掌管的世界。
    ‘你回来了,龙昕。’
    ‘是你把我召回来的,不是吗?’龙昕摘下墨镜,一双狭长清朗的眼眸中有着隐藏得很好的不驯。
    ‘我不叫你来,恐怕你又会躲回你美国的小窝吧?’龙海承拍拍手上的泥土,往屋里走去。
    ‘我有自己的事要办。’他找借口。
    ‘什么事?跟着方祖易东奔西跑?人家好歹已经结婚了,你的保镖任务也该终止了。’
    ‘当初是你要我跟着保护他的。’五年前,那个额头上有道疤、闻名世界的财务策略家方祖易,因帮龙海承处理一笔黑钱而成为龙家的财务顾问。事情结束后,龙海承怕方祖易受到连累,还要龙昕跟着他以保护他的安全,于是他们两人从彼此漠视慢慢成为至交。但那家伙上个月竟然结婚了!这下可好,他再也没有理由远离无聊的圣维斯岛和阴险的义父了。
    ‘当初要你跟着他不只是为了保护他,其实我多少还是有点私心,希望你能与他成为朋友,这样你以后在商场上就少了个敌人,多了个朋友。’
    果然是老谋深算!
    但龙昕更佩服方祖易的精明。方祖易早就看穿他义父的别有居心了,由此可见,这世上还是有人能跟龙海承相抗衡的。
    ‘义父的心思果然无人能及。’顺口奉承一句。
    ‘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对我的评价。一个只会耍心机的老头,是不是?’
    龙海承笑着走进书房。他喜欢龙昕和他之间这种直来直往的抬杠。
    ‘我只是自叹弗如而已。’龙昕跟着他走进书房,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
    ‘我一直想把你教导成第二个龙海承,不过,你似乎一直在排斥。’
    ‘义父,龙家的事业该由龙家的人来接手,我只是个外人’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心结。龙昕知道龙海承待他不薄,但愈是如此,他愈不能有非分之想。
    龙昕原姓冷,是龙海承贴身保镖冷坚的独子,从小就时常跟着冷坚出人龙宅。没有子嗣的龙海承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聪明、机灵、敦厚又敢跟他顶嘴的小男孩,不只一次向冷坚说要收他当干儿子,但冷坚一直以不能踰矩为由而不愿接受。
    后来,冷坚在一次龙海承遇袭时以身护主而遭杀害,他的妻子又早在龙昕二岁时便因病去世,龙海承于是將龙昕带回身边,让他冠上龙姓,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
    那年,龙昕才十岁。
    十七年来,他用心栽培他,把他训练成自己的接班人。但是个性随和、洒脱又带点玩世不恭的龙昕尽管熟知各种商界财务知识,却对龙家的生意毫不热中,他并非无能,龙海承知道,龙昕有像冷坚一样的硬骨气,他从未以龙家的真正继承者自居,所以才会老是用漫不经心和滑溜的态度与他周旋。
    这种人不施点压力是不会觉醒的。龙海承早就看出这点,所以他一直在计画着如何才能將龙昕逼上梁山。
    ‘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很正经的口吻,龙海承定定地审视着他。
    ‘小薇一直在研读财经方面的书籍,我想,她比我还有商业方面的才能。’
    ‘她迟早要嫁人,而且女人并不适合竞争的世界。’
    ‘但她才是你的女儿。’
    ‘我几时说过你不姓龙?’龙海承的眼睛闪过一丝微愠。
    又是这样!每次讨论总会弄成这种局面。
    ‘好了,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龙昕换个口气,缓和气氛。
    ‘你见过傅小姐和苏小姐了吗?’龙海承忽然问道。
    ‘这不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故意让我们搭同一架直升机回圣维斯岛。’哪里真会有这种巧合?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老狐狸搞的鬼。
    ‘你对她们的印象怎么样?’
    这算什么问题?好像在相亲一样。
    ‘义父,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龙昕警觉地问。
    龙海承吸了口雪茄,脸上的表情飘忽难懂。久久,他才笑咪咪地说出能惊骇天、动摇地的话,‘我帮你订了一门婚事。’
    等等!他有没有听错?
    龙昕瞪大了眼,呆若木鸡。他的脑波连线霎时中断。
    ‘你说什么?’愣了半天他才大喊。
    订婚事?这是什么鬼?方祖易还说他將走桃花运,原来是指这个?这哪叫桃花?这叫做逼婚!
    ‘我帮你挑了个适合你的对象,还谈好了婚事。’龙海承对他的反应了如指掌,一脸微笑的望着他不敢置信的脸。
    义父竟然私下帮他订了婚约?都什么年代了,他还得接受这种荒谬的安排?
    简且爱说笑!
    ‘订亲!我的老天!’他的神经中枢暂时瘫痪。
    ‘你也二十七了,是该娶个老婆了。’
    ‘二十七岁没结婚的男人全世界比比皆是,我这算正常’他从缺氧的状态慢慢回复。
    ‘我特地帮你精挑细选了个好对象。’
    ‘谁?’他心惊地揪着龙海承。
    ‘你们见过面了啊!’
    慢慢着!这事非同小可,义父说的不会恰好是外头那两个跟着他到圣维斯岛的女人吧?
    他的眉挑高得足以顶到天花板。
    ‘你是说’他怕知道答案。
    ‘怎么?我好像在你眼中发现惧意哦!印象中很少有让你害怕的人嘛!’在这当口,龙海承还取笑他。
    ‘你该不会是指外头那两位“贵客”吧?’他眉心纠结,双手环胸,开始祈祷不会是“恰北北”那一个,千万不要是她。
    ‘真聪明。你认为是哪一个?’
    ‘我看不出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天知道老狐狸是不是在套他话。
    ‘我先不说,她们要在岛上度假一个月,这期间你就是她们的导游。我相信在这段时间内,你应该能猜出你的对象是哪一个。’他故意留下难题。
    ‘义父’哪有这种荒唐的游戏?
    ‘对了,顺便警告你,这桩婚事你千万不能搞砸,也别妄想把人吓跑。如果你对婚事有意见,那么我不反对你退而求其次选择小薇,反正你们不是亲兄妹。’
    这招更狠!龙昕气结地愣在当场。小薇在他心中就跟妹妹没两样,若狐狸这么恫喝到底图的是什么?
    ‘我可不可以都不要?’他感到无力。
    ‘你说呢?’和蔼的笑容中有刀光剑影。
    很显然,他连退路都被堵死了。
    ‘人家可不见得会喜欢我!’
    ‘她们都还不知道这项安排。’
    ‘她们不知道?’他再度提高音量。
    ‘是的。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而已,你可不能泄底。小子,你得想办法让对方爱上你。’
    ‘为什么?’
    ‘有爱的婚姻才会幸福啊!’
    懊死!既然知道道理,干嘛还乱点鸳鸯?
    ‘义父,可不可以透露你挑上那两个其中之一的女人的动机何在?’
    龙海承站起来面向窗外的海景,轻声说:‘当你爱上了你的对象之后,我再告诉你。’
    ‘如果我永远都不可能爱上她呢?’他反问。
    ‘那你就丧失知道真相的资格,只能像个傀儡般娶妻啰!’
    ‘但是哪有这样把两个人送作堆就要求迸出爱情的?’他不服气的大喊。
    ‘怎么没有?中国古代的婚姻不都如此吗?’
    ‘义父’
    ‘你以前口口声声说难以报答我对你的养育之恩,现在可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哦!’
    一听这种话,龙昕愤怒地手叉腰,薄而有力的唇紧抿成一直线。
    ‘报答又不一定要牺牲我的幸福’他得表明立场。
    ‘相信我,这桩婚事不会委屈你的。我的眼光比你好太多了,你可以放心地把未来交给我。’龙海承斜眼娣着他,在心里暗笑着。这桩亲事他有把握搞定,真的,他可以跟上帝打赌,龙昕这回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是吗?我有没有说“不”的权利?’如果他真的就这么相信这只老狐狸,那他这一生一定会提前完蛋。
    ‘当然没有。’龙海承又加重语气。
    面对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局面,龙昕当真只有认命的份了。
    杀千刀的!憋了好久,他也只能在心里暗骂泄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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