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有幸,他和老梁一起下过月球,一起上过月球,上上下下一共两次。
    上月球有三步:从地球坐太空电梯到太空城、从太空城坐火箭到月球接收站、从月球接收站坐月轨到达各个分站点。分站点一般离目的地就几十米远,下月轨车基本上就算到位了。
    整个过程中,最占时间的步骤就是“坐月轨”。从地球到月球接受站,这两个过程消耗时间大概八个小时。而从月球接收站到分站点这个过程,万户站成员花了整整三天。
    当然,最后一步所消耗的时间不是固定的,张乐他们要去月背驻站,当然路程最远。路程相当于绕了半个月球,所以耗时最长。
    张乐他们的路是被规划好了的,前半程他们还在绕月交通网的中心区域,坐的是“全包围月轨车”,不用穿上宇航服躺着。后半段没在中心区域内,他们就要坐着简易的敞篷月轨车,一路滑回万户站。
    前半段很舒适,就像在地球上坐高铁一等舱,有空调有吃的,还有张乐不用干活的厕所。车上当然没有什么乘务员,但车厢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他的学历都是难以想象的。
    后半段与前半段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能说是噩梦。
    这一天半,张乐不能干任何事情,他只能穿着宇航服躺在车板上,不吃饭不上厕所。困了闭眼就睡,醒了望天数星星。
    那三天,张乐他能干的事除了聊天就是聊天。他最开始是和“小日本”聊天,随后小日本聊烦了,毛子听着聊天内容加入其中。毛子耐聊,等他聊烦了就让老梁出马,让他打发张乐那无处安放的精力。
    道到站后,老梁乐呵呵的,张乐却累的三天都不想说话——跟老梁聊天,都把张乐他嘴给说脱臼了。
    “老梁你说,我在城里面望天,基本上看不见什么星星。可我一到这月球上,天上的各种星星我都看得到,部分星座我都还认得清……难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在地球上的视力差,在月球上视力好?”
    “哎呦梁叔”,“小日本”无奈,“你让这小子闭嘴吧,这问题他都能问的出来啊……”
    “不愧是张乐!”毛子居然有力伸出手点赞,“你们中国的网络用语是啥来着……对,妈的智障。”
    老梁笑了,他说:“真想知道?”
    张乐怎么可能不知道嘛,他只是想听听老梁他通俗但离谱的解释。
    不好!毛子和小日本赶紧退出通讯设备,这两崽种要闹事了。
    “首先啊,这地球有大气圈,月球没有,你知道吧?”
    “屁话。”
    “大气是个好东西,能保温保水,还能锁住很多气体物质外泄。太阳光照到地球上,经过地面和大气多次反射,最后光线被地球吸收生热,基本上跑不出去。”
    “屁话。”张乐嫌弃,老梁怎么说半天都说不到点呢?你直接说一个光污染不就完了?
    老梁淡然一说:“城里面光太大,光线向外跑,大气圈却将光反射回来,导致地面上的光比天上星星的光都还大,我们看不到星星——这就是光污染。”
    张乐望着整个车上唯一坐着的老梁,很真实的说了一句:“不是,你直接说‘光污’导致’不就完了,扯这么多无关的东西有啥意义?”
    “扯这些有什么用?”老梁一笑,“很有用,我们要吹一个大大的泡泡,将整个月球包裹起来。”
    “人类要建造一个泡泡,”能把月球包起来的泡泡!”
    张乐无奈的说:“这想法可以……那啥,隔壁刘慈欣的小说《圆圆的肥皂泡》你可以了解一下。”
    在本小说的最后,人类用一个不会自然破碎的大泡泡,将雨送到了西北缺水区域。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老梁语重心长的说,“我们这个泡泡,其实一直在建造。”
    “什么?”张乐一惊,“什么大泡泡?”
    你想啊,这个月球就是个固体大泡泡,我们人类造出来的各个站点,就是外壳固体、内部气体的泡泡,我们这些泡泡依附月球这个大泡泡上。其实只要把这些小泡泡集合,然后做大做强,直到小泡泡包裹了整个月球。
    张乐这下懂了……人类计划了一个超级建筑物,这个建筑物将包裹整个月球,将月表变成人类的室内环境。
    毛子和“小日本”等级不够,他们不知道这个计划。张乐估计,老梁跟他说的东西可能与实际计划基本没关系,可能从关联上是“画鸡蛋”和“画《星空》”的距离。
    不管老梁说的计划几分科幻几分现实,毋庸置疑的是,张乐这辈子肯定等不到泡泡吹起来的那天了。
    张乐沉思了一会:“老梁,你累吗?”
    “屁话,你们好歹还是躺着的,我可是坐着的着,还要坐完这几个小时啊。”
    老梁远眺,前面就是轨道,往远处一望无际。
    他开始想象,面前出现了地球上地铁站。他就是地铁驾驶员,开着月球t142号列车,穿行在各个月球人口居住地。
    人们挖掘地球,直到挖空地球后转向望向月球。月球一直摆在这里啊,一直等待着人类的探访。
    人类顺着月球这个发射基地,向其他星球进发。比如火星,人类先从月球的殖民活动中得到足够经验数据,然后借着这些经验到火星发展,开始浩浩荡荡的殖民活动。
    又有一批新的“老梁”、“张乐”上到火星,他们测量土地数据,步量着未开发的大地。所有人上去种植物、学养肉,将中国公社发展的那一套拿上火星来,直到人类再一次开发出新的居住地。
    老梁岁数四十二三,小时候正好经历计划经济。他见证了高楼大厦平地起,见证了人类一只只脚登上月球。他的学历不差,也是搞电气的,他也有机会建设月球。
    “老梁,你怎么不说话了?”
    老梁很想摸摸头。他是共产主义理想者,他知道,也许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实现,比如说人类不探索宇宙了,只向开发地球方向发展——但他坚定的认为,只要月球还在,人类就一定会向天上跑。
    “老梁,回话。”
    “别闹,我看见我孙子在拿着泡泡机吹泡泡呢。”
    张乐一愣:“你有孙子了?”
    “没,我儿子这两天才结婚,等我们到站了,我还能看看他们的结婚录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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