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啊?最近都不录影了吗?我看你好像太闲了吧。”
    所燕下班后见弟弟还在她家,终于问出不解。
    “借你这儿住几天。”
    “你爱住几天就住几天。不过,既然有空,为什么不回彰化去看爸妈和维仁?”
    “我有正事要办。”
    “正事?你白天都出去了吗?”
    “我早晚各出门一趟,白天待在家里写点东西。”
    “我还没问你呢,最近你一大早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到底去哪梩呀?”
    “骑单车运动。”
    “那晚上呢?出去干嘛?”
    “骑单车,吃晚饭。”
    “早也骑、晚也骑,你是不是要演自行车选手,所以要先练习练习?”
    姐姐认真的表情教他莞尔。
    “不是。”
    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所燕干脆不再问了。
    不久之后,他骑着单车赴约丢。
    和刘小菲并骑到公墓区,鍞上车,并肩圭在通往墓园的幽径上。
    “你一个人敢到这里来吗?”
    “敢。不过我没有一个人来过就是了。”
    “天快黑了,你怕不怕?”
    “不怕。”
    他点点头,对她的胆量表示称许。
    “快开学了吧?”
    “快了。你什么时候接维仁回来?”
    她叹了声气。
    “为何叹气?”
    “快开学了,心里烦。”
    “会吗?我以为你会希望早点开学呢。”
    “一放长假,人就会变懒。老师其实跟学生差不了多少。”她自嘲着。“开学要不了两天我就会声音沙哑、喉咙发炎。”
    “为什么?你太久没骂学生,一开学就要连本带利骂个够吗?”他是开玩笑
    “刚开学,学生的心一时还收不回来,难免会浮躁捣蛋,少不了要念几段经给他们听,平常我偶尔也念念,不过一个暑假没怎么用到嗓子,一下子用上了一定会哑,算是职业伤害。”
    “你上课不用麦克风吗?”
    她摇头。“我不习惯用麦克风讲课。站在司令台上拿着麦克风是不得已的,我的肺活量还没大到能让全操场上的学生听见我说话。”
    他注意到她每次谈到自己的工作时,脸上都有一种自得的恬淡。
    “你呢?休息一段日子之后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变懒了?”
    “有一点吧,不过再动起来就又习惯了。”
    “拍古装剧上妆佷费工夫吧?”她看着那两片薄唇问。
    “是呀,坐在那里任人在你脸上、头上上下其手、大作文章的。”
    “拍时装片也得上妆吗?”
    “嗯。”她的胸口突然一阵酸。多少人蹂躏过他那两片薄唇,虽然用的是眼和手,而不是唇。化粈师通常都是女的吧?
    “你的唇好薄,像女孩子的。”
    “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失败的初吻归咎于我的唇?”他斜睨她一眼,委屈地问。
    “你不提我都忘了,搞不好真的和你的唇太薄有关。”
    “我随便说说你竟当真?我的唇一直没有长过肉,怎么后来就能吻得你服服贴贴的?”
    又见羞涩。
    “你会一直演戏吗?”
    “难说。”他顿了一下。“其实我在学校主修的是编剧。”
    “哦?那你又为什么走到幕前呢?”
    “我喜欢表演,那是我的辅修科目。”
    “你为什么不主修表演呢?”
    “我更喜欢编剧。”
    “你会尝试编剧的工作妈?”
    “会。我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走到墓园尽头,他们开始往回走。
    “我们真行,‘墓仔埔也敢去’。”
    听了他的蹩脚台语,她笑着问:“你不是本省籍对吧?”
    “你有省籍情结哟。”
    “不是啦,我一直觉得你的性很特别,搞不好是什么少数民族哩。”
    “我爸妈都是山东人,我是外省第二代。”
    “你爸妈一直住在彰化吗?”
    “早年他们是以流亡学生的身分来台,后来一直在彰化的公家机关工作,他们是在台湾结婚的。”
    “现在还在工作妈?”
    “退休好几年了。我爸早年和朋友合买了一块地,现在合伙在那块地上种东西,算是事业的第二春。”
    “满好的,既健康又不会无聊。”
    “嗯。”他点着头。“你爸妈呢?还工作妈?”
    “我爸开成衣工厂,我妈也在厂里帮忙。”
    “你没有兄弟姐妹?”
    “我妈说她生了我之后就没再怀过孩子,所以我是老大,也是老么。”
    “你别当老大,当老么吧。”
    “有什么差别吗?”
    “有。因为我是老么,所以你不能当老大。”
    这句话听得她心头甜甜的。
    回到起点,两人骑着单车离开公墓区,踩着踏实感上路。
    踏实感在他们解决晚餐问题时受到严重考验。几天下来他们一起吃早点、晚餐,虽说出入的都是公共场所,但一直没有太令人尴尬的场面出现,顶多也就是背后有一些好奇的目光和耳语,绝大部分是针对他的演员身分发出的。
    今晚他们在一家颇具特色的路边摊吃肉燥面,被她的一个学生和家人撞见。
    “这不是刘老师吗?”学生的妈妈眼尖,一下就认出是她,学生和爸爸、姐姐跟着就上前与她打招呼。“老师,他是你男朋友吗?”班上匿称其为“樱桃小丸子”的女学生心直口快地问着,天真的小脸直逼近她。
    她还来不及回答,小丸子又有疑问了。
    “咦?老师,他是不是演江南名捕的那个人啊?”
    所卫朝小丸子点点头。
    这动作倒教小丸子害羞地退了两步。他的样子跟运动会当天有明显的不同,所以小丸子没将他和所维仁联想到一块儿。
    “对耶!”学生一家人因为见他和刘小菲坐在同一桌,便毫无顾忌地凑上前去看个仔细,看见名演员本人令他们兴奋不已,啧啧称奇。
    “他是我朋友的表姐夫的好朋友。”
    刘小菲从容回答学生一家四日和附近几个竖起了耳朵的食客,脸上一直挂着笑
    终于,学生和家人到角落里就坐,坐走后,还不忘频频回首观察老师和朋友的动静。
    “你有没有亲笔签名剧照?”她悄声问。
    “没有。”
    “没有戏迷向你要过吗?”
    “不知道。有的话也都寄到电视公司去,公司怎么处理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没在剧照上签过字。你问这个干嘛?”
    “找看你得弄一叠给我。”她朝学生一家噘噘嘴:“一传十,十传百,可能很快就会有学生托我向你要签名照片。”
    “会吗?”他不置可否。
    “有备无患嘛。”
    “当老师的替学生向演员要签名照片,妥当吗?”
    她皱了下鼻子:“是不太妥当。算了,他们要是问我,我就说你很忙,我找不到你。”
    “我是要开始忙了,不过你找得到我。”
    她看着他,没表示什么。暗忖着这个暑假的后半段对自己来说是够浪漫的了,开学以后,生活又将回归原来的乎凡、平淡,她已经开始调整心态。
    “新戏要开拍了是不是?”过了一会儿她才间。
    “嗯。”“那你不是又没空来看维仁了吗?”
    “我会想办法,省得又柀你骂得狗血淋头。”他给她一个委屈的眼神。
    她只是笑笑。
    “你朋友回日本啦?”
    “昨天走的。所以今天白天我耳根子清静不少。”
    “她很长舌吗?”
    “也不是,八成是嫉妒我每天早晚都跑出来约会,心里不平衡,所以就唠叨了一点。”
    “你不早誽,早知道的话找白天也不放你回去陪她,我们就可以整天在一起了。”
    “在一起又怎么样?白天我们能去哪里,还不是在你的车上坐着,多没意思哪!”
    面对她无奈的抱怨,他只能回以深情的、歉意的凝视。给我时间,他在心里对她喊着。
    “今晚我就不住我姐这儿了。”
    她好失望。“明天早晨不骑单车了?”
    “嗯。”他轻轻点头。“有点事等我处理。后天我就去接维仁。”
    “哦。”
    “待会儿到我车上坐坐吗?”他的眼神诉说着期待,期待临别的一番温存。
    “不了,我要回家打几个电话。”
    开学了。
    堂堂跨进教学生涯的第三年,刘小菲对于学期初繁琐的各项工作已驾轻就熟,一点也不费力。
    学生是最高学年的大孩子,与她也已相处了一年,师生间默契十足,大小事情皆能迎刃而解。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新学年一开始,她就对自己和学生充满了信心。
    但,不出所料地,陆陆续续有学生在下课时跑来问她,江南名捕是不是她的男朋友。这一切自然是拜小丸子所赐。
    “老师,是不是啦?”几个女学生围着批改桌跟她磨了起来。
    “不是啦。”
    “老师骗人,小丸子说她看见你们一起在路边摊吃面。”
    “我跟很多人一起吃过面,难道每个都是我男朋友吗?”
    “呵老师很博爱哟。”
    “闭嘴啦你,没大没小的。”
    “老师,那十六班老师怎么办?你不喜欢他了哦?”“你们实在很啰嗦耶,书不好好念,管起我来了!”她板起面孔。“没事乱点鸯鸳谱,在自己教室梩讲讲就算了,不要在外头给我乱嚼舌根、造谣生事听到没有?免得人家说我们没有班教,丢十七班的脸,你们还要不要做人啊?”
    “老师,那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嘛?”学生们的态度明显收敛。
    “干嘛?你要帮老师做媒啊?”
    “没有啦。”学生讪然一笑。
    “老师”
    “好了!”她大喊一声。“统统出去玩,我还要批改你们的暑假作业,没空跟你们说这些。”
    学生们应声解散。虽意犹未尽,却也不敢再造次。
    在讲台上擦黑板的所维仁把刚才同学们和老师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第三周起,各项常态训练正式展开。有趣的事,层出不穷。
    巧固球和躲避球的比赛规则虽有不同,但所需技巧类似,因此学校没有成立躲避球队,校际躲避球比赛期间只须召集巧固球队稍加训练,再从其中挑选出菁英参赛即可。但田径赛选手可不能仓卒成军,担任教练工作的老师常在运动会上发掘奇才。
    六年八班的老师是田径队教綀,他想从巧固球队里挖走所维仁。
    “小菲,你班上那个所维仁跑得很好,可不可以让他到田径队来?”
    “不行,他是巧固球队主力,我不放人,没得商量。”她二话不说,一口回
    “球打得好的学生很多,你再找就有了,我们田径队需要有天分的学生,不然我训练了半天也是白努力,很难有所力突破,你晓得吗?”
    “免谈。”
    八班老师盵了一顿闭门羹。
    柄语文培训也有挖角的情况发生,能演能说的也能朗读,这就有冲突了。
    铜管乐团和美术班之间也有矛盾,很多学生可以吹奏乐器、同时也有绘画天分,但练习时间重叠。不过,这两队人马之间挖角的情形较不严重,通常出学生和家长自己决定参加哪一项的训练。
    所有的挖角行动在提报参训学生名单给教务处之前结束。刘小菲的巧固球队留住了所维仁。她尊重学生的个人意愿,尽管自己老早就回绝了八班老师,私底下她还是征询了所维仁的意见。而他的答覆是继续为巧固球队效力。
    镑班的课后辅导也正式开课。刘小菲的课辅班现在已有三十个学生了。
    “你这学期多了好几只鸭子耶。”
    补习下课,学生走光了之后,陈美吟凑近刘小菲问道,对她的景况羡慕不已。
    “大概是六年级的课程比较难,家长有了危机意识吧。”她淡淡回应。
    “这下你是名副其实的养鸭公主了。”林玉华给了她个封号。
    她笑笑。“你们两个还好吧,教三年级对你们来说是小case。”
    “是啦。”陈美吟回声无奈。“你的学生长大了,我们的学生却小了一号。”
    她知道两人都不满意自己新的级务分配。
    “可是明年你们的学生就长大了,我的学生一定会变小,说不定还小好几号呢。”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年级就三年级,谁怕谁?我们两个在三年级老师中算是老鸟了,今年讲话可以大声一点。”林玉华比较乐观。
    “所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嘛。”她附和着。
    陈美吟想起正事:“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房东前两天打电话跟我说下个月起要涨我们这间鸭寮的租金。”
    “涨多少?”
    “一只鸭两千。”
    “还好嘛。我学生比你们多,我摊一千,你们一人摊五百好了。”她厚道地
    “这样啊?”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用客厅当教室,使用面积比你们的大多了,本来我就该多付一点租金的。”
    “好吧。”两人不坚持。
    “小菲”陈美吟有些迟疑。“你们学年那个庄伟翔怎么样?”
    “他?人很好呀,又有才气,上学期不是还得了个开放教育摄影比赛大奖吗?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哦,他今天早上约我这个星期六去看电影。”
    “原来如此。”刘小菲想着,喃喃自语道:“他的企图心未免也培养得太久了吧。”
    “你在说什么?”
    “没有啦,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了。”
    “恭喜你。”林玉华道贺。“终于有人追了。”
    三人一阵闲聊后都回家去了。
    一个多用过去了,刘小菲渐感闷闷不乐,所卫没有再出现她的生活中。
    “所维仁!”
    下课时间,她喊住正要出教室的他。
    “什么事?老师。”他应声折返,来到批改桌前。
    “你爸爸最近来看过你吗?”
    他摇头。“他只打过电话来。”
    “哦,没事了,你出去玩吧。”
    她坐在桌前发起愣,直到上课钟响,魂魄才回了窍。一反惯例,她不待美劳老师到教室就先行离开。
    到了一楼第三川堂里,她打了公用电话到所卫家去,她想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到他。
    “喂”他真的在家。
    “我是刘小菲。”
    “肥肥安?”声音充满惊讶。“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是不是维仁出了什么事?”
    她悲喜交集。喜见他如此关心儿子,悲哀他对自己漠不关心。
    “不是,他很好,现在正在上美劳课。”
    “所以你这一节没课?”
    “对。”
    “找我有事吗?”
    “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他愣了愣。“我当然还活着,要是死了,应该会上报才对。”
    “你是说我要等你死了才会从报上得知你的消息?”冰冷的声音传达着不满。
    “对不起,肥肥安,我最近很忙。”
    “那你忙吧,再见!”
    币上电话,她回了办公室。
    教师节前夕,刘小菲收到很多谢师卡,其中有一张是所维仁给的。
    吧姐姐,姑姑想请你在教师节那天到我家来吃午饭,不知道你能不能来?
    卡片的附注说明里,所维仁提出谢师宴的邀请。
    她在联络簿上回答所燕说她会到。所燕提过好几次说要请她吃饭,这一次她觉得比较有理由答应。
    隔天,她依约到离自己家三条巷子远的所燕家丢。
    替她开门的是所维仁。
    “老师,你来啦,我爸早你一步到。”他好开心,干姐姐和老爸一起陪他吃
    “所先生,你好。”
    进了门,她礼貌地向学生家长问好,家长也客气地点着头。
    “刘老师啊!请坐请坐,请你一次真是不容易啊!”所燕从厨房出来招呼贵客。“所卫,你跟维仁陪老师聊聊,我回厨房里去了。”她交代家人一声,又朝刘小菲道歉:“对不起,刘老师,我得做菜,不能陪你了。”
    “你忙吧,别管我了。”
    客厅里剩下三人面面对坐。所维仁打开电视,刚好是午间新闻,老师、学生和家长一起关心国内外大事。
    “维仁,还不快去给老师倒茶。”
    “哦。”他倒茶去了。
    “现在知道什么叫‘养不教、父之过’啦?”刘小菲调侃家长。
    “教不严、师之惰。”所卫回敬一句。
    “我们在互相指责吗?”她又问。
    “我们该互相勉励。”
    两人之间的气氛这才不那么尴尬。
    “老师,请喝果汁,我家茶叶泡完了。”
    “谢谢。”
    所燕上完菜之前,三人一直在看新闻。
    “刘老师,过来坐吧。”所燕客气招呼道:“所卫、维仁,你们两个快过来呀。”
    “家常便饭,不成敬意,老师不要见笑。”主厨谦称道。
    “哪里,你太客气了。”
    所氏三人和贵客开始用餐。
    饭桌上,所燕不时打量着弟弟和刘小菲。这顿饭不光为谢师,她还想从两人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侄子跟她还算贴心,自然她也听说了弟弟和老师一起吃路边摊的事,照时间推算,就是弟弟无缘无故在她家住了好几天时发生的事。
    她问过弟弟了,得到的是支吾其辞。她又不好唐突地去问老师这事,于是就安排了这顿谢师宴。
    “老师,谢谢你对维仁所做的一切,他变了很多,多亏你教导有方。”所燕感激不已。
    “哪里。他资质不错,很好教。”
    “老师,听说学生看见你跟所卫一起吃路边摊,不知道有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她不着痕迹地开始套话。
    “哦”刘小菲被问得突然,一时乱了方寸。“还好啦,他们对所先生的演员身分比较感兴趣,不过并不知道他是维仁的爸爸。”
    所维仁别有含意地看了老师一眼,知道她没说实话。
    “你们怎会一起在路边摊上吃面呢?刚巧碰到吗?”所燕追问。
    “我那几天出去骑单车就是跟她在一起。”所卫自动解答姐姐的问题。
    “哦?”姐姐和儿子同时望着他,一脸愕然。刘小菲更是没想到他会亲口承认。
    每个人都无话可说,饭局在沉默中结束。
    饭后,四个人回客厅看电视,看得正是重播的八点档连续剧。所卫是男主角之
    所维仁看得津津有味,虽然两年前他已经看过了。
    刘小菲看得浑身不自在,画面上的所卫正在向女主角吐露爱意。
    “所卫,你看你这一场戏,演得好不自然哦。”所燕很有意见。
    所卫看着萤幕上的自己,他也不太自在,因为刘小菲也在看。他没忘记那场戏因为自己一直没能入戏,ng了好几次,不论导演怎么指导,他都搂不好女主角。最后导演被他打败,勉强让那场戏通过。
    “现在再叫我演这种戏应该会演得比较自然了。”
    语罢他看向刘小菲,她也刚将目光自萤幕移到他脸上。
    “刘老师,你看过所卫演的戏吗?”
    所燕的声音隔断两人胶着的目光。
    “没有。”
    刘小菲的回答又让所家人无话可按。
    “所先生、所小姐,谢谢你们请我来,打搅你们很久,我该回去了。”
    刘小菲摸了摸所维仁的头,站起身。
    “老师这么早就要回去啦?”所燕跟着起立,还瞄了弟弟一眼。
    “不早了,我还是走吧。再见。”
    “我也要走了,顺便送刘老师下楼丢吧。”所卫马上戴上墨镜和帽子,对姐姐和儿子告辞。
    “也好,那老师你慢走,再见。”
    泵侄二人也没留他们。
    下了楼所卫就间:“到我车上坐坐吗?”
    “你有空吗?”
    他笑了笑,她果然是在生他的气。“你有空,我就有空。”
    “你有空,我才有空。”
    “我有空。”他点点头:“走吧。”
    上了车他马上发动引擎开车上路。
    “不是要我列车上坐坐的吗?”她没想到他会把车开走。
    “你已经坐在车上了,肥肥安。”
    “你要去哪里啊?”
    “随便哪里都好,只要离这里远一点。”他瞥她一眼。“这附近很多你的学生。”
    “离开这一带就没有人认识我了,可是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你。”
    “远一点就无所谓了,至少不会给你制造麻烦。”
    “你不怕麻烦吗?看你,又戴着帽子和墨镜。”
    他马上脱帽。“帮我拿另一付眼镜,在抽屉里。”
    她打开抽屉取出眼镜盒递到他手中。
    遇到红灯时,他换上那付无色的近视眼镜。
    “进出你姐姐家时为什么还戴着墨镜?”
    “怕邻居騒扰他们。”
    “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维仁是你儿子?”
    “等我不再是公众人物的时候。”
    “就算你以后不再演戏,人家还是认得你呀。”
    “人是很健忘的,只要我退出萤光幕,久而久之人家就会忘了我是谁。”
    “退出萤光幕?你不打算继续演戏?”
    他点点头,状甚坚定。
    “手上这部戏拍完我就不再演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表演吗?你怎么舍得做这种决定?”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那你要做什么呢?”
    “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更喜欢编剧,而且我主修的是编剧?我本来想等自己年纪再大一点的时候才开始编剧的工作,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必须提前退出萤幕。”
    “为什么?演而优则编?”
    “那本来是我的理想。”他扁扁嘴:“现在我是‘演不优才编’,你说过我演得不好。”
    “不止我吧,你姐姐刚才也说你演得不太自然。”
    “没办法,那时候我对异性有恐惧症。”
    “现在没有了吗?”
    “多亏你辅导有成。”
    车行到了郊外,不再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不再有车水马龙的壅塞。
    “为什么到这里来?”见他停车,她问。
    “你看看这附近有什么?”
    她认真地望望四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景色倒还不错。路边有一个客运站牌,站名叫“凑合”站牌下空无一人。
    “你到这里来过?”
    “出过一次外景。”他指指前方。“在前面的乐乐谷梩。”
    “下车吗?”
    “我比较习惯坐在车上和你接吻。”
    话未说完,他已侧身向她,并摘掉眼镜。
    “继续辅导我吧。”他凑上唇。
    望着那两片薄唇,她暗叹一声,接个吻都得这么大费周章地跑到深山林内,这怎是一个累字了得?
    来都来了,吻就吻吧。薄唇上灼人的渴望一扫她心中连日来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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