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森大哥,你来啦!”
    一下课,汪颖就奔下楼,跑向大厅,一头栽进冯国森怀里。冯国森总是笑嘻嘻的,她很喜欢这位比亲哥哥随和的大哥。
    “是呀,我来看看小汪颖的琴学到什么程度了。”他宠爱地捏捏汪颖的脸颊,接着便朝随后下楼来的唐净非一笑。
    一旁的冯国琳也在这时出声了。
    “汪颖,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她的目的是想让哥哥和唐净非独处。权衡得失,她觉得眼下这一招最可行,虽然她不喜欢唐净非,可是哥哥喜欢,若是能助哥哥一臂之力,让他把唐净非追到手,倒也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计。
    “好呀好呀,我爸妈还没回来,我哥又出差了,我家现在最大的人就是我,我看我们四个就一起出去玩吧。”汪颖乐坏了,得意地看了看身旁三个人。
    “不行不行,”冯国琳打岔。“我哥跟你唐姐姐要单独约会,我们别跟去当电灯泡。”
    唐净非听得莫名其妙,却见冯国森在一旁笑得尴尬。
    “我们事前有约吗?”她看着他问。
    “净非,”冯国琳打着圆场,难得一回对唐净非如此客气。“我哥想去看个什么展览,你就陪陪他嘛。”
    “我有别的事要做。”她微愠。
    “你在汪家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我把汪颖带走就等于放你的假,让我哥陪你打发时间,你还拿乔?你以为你是谁呀?别忘了汪家付你薪水!”
    冯国森正要阻止妹妹无礼的言行,岂料唐净非在此时给了冯国琳狠狠的一巴掌。
    诧异、忿怒多过脸上的疼痛,冯国琳一手抚着左颊,一手指着唐净非:“你打我。你竟敢动手打我?”
    “打你是提醒你要尊重他人。”她冷笑,站得笔直。“你也给过我一巴掌,难道你忘了吗?”
    “国琳,你打过净非?”
    冯国森顾不得因受了惊吓而躲到他身后的汪颖,上前拉住妹妹一只手就怒声质问。
    “哥!”她怒喊一声。“你这是什么反应哪?你没看见她打我,只听见她说我打过她吗?你还是不是我哥啊?”她哭出声来:“真不知道她是什么狐狸精转世,竟然能让你连妹妹都不顾了!”
    “啪”地一声,冯国森也给了她一个巴掌。
    “好,连你也敢打我!好,好,我要回家告诉爸爸!”
    她边哭边跑出屋子,坐上红色跑车,疾驰而去。
    屋内静了下来,管家远远地就躲开了,干脆把点心端回厨房。
    “国森大哥”汪颖吓得直扯着他的衣摆,两眼却盯着一脸严肃的唐净非。她没想到老师凶起来也挺吓人的。
    “对不起,净非。”他还是展现了气度。“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和汪颖,没想到闹出这种局面,我很抱歉。”
    “我也很抱歉,”她这才放松了脸上的线条。“刚才我的确也太冲动了一点。”
    “不,是国琳无礼在先,不能怪你,你对她已经够容忍了。都怪我爸跟我,国琳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她这种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脾气,恐怕只有汪洋才治得了。”他说罢又笑了笑,不知自己最后那一句话教她生起闷气。“既然你有事,那我就不打搅你了。”
    “国森大哥,你别走嘛”汪颖又扯了扯他的手。
    “你不是要去看什么展览吗?”唐净非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是呀。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他不敢置信。
    “嗯,我们带汪颖一起去。”
    汪颖又乐开怀,他更是。
    汪兴文夫妇戴誉归国。事业心重的男主人踌躇满志,女主人却是意兴阑珊。
    回家没多久,丁禹就从管家和女儿口中得知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家中发生过的所有大小事。与唐净非有关的部分令她志忑十分。
    原来儿子在电话里对她一直有所保留。儿子尚未结束出差之行,但唐净非在汪家居住的期限已满。
    “净非,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她找唐净非谈话。“汪颖进步很多,也懂事很多,这都要归功于你。”
    “汪妈妈太客气了。”她不多做回应。“今天起,我就不住这里了。”
    丁禹点点头。“是也该让你回家跟外婆聚一聚了。占用你这么长的时间,改天我应该上你家去拜访你外婆,顺便谢谢她。”
    “汪妈妈不必这么谨慎,我外婆年纪很大,失去记忆好些年了,只怕她无法招呼你。”她意在拒绝那虚伪的好意。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搅她了。”她笑了笑。“对了,汪颖快开学了,开学之后你还是会教她吧?”不容拒绝地,她又说:“汪颖告诉我说,她还想跟你学琴、学法语,昨天我考了考她,法语已经说得很不错了,还是你有办法。”
    “如果汪妈妈不嫌弃,那我就继续教吧。”
    “好,那就这么说定喽。”
    “嗯。”丁禹让管家帮着她收拾东西,送走她之后,马上到小楼里来看丁孟唐。
    这座灰色的小楼,丁禹每隔一段日子总要走上一趟。
    她跟丁孟唐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更有一分特殊的情感。即使在她和汪兴文结为夫妇之后,她也不曾淡忘。
    丁孟唐自从得病之后,整个人都变了。见到丁禹时的反应很极端,有时可以跟她亲热谈笑;有时则冷面相待,甚至怒言相向。
    “奶哥哥。”
    重游旧地巴黎,教她不由使用了童年对他的称呼。他像一块木头,对那声音毫无反应。
    于是她喊了:“孟唐!”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
    她吓坏了,他比她赴巴黎前消瘦许多,头发长而凌乱,最今她心疼的是那比从前更苍白、憔悴的面容。
    “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仿佛要辨认她是谁,双眼炯炯然盯住她。
    突然,他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兰,我们走,走得远远的!”
    阿兰?她惊愕不已。
    将近十年的时间,他不曾再提起那个女人,她以为他已经忘了她,原来
    心底涌起一阵嫌恶、一阵痛恨。她压低了声音问:“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我是丁禹啊!”“丁禹?”他立时又恍惚了。放掉她的手,他喃喃重复着她的名:“丁禹”
    “你看,我从巴黎带东西回来给你了,这是你最爱吃的巧克力。”
    她把手上那盒巧克力塞给他。
    “巴黎?你去了巴黎。”他对那个礼盒丝毫不感兴趣,随手往桌上一搁,接着便又拉起她的手:“原来你跑到巴黎去了,难怪我到处找不到你!”
    她的手被摇得有些疼,可心里却很高兴,他因兴奋而泛红的脸庞令她雀跃。
    “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那天夜里我只是想看看你、想亲亲你,你答应过要做我的新娘,你忘了吗?阿兰?”
    她终于听明白了,用力挣脱他的手,她已变得歇斯底里:“我不是阿兰!你看清楚,我不是阿兰!她永远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不会,永远不会”
    “你骗我,我天天看见她,看见她在花园里散步、读书,听见她弹琴”他的眼神又恍惚了,身子也开始摇晃。“是你赶走她了,对不对?一定是你,是你你这个坏女人!”
    拿起桌上那盒巧克力,他用力地朝她砸去。
    “你滚!我不要看见你,是你赶走她的!”
    她哭着跑离小楼,顾不得仓皇赶到的根伯会怎么看待适才的一幕。
    “汪妈妈,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唐净非再度上汪家来上课,一进屋就发现丁禹直盯着自己看。
    “喔,没有。你上楼去吧,汪颖在等你。”
    唐净非从容上楼,丁禹却肯定了一件事。
    一定是那双眼睛惹出的事端。
    第一次看见唐净非时,她就发觉那对黑眸熟悉得骇人。是巧合吗?世上竟有如此神似的两对眼睛。
    唐净非有一对和吴兆兰神似的眼睛。一对很能叠惑男人的眼睛。
    那一夜丁孟唐擅闯唐净非房间的事,她早在回家的第一天就听说了。
    是那对眼睛勾起了丁孟唐的回忆?
    此刻,丁禹几乎要把唐净非和吴兆兰画上等号了。她恨透了吴兆兰,那个夺走了自己心爱男人的女子,难道她把灵魂附在唐净非身上了吗?
    不,这是无稽的想法。当年吴兆兰离开了,从此与汪家不再有瓜葛,不会是她。
    她就这么枯坐着,直到唐净非下课,再度经过她眼前。
    “净非,你等等再走。”
    “有事吗。汪妈妈,今晚我要赶另一处家教,不在府上吃饭了。”
    “喔,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嗯,汪妈妈,我走了。”
    丁禹庆幸自己没有冒昧开口,问她母亲叫什么名字。
    需要请人调查唐净非吗?她迟疑着。汪洋今天到家,她想起自己最钟爱的另一个男人。许多时候,她把儿子当作丁孟唐的替身,可是这个被自己当作情人来对待的儿子也爱上了别的女人
    想至此,丁禹只觉胸中有团烈火,熊熊燃烧。
    “太太,可以开饭了吗?”
    避家的声音浇熄了那一团火。
    “开饭吧,先生没那么早回来。”
    临时家庭里,唐净非弹着g大调夜曲。
    她又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曲弹毕,她摸了摸胸口,想起那个心型坠子已经在那里了。
    那天,她是有意要让丁孟唐看见那个坠子,也不意外他会将它扯掉。
    如今是物归原主了。妈妈如果地下有知,应该很高兴吧?
    她惊于自己的念头,这可不是她的初衷。为什么她现在竟怜悯起丁孟唐和妈妈这一对恋人来了?那分痴恋虽然感人,可是她这个无辜的下一代却间接地付出惨痛的代价。她原是不甘的呀!
    汪兴文和丁禹这对夫妇是她求偿的对象,而只有透过了孟唐和汪洋,她才能如愿。
    可现在,她觉得丁孟唐很可怜;汪洋呢?原来他并不是天之骄子,原来他也有不曾为人所知的辛酸。
    “唐小姐,你怎么哭了?”看护问得关切,她发觉唐净非近来变了个人似,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她变了。
    “喔,我想起外婆了。”
    “唐小姐,我婆婆是不是长得很像你外婆?所以你才会”
    她赶紧点点头,虽然那不是事实。
    “你这么做是不是很傻?”看护不安。“我是说,没有人像你这样做善事的啦,你还让我们跟你一起住。”
    “也许住不了多久了。”
    “你是说”妇人惶恐。唐净非没提过,但她也知道自己和婆婆是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唐小姐,你是不是快结婚了?跟来过我们这里的那位先生?”一时忘了自己的境况,妇人替她高兴。“那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对不对?你们两个很相配耶,分开看都很好看,站在一起更好看,他跟你一样会弹钢琴,真是太相配了。”
    “不是你说的这样。”她无意对妇人解释太多。“我可脑旗离开这里了,不过你放心,走之前我会先安顿好你跟婆婆,算是我对你们的答谢。”
    熬人安了心,也不解。答谢?好奇怪的说法。看唐净非像要出门,她没敢多问。
    “阿姨,我想下去走一走。”
    “你要小心一点,现在治安不很好。”
    “我知道。”
    治安果真不好。
    唐净非在巷口教一个机车骑士抢走了皮包。
    不甘心的她,拦下随后经过身旁的另一部机车。
    “小姐,你干嘛拦住我?”骑士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你载我去追抢匪,好不好?”她直跳脚。
    “抢匪?”大学生感兴趣了。
    “对,快点,不然就追不上了。”没等人家答应,她已经跨上机车后座,双手抱住人家的腰:“骑快一点!”
    “好,你坐稳了!”
    几条巷子里,两人兜了好几圈。
    “我看他可能跑掉了,还是我载你去警察局报案好了。”骑士放弃了。
    “哎哎哎,又来了,就是前面那辆机车,我们快追!”
    她一喊,骑士马上又加足油门,冲了上前。
    又白兜了好几圈。
    “去报案吧。我看你要小心一点,说不定那个抢匪已经盯了你很久,目标是你,不是你的皮包。”骑士做出判断。“否则哪有人抢到皮包还不逃的?不合理。”
    “会吗?”她喃喃自语,接着才想起要谢谢人家。下了车,她鞠了个躬:“谢谢你仗义帮忙,耽误你不少时间,不好意思。”
    骑士潇洒地冲她一笑。“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们就算扯平了。”看她一脸戒慎,他再笑:“你看我像坏人吗?跟你开玩笑的啦,你自己走路当心点,我走喽!”
    他才发动引擎,她出声了:“你身上有纸笔吗?”
    他拿出大哥大。“说吧,我把它存进去。”
    她念毕姓名和电话号码,骑士开心上路;她才迈了两步,身后有人喊她。
    “汪洋?”
    他含怒站定她面前。
    “这么晚了,你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还得撞得见。”他打断她。“阿姨说你只是在附近走走,所以我就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
    “昨天。今天忙了一整大,我一忙完就打电话给你,一过来就看见你坐在别人的机车上。”
    知道她不屑解释,他迳拉着她上了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
    “我跟你好像没办法吵架。”坐上驾驶座,他一点也没要开车的意思。
    “你那么爱吵架啊?”她的情绪稳得出奇。
    他叹息,他摇头。
    “我不爱吵架。可是你晓得吗?不论是情侣或是夫妻,从不吵架绝对不是好事。”顿了片刻,他又说:“就像我爸妈,我从没见过他们起争执,看起来是相敬如宾,实际上呢?他们向所有的人撒谎,包括他们自己。那种让人羡慕的恩爱只是一种表征,貌合神离的心伤,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思索着他这番话,良久,她发出感叹。
    “做人不该贪心,可是人偏偏是种贪心的动物。也许爱情和婚姻就像鱼与熊掌,两者不可得兼,如果选择了婚姻,那么就不该强求爱情,尤其是当一个人不得不选择婚姻,而曾经属于他的爱情也不存在了之后,他应该接受一切,不该不甘、不该贪心、不该不珍惜自己的选择、不该不反省自己在婚姻里可曾付出心血。也不该在墙里望着墙外,望着那不再属于他的爱情;更不该隔着墙去破坏属于别人的爱情。一个人如果太过贪心,结果往往是损人不利己,害苦了别人,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净非”他愕于她的反应。她的话没什么不对,甚至可以说是见解独到,可是她的态度令他不解,为何她愈说愈激动、愤慨?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又平静下来,还朝他笑笑。
    “你是有感而发吗?你认识的人里,有人给你这样的感觉吗?”她但笑不语。
    “算了。”他不追问。“还是把问题拉回我们自己身上吧。刚才你为什么搭别人的机车。”
    她实话实说。
    “真的?”他侧了侧身子,面向她:“刚才为什么不愿意向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一看见我就说什么‘来得巧’、‘撞得见’,我没必要应付你这种态度,更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
    “是吗?”他的好心情又飞了。“那现在为什么又肯解释了?”
    “宁可得罪君子,我也不得罪小人。”她睨着他。
    “小人?你说我是”他震怒,抓起她一只手。“唐净非!稳櫎─”
    “你想做什么?”她毫不畏惧,侧仰起脸反问。
    “稳櫎─”甩掉她的手,他急喘。“好,这辈子我是被你打败了。”
    见他有气无力地住椅背上靠,她在心里责备自己狠心。刚才她只想惹他生气,如果能让他开始对她反感就更好了。
    “我道歉。”他又说话了,又转过身看着她:“你骂得没错,我是小人,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该不问缘由就认定你有错。你的皮包被抢,心里一定害怕极了,我没赶上帮你的忙就算了,还误解你、嘲讽你,我真是太不应该了。你不是不跟我吵架,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向我抗议,我懂了。”
    这个男人体贴得教她害怕,他比抢匪还教她害怕。
    罢要转开的眼光教他拉了回来,他捧住她的脸。
    “这样也好。以后我们都用这种方式吵架,我可以接受。”
    她还来不及叹气就被他吻住了。
    “我没猜错,你很想念我。”他换了口气。
    “为什么没有每晚等我的电话?你漏接两通。”所谓漏接是被汪颖先接听了。
    “做人不可太贪心。”想以身作则的她,轻轻推开他。
    他靠得她更紧。“我一点也不贪心,不过是想把过去这十几天的损失要回来罢了。”
    她闭上眼睛,决定纵容他,也纵容自己。
    往事如烟,但如烟的往事不曾真正消逝。
    丁禹在戒菸多年后的今天,燃起一支菸。烟雾里,那些曾在她生命中、情感里留下的记忆,在这一刻聚拢在她眼前。
    六岁那年,她的父亲丁培达事业正是如日中天之际,也忙着物色第二春的对象,于是痛快地答应她的祖父,让她到法国去住。
    由于她执意不肯离开从小一块长大的丁孟唐,两人得以在法国继续形影不离地生活。随祖父返台定居后,两人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奶妈无意间发现他们偷尝禁果的情形。
    奶妈和丈夫惊觉事态严重,他们知道儿子高攀不上丁家,虽然他们一家都跟着姓丁;这就想将一对恋人拆散,免得日后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们骗老爷丁培达,说是孟唐的外公生病,急着见女儿和外孙,丁老爷这才将奶妈母子俩送回他们的老家,硬是隔开了一对恋人。
    丁孟唐和丁禹就此分离。不幸的是,丁禹怀孕了。
    年轻的她被自己的怀孕和父亲的暴怒吓傻了。
    丁老爷责备过女儿和奶妈夫妇之后,久久才冷静下来。听过家庭医师的建议,和各方面的考量之后,他决定让女儿赶紧嫁人。
    他手中的人选是汪兴文商场上合作愉快的朋友之子。一个有抱负、有野心,能吃苦,外表谦恭、骨子里有主见的青年才俊。
    他当机立断,很快地就将家丑掩饰下来。
    汪家家业不论在资本和业务范围各方面看,都还不及丁氏企业,汪兴文早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对于丁家主动说亲一事,自是欣然接受。
    对丁培达而言,难摆平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他威胁女儿,如果不听从他的话,乖乖出嫁,他就要告丁孟唐诱奸少女,让他坐牢;若是她从命,那他就当丁孟唐和她之间没有不清不楚之事,他照样供应他上大学。
    没有母亲,孟唐又不在身边,丁禹连一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流尽眼泪之后,她同意父亲的安排。
    往事如烟丁禹拈熄了菸,似乎不愿再想下去。
    “丁阿姨,我就知道你在家!”冯国琳的大嗓门教她头疼。
    “你这孩子,要来我家也不先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给你惊喜嘛!”
    丁禹笑笑,她不讨厌冯国琳,也不特别喜欢。她知道这女孩一直对汪洋有意,但她从不帮忙。
    她觉得冯国琳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你等一等,我回房里拿样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啊,丁阿姨?”
    “我从巴黎带回来给你的礼物,还有给你爸爸、你哥哥的,你等着。”
    冯国琳甚是开心,不为礼物,为的是汪洋的妈显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礼物交到她手中时,她一点也没有拆开看的冲动。
    “丁阿姨,你真好,还记着要给我礼物。”她说着,自己就感动不已:“我从小没妈,你就像我妈一样地照顾我、疼我,我”
    “好了,别说这些话了。”
    “嗯。丁阿姨,你给唐净非带回礼物了吗?”
    “礼貌上,我是该给她一份礼,对不对?”知道冯国琳争宠,丁禹淡然地解释。
    “你是一视同仁,不过汪洋可不像你这么公平喔!”她吃味儿地道:“我猜除了唐净非之外,他没给哪个人买礼物。”
    “国琳,汪洋是出差去工作,又不是去游玩,他买什么礼物啊,你也真是的。”丁禹虽然笑着,可心里却不敢恭维。就凭冯国琳这点胸襟,汪洋看得上,她这个做妈的也看不上。
    “丁阿姨,我陪你去逛街好不好?”
    “喔,阿姨今天可没空逛街,我跟几个老朋友约了要见面,马上就得出门。”
    “喔。”
    冯国琳大失所望地出了汪宅。丁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为她感到可惜;同时也发现自己在打量这女孩时,纯粹是站在替儿子挑选媳妇的角度来看。为什么自己却不用同一个角度去看待唐净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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