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言声与男孩子坐到出租车里时,男孩子便一把抱住了言声,把头搁在言声的肩头。言声好笑地推了推他:“喂,叶子健先生,现在好象应该是我嚎啕大哭吧?你这付样子,倒象是受了难,太过份了。”
    男孩子便在言声肩头低低笑了一声,很快又沉下来,回言声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言总本色,没让我失望。我这回回去,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妈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先回去看看再说。不过,要是发生什么事,短时间真回不来了,言声,你要怎么办?”
    言声沉默了一下,回他:“要是真不能回来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人的一生里,不光是为男女之情而活着,总有些别的,也是很重要的,我不怪你。生成为人子,为人母,一些责任就是不想担,也得担着。总之,你回来,那固然好,你不回来,我也过我自己的小日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一个人都过了这许多年了,还怕以后过不下去吗?”
    男孩子听了言声这般说来,一时间心头绞痛,便想着,言声每回的心绞痛,也是这般痛的吧?难为她每回都挺过来。一时间,就握住了言声的手,在言声肩头说不出话来。快到言声家门口时,言声叫停车。男孩子不知道言声想干嘛,就把头抬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言声拉了拉他的手,笑着说:“陪我走一段。还从来没让你陪我走过这段路呢。也算做个纪念不是?下来下来,别忘了付车钱。”
    言声便率先下了车,让男孩子付了车资,在那里笑着,等着男孩子。
    这时候,天空已经飘了一点雪花下来。飞飞扬扬的,落到脸上,便冰冰的,化成小水珠。天上地上,一片浅浅的白。就着路灯,抬脸看灯下那一片片缓缓飘落的雪花,扬扬洒洒的,人就很有飞身飘扬的感觉。
    言声便有些惊喜地对男孩子说:“你看你看,下雪了。我来的时候,就想着,可能要下雪,居然真下了,多好。”
    言声就把手挽进男孩子的手臂弯里,和男孩子一起小跑了起来。无人的街头,立时就留下两人一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清晰可见。言声便想着,自己与男孩子在一幅水墨画里头。天上地下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这一场,言声想,如果就是两人之间的结束,那也是美的吧?言声就是不愿意让自己与男孩子的结束,哭哭啼啼,凄凄惨惨的样子,那不是言声要的。
    与男孩子的这一场相遇,是言声这一生里,最舒服,最省心的相遇。言声虽说也受了点苦,但言声心底还是觉得,比之前一场人生,这后一场里,言声还是快乐多过悲伤。都只因着男孩子的不离不弃,无赖手段。
    在往言声家转弯的那个路口,言声停了下来。站在阴影里,就那般看着男孩子。男孩子也是这般,看住言声,不过,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到男孩子这般的神情,言声便放软了声音微微笑着回他:“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不用说出来。说与不说,我都明白你。你不必为难自己。与你这一场,足够我慢慢去想,可以浪费我许多时间去想。所以,你一定要记着一句话,你好,我就好。那句话,你若安好,我便晴天,就是这样吧。我送你走了。”
    男孩子突然有些哽咽,仍如车场那晚一般,先是一只手摸住了言声的脸,接着另一只手也摸住了言声的脸,专注地看了半晌,便吻了下来。言声就在这时候,尝到了雪花融化的味道。凉凉的,还好不带一丝寒意。
    男孩子把言声抱在怀里,宠溺地摇了摇,又习惯地把头埋在言声的脖子间,在那里低声说:“言声,你信我,你信我,会回来找你。”
    言声在他肩头便无声地笑了。
    一边很温柔地回他:“叫你不要说出来,你还说,真是不听话。”
    顿了顿,言声又说:“我知道你也是个周全的人,回去后,先顾着眼的事和眼前的人,别顾我。我习惯了一个人,是你非要赖上来的。”言声说到这里,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了两声,言声就在男孩子的怀抱里,伸出双手,把男孩子的脸捧在手心,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轻声说:“你长得可真好。眼睛最好,当时你偷偷瞧着我的时候,我其实都忍不住心旌摇荡呢,呵呵,今天这个秘密可算是告诉你了。”
    言声说到这里,又低低笑了两声,顺势用拇指轻轻地抚了抚男孩子的嘴唇,笑着说:嗯,嘴巴也好,我最爱看你笑的样子,真阳光,真迷人,让人忍不住想咬你一口,以前我没告诉过你吧?今天大放送了,就算是临别之礼吧。”
    男孩子与言声相处这么久,还从未听言声这般夸过自己。知道言声不想自己太难过,总想着法子冲淡这种离别之苦,心里便想着,总要让言声高兴才是,嘴角便渐渐上扬,言声便瞧见了往日那般温暖的笑容,如沐春风。
    言声就又神眩了一下。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估计你爸也是不会让我去送你的,便免了这些兜兜转转,我也不想你我之间,被一些旁人打扰。叶子健,与我说再见。”言声两只手拍了拍男孩子的胳膊,笑着等男孩子与她道别。
    男孩子便反过来扶住言声的肩,笑着说:“你还欠我一个心愿。”
    说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言声,回头就大步走了开去。就象车场那晚一般,连头都不回。
    言声也不唤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男孩子一路而去。
    漫天的雪花此时飞舞下来,男孩子的足迹很快就变淡了。言声便一个人,慢慢地拖着脚步,回了家。
    只到言声把自己沉到黑暗里了,才觉得前胸后背又开始疼起来。她让自己不要想,不要想,雪过之后,一定会是晴天,一定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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