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聂韶音那个医术能耐的,她如今揣着那么大一个肚子,也不能把她召进宫里来给太后看诊减轻太后的痛苦,便只能暂时拖着了。
    银川伺候殷敏莲睡下,便回到了外间。
    此时夜已深,整个皇宫的主子几乎都已经入眠。
    当然,表面上如此,实际上却不知道有多少人难以成眠!
    永秀宫的聂湘,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她忧心忡忡,却什么都没有说,抱着硕大的肚子斜躺在软枕上,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眸失神地盯着华丽的床帐。
    灵丘见她不肯睡觉,便道:“逸王妃本也不愿意把消息传进来,就是怕娘娘您思虑太多。娘娘,你若是这般不注意身子,王妃肯定要生气的。”
    “她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情与我生气?”聂湘幽幽说道。
    灵丘:“……”
    可不是吗?
    聂韶音现在一定正处于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聂湘又道:“韶儿还怀着孩子呢,但愿不会受此影响。”
    她自己是八个月早产了一个孩子、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人,所以聂韶音此时也是八个月,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担忧?
    灵丘叹了一口气,道:“王妃自己就是大夫,她的身子自己肯定有分寸。倒是娘娘您,随时都可能要生了,可当真是要好好歇息。再说了,王妃其人性子坚毅聪慧,她可能难过,但不会冲动,弃小世子于不顾的。”
    虽然心腹丫头很努力在劝,聂湘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但没有收敛担忧,脸上反而是更惆怅了。
    她知道就算自己再不情愿,既然跟君天临做了那等事,会有孩子也正常的。但是孩子来了的时候,她却内心极为矛盾。
    结果,被聂韶音这么一劝,孩子留下来了,要生了。
    可是……
    她与孩子的未来真的能够平安喜乐吗?
    怎么可能不担忧?
    如今聂韶音走了一步险棋之后,落入了这样的境地,她们姐妹该怎么办呢?
    比起永秀宫来,中宫安宁宫的气氛,就要紧绷而冷沉一些。
    南宫舒雅本来已经躺下了,此时又坐了起来。
    寝殿内还点着昏黄的烛火,中宫是有地火龙的,屋内温暖如春。她披散着黑发,穿着中衣披了一件袍子在外头,坐在床沿。
    送消息进来的人刚刚离开,她则是陷入了沉思。
    与其他人接收消息会有一些询问不同,南宫舒雅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命人将所查到的结果说清楚,便将人打发走了。
    身侧的人站在她身旁,也没敢进言。
    因为,南宫舒雅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耳边聒噪的。
    她就这么坐在床沿,思索了许久,才忽然道:“难不成,本宫费尽苦心安插的棋子,竟然是没有用了么?”
    她身边的嬷嬷这才微微弯腰,道:“娘娘放心,不会没用的。”
    “呵!”南宫舒雅说道:“不用雪华发作,只怕她就痛不欲生了,哪里需要本宫出手?”
    嬷嬷道:“娘娘难道忘了,聂韶音还有别的用途?”
    南宫舒雅顿了顿,倒是没有说话了。
    嬷嬷又道:“若能把聂韶音掌握手中,她就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刀!总而言之,她活着,比她死了要有价值!”
    “也是。”南宫舒雅垂下头,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说……这明妃肚子里的龙种,本宫还能不能给她留着呢?”
    嬷嬷道:“娘娘也莫要忘了,皇上那边可是一直盯着您。上一回的事有了前车之鉴,如今想要再做一遍,不会成功的。哪怕真的能成功,咱们也要付出太大代价,得不偿失。”
    想到这个,南宫舒雅美丽的眉目变得狰狞了起来。
    “娘娘莫要急躁,让她生下来又能如何?这孩子能不能长大,还是个未知数呢!再说了,这后宫之中,将明妃视为眼中钉的,难道还少吗?咱们不动手,也有别人动手的。”嬷嬷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南宫舒雅也确实被她安抚到了,思忖片刻,道:“聂韶音快要生产了,据说也是个男胎。皇上未必能容得下,指不定会有动作。你差人盯着点儿,一旦有什么问题,便把雪华给唤醒!”
    “是。”嬷嬷点头。
    夜,漫长。
    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皇宫,华丽辉煌,但是这里面发生了多少肮脏的事,谁也不知晓。
    金玉其表,内里却是一片糜烂!
    *
    第二天。
    聂韶音昨日哭了一场大的,像是把压抑了这么久的难受都发泄出来了似的。
    当晚睡得不太安稳,加上孕后期都会尿频,一夜要起来好多次,端着这样一个肚子躺着也躺得不舒服,后半夜她干脆就不愿意睡了,穿上了厚袄,让值夜的紫衣送自己去书房。
    铃霖苑的书房和卧房的地火龙是打通的,所以这边也很暖和。
    但是,在进书房之前,她在廊道下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默默地站着不发一言。
    “小姐。”紫衣提着灯笼,担心她冻着,催促道:“还是进屋里去吧,这个时候外头也太冷了。”
    没站一会儿,如果不运内力避寒,脚就要冻僵了。
    因为聂韶音给了她们提议,她们穿的鞋子都是夹棉的,是来自于现代雪地靴的一些创意。但这雪下得那样厚,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腊月;又是后半夜,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冻呢?
    就着廊下夜灯的光线,聂韶音仰头看着雪花在夜色中飘舞,莫名说了句:“距离开春,也是不远了。”
    “啊?”紫衣有些不解她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她又低低地说道:“但是有些人的春天,怕永远都不会来了。”
    这话,叫人听着莫名难过。
    紫衣抿了抿唇,道:“小姐一向自立自强,难道会被这些事情打倒吗?”
    “唉!”聂韶音幽幽一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她掌心里化开,不一会儿,手便冻得不像话。
    她勾唇浅浅一笑,道:“昨日之我、今日之我、明日之我。或许我都不会变,变的,从来都是这世道人心罢了。”
    说着,她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也罢,进屋吧。”
    进屋后,紫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出口:“小姐,王爷这个样子,你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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