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她说得很轻。
    直觉这个话题不妙,见她露出这样凄苦的表情,君陌归有些怕她再次向昨夜那样歇斯底里,又道:“本王也不会用世俗来管束你,你还跟以前一样,想要做自己的事业便去做。只要把属于你王妃的职责做好即可。”
    他以为这样能够宽慰聂韶音,不想聂韶音却冷冷地笑了,抬起头来对上他淡漠的眼眸,眸光中的寒霜比他的并没有少多少,冷冷说道:“君陌归,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就算你不让我做,有些事该我做的,我都会去做。至于王妃的职责……现在我还是逸王妃,不代表我永远都会在这个位置上。你承诺我一辈子,我却未必就会要你这一辈子!”
    她本想努力一把的,但是耐不住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火冒三丈!
    所以,说话也是尖锐得很。
    作为一个喜怒无常情绪不稳定的孕妇,她已经相当理智而克制了!
    努力个屁!
    她冷哼一声,道:“我爱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人,我若是不爱你了,你以为你是谁!”
    就好比如今,他不爱她了,在他眼里她算根鸡毛!
    总有一天,她也不会再爱他了!
    君陌归皱眉。
    可以说,对他这种修了无情剑的人来说,会有这种情绪,算是比较少见的,但是他心里似乎还真有些烦躁?
    他又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记忆,想起以前的聂韶音是什么样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他们又是如何相处的。
    想到他伤过她的心,百般追求死缠烂打威逼利宠,才终于把她重新追到手,并且让她也一点一点地全心爱上自己,变成彻底的两情相悦。
    可是如今,那种为她做任何事都会欣喜的感觉,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努力去回想,也完全无法让自己的内心起任何波澜。
    当初白眉道人让他做选择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多大犹豫便知道自己只能走上这条路,却不知道真正走上这条路之后,会变得这般。
    君陌归如今没有了七情六欲,才是正儿八经的理智到了极致便是绝情,他淡淡说道:“你又何必如此激动?变成如今这样,是我对不住你。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你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呵呵!”聂韶音嘲讽一笑,道:“随便你吧。”
    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因为肚子很大,她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后腰撑着自己的身子,一只手扶着桌子走了两步,嘴里的话却没有说完:“你也没有对不住我,我相信……我的澜之,并不希望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而变成了这副样子的人,就不是我的澜之了。”
    她的澜之,已经没有了!
    再也不回来了!
    想到这些,聂韶音的心就无法控制地剧痛起来,眼睛立即热了,眼圈也红了,就像是又要哭出来似的。
    但是她还是强行忍着,不让自己掉泪,转身朝外面走去。
    君陌归看在眼里,再次蹙了蹙眉。
    他知道,以前的自己最见不得她哭。她也很少哭,但若那一次被他看见了,就跟把他的心架在火上烤似的疼痛。
    而现在,看见她这副模样,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甚至有点希望自己是有感觉的!
    可是,该死的,就是没有任何感觉!
    聂韶音缓缓往外走,紫衣听到动静立即进来将她扶住,问道:“小姐要回房歇息吗?”
    君陌归听到她低声回应:“嗯,回去,先睡一觉。等我醒来,你再把鬼衣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声音里,是带着哽咽的。
    而这个女子是多么强悍的人,她不愿意像昨夜那样哭得无法自抑那么丢人,所以她隐忍着。
    这样的隐忍,更令人心疼。
    他还记得,若在以前见她这样,肯定会心疼得呼吸都困难,可是如今……
    君陌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却完全感受不到心疼的感觉。
    他有一种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没有让他难受,他感觉不到难受,就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心底里说:失去了,就失去了吧!
    转头看向桌面上的账册,君陌归薄唇一抿,道:“也罢。”
    对于七绝楼的事,并非他信不过聂韶音所以要她把权力交出来,而是因为七绝楼的事务确实不适合一个女子去做,太过血腥了。
    还有,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也不适合一个孕妇、或者是孩子的母亲去做。
    相反,他理应为自己的妻儿做好安置。
    大丈夫,就算他无法对聂韶音有任何爱意了,也不能否认确实是他负了她!
    他只能尽可能地去补偿。
    *
    聂韶音回到东屋后,调节了一下情绪,喝了一碗安胎药,就让紫衣给床顶上挂上布条,打结,将一条腿给挂了上去。
    “小姐,这个高度你会不会不舒服?”跟着聂韶音久了,折枝园那边又有月子中心,照顾过好几位孕产妇,所以紫衣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正胎位。
    聂韶音试了一下,道:“合适。”
    挂着腿睡觉的滋味自然不好受,但是她胎位有些不正,也是没办法。
    “那小姐先睡吧。”紫衣道。
    聂韶音闭上了眼睛,放空了思绪让自己睡过去。
    她睡了约摸半个时辰,就难受得醒了过来,干脆不睡了,问:“鬼衣来了吗?”
    紫衣答道:“已经过来了,听说小姐还在睡,所以他还在外面候着。”
    “叫他进来吧。”聂韶音将腿放了下来,这么吊着睡,都发麻了,十分难受。
    鬼衣进来的时候,聂韶音已经被兰十扶着走到了胡榻上,衣裳换好了,但是精神却不怎么好,靠在软垫上,微微眯着眼睛,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在揉着。
    “师父。”鬼衣先行礼。
    王爷回来的事,他当然也知道了,也从青衣愤愤不平的述说中,知晓了如今的情况。
    所以,看到这样的聂韶音的时候,鬼衣第一个感觉便是:我家师父太不容易了!这命运坎坷得,老天爷真的瞎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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