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尽管到处充斥着虚假,却未能泯灭所有的真。比如魏夫人对我的真,小沅、信铃、阿满她们对我的真,还有,冷硬的心柔软了下来,对啊,还有司马洛。
    足够了,就算立刻死了,在西汉的这一辈子也值得了,这三年胜过了我在现代活的那三十年。
    像宽慰阿满她们那样,我粉饰太平,叫魏夫人不必过份悲观,大不了让那小太后骂一顿打上几板子,忍忍痛也就挨过去了。
    魏夫人不敢苟同“子服,你不知道,自打我进宫,从未见过太后这般震怒过,她绝不会轻易地饶过你。”
    “不饶过我又能怎样?至不济,杀了我便是。”我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满不在乎。
    “子服,我知道你有陛下撑腰,太后不会杀你。但你不知道,这宫中有的是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不知道?怎么会?古装戏里随处可见这前人智慧的结晶,什么针刺啊,什么夹手指啊,诸如此类。
    说不害怕,那是打肿脸充胖子,可害怕归害怕,我却仍是举步走向长信宫。
    魏夫人死活不肯放我过去“子服,你听我的劝,缓得一时三刻再进去,说不定太后的气会消了些,不至于太为难了你。”
    我凄然一笑“夫人,太后这怒气怕是自皇后归天那日起便开始了,若非子服被陛下关进暴室,恐怕她也不会把这怒忍到今天才发。缓了那么些日子,太后的怒也没有消解半分,夫人以为拖得一时半刻还有意义吗?不过徒然令太后怒上加怒而已。”
    魏夫人愣住,tuo口问道:“那子服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刀俎砍向鱼肉,鱼肉该如何是好?一条路,闭着眼睛等死。
    谢过魏夫人的好意,我入了长信宫,前脚刚跨进平明前殿,冷不防一样暗器雷光电闪般袭来,我躲闪不及,惨成靶心,当下额前中招。
    砸飞了的青铜茶碗,呈自由落体式,与地面撞击出的声音极其清脆。而那湿漉漉自眉心流下的,是我的血。
    这是开胃小菜吗?还好,没我想象中可怕。
    这样想着,仿佛那胆怯随着血液流出了体外,我反而镇定了,无所畏惧了。
    没有停步,走到殿中,跪下“子服拜见太皇太后。”
    殿内,空空荡荡,不见宫人随侍两边,唯有上官太后急剧而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山崩海啸的前奏。
    “廉子服,你还有脸来见孤么?”
    我闻声抬头,因这个动作额际钻心的痛,原来被东西砸头真的很疼,那wan我也砸得司马洛很疼吧。
    因为想到了司马洛,想到了那wan,面上不知不觉浮出笑容,等到察觉,我的笑已经成功引发了地裂山崩。
    “廉子服!你这个jian人!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对得起皇后,对得起孤么?”上官太后已极近狂乱,指着我的手,颤如风中落叶。
    所谓地裂山崩,也不过如此。
    我干脆站起身,顶着满头的血,坦坦荡荡地答道:“回太后的话,子服,对得起皇后,对得起太后。”
    “你!”上官太后气极,气极之下竟无言以对。右手兀自悬着,朱唇半张,凤目瞪得突出眼眶,可笑得像一只青蛙,一只穷尽此生也跳不出井底的青蛙,却渴望着头顶上的那片青天,青天上那个月一般温柔而忧郁的男人。
    忽然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在太皇太后面前揭破那个真相,她会作何反应?
    那边厢,上官太后已然缓过了那口气,清丽容颜笼上寒霜,眼露杀机“廉子服,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你么?”
    而我则问:“不知在太后的心里,是许皇后重要,还是陛下重要?”
    杀机露到一半,转成呆若木鸡“你,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自问自答:“子服真是糊涂,想也不用想,太后一心只为陛下,自然是陛下重要了。”
    所以,我好奇的那个问题答案,就是,上官小太后倘若知晓真相,闪过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只能是怎样千方百计替汉宣帝掩盖罪证。
    所以,上官太后也是一个可怜复可悲的女人,比许平君还要可怜,比许平君还要可悲。
    所以,我同情她,甚于同情许平君。
    此刻,我同情的那个人,正用匪夷所思的眼光看我“廉子服,你失心疯了么?”顿了一顿,添入狐疑“还是,你妄想用装疯卖傻,来逃tuo孤对你的责罚?”
    也许我真的失心疯了吧,只有失心疯的人才会像我这样不怕死地接道:“子服庆幸,原来太后只是要责罚子服,子服还以为太后会要了子服的命,来给皇后陪葬。”
    上官太后罕见地不再动怒,她很聪明,很快就明白光凭口头上的动怒耍狠根本治服不了我。立刻改变策略,拿出实际行动,向着我,阴阴恻恻地牵动嘴角“不错,孤只是要责罚你。”扬声向殿外“来人!”
    宫女内侍随声而至,上官太后望着我,吩咐众人“良人廉子服,有负圣恩及孤之所托,疏于照顾致皇后体虚而死,且无半点悔意,言语傲慢狂妄。现依宫规,处杖刑,小惩大戒,以观后效。”
    杖刑?不是吧,还真让我猜对了,骂我一顿打我几下便完事了?我不相信那小太后会如此善良,尤其在我这般顶撞她之后。
    内侍领旨,准备架着我到殿外受罚,却让上官太后制止了。
    “不必了,就在殿内行刑即可。”
    敢情她这是要看我被打得龇牙咧嘴、皮开肉绽的惨状,骨子里的倔强发作,我药紧牙关打定主意,打断骨头也绝不哼哼一声。
    此念方起,便听见内侍问上官太后准备打我多少棍子,不料上官太后回答:“一直打下去,打到这个jian人向我求饶为止。”
    继而转脸朝我,笑,如花般怒放,罂粟样的妖邪。
    “廉子服,孤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一定不愿向孤求饶吧。你最好别求饶,这样,孤便有理由,一直打到你死!”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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