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前跪着的那些人看来,常筱樱发现,没有铁石心肠实在很难拒绝这样的苦苦哀求。
    在岁方真没有醒过来之前,她是走不了的。
    “你们先起来好不好?”
    “如果樱小姐不答应留下来帮忙,我们就不起来。”
    “是岁方夫人要你们来的吧?其实你们也清楚,留住我有什么用处呢?”
    “我们并不是为了夫人来,我们是为了少爷来的。”
    “你们少爷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知觉,你们还真会说瞎话。”她知道日本人很怕上司,更怕丢饭碗,所以觉得他们为主卖命情有可原,可是说谎就不应该了,她宁可他们直截了当的说明原由,那么她答应的机会会此较大一些。
    “我们真的是为了少爷来的。”
    “好吧,就算为了你们少爷,那么告诉我,我为什么得为他留下呢?我和他根本素不相识的,有什么理由我该为了他留在这个我不喜欢的地方?你们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因为只有你帮得了少爷,可以保住他的地位。”
    常筱樱翻翻白眼问:“谁告诉你们的?”
    “夫人。”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夫人要你们来的。我知道你们很忠心耿耿,但是我很抱歉帮不上任何的忙,我只是来日本玩的,早走晚走都得走,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
    而且她也不想继续和那个在梦中亲吻她的岁方真有太多的牵扯,在梦境中被他搞得一头混乱已经够了,怎可让真实的人生也被他影响,她想尽快离开,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你们都别再说了,我不会留下来的,我会亲自向你们夫人说明,让她不怪罪你们,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一个欧吉桑说:“不是这样的,我们并不是怕夫人责备才来求你,我们是希望樱小姐可以帮帮少爷,至少在他醒过来之前帮他保住属于他的事业,如果樱小姐不肯帮忙,那么岁方家一定会落入旁人的手中,我们实在不希望少爷醒来之后一无所有,所以无论如何请樱小姐一定要帮这个忙。”
    常筱樱有些感动,但是,她所坚信的奇迹至今并未发生,如果岁方真永远醒不过来,她岂不是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我办不到,请不要为难我。”
    “樱小姐”
    “不用求她了。”
    那最好!是谁当了她的救星?她转头想要道谢,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竟然是岁方真。
    看到他,她第一个念头是,这一定又是他搞出来的梦境,因为现实世界的他是个植物人。
    “你搞这个梦又是什么用意?”常筱樱没有空闲去理会佣人们惊喜万分的表情,只觉得他又开始恶作剧,所以兀自筑起一道防备的墙。
    “梦?”岁方真蹙起眉宇,一脸莫名的反问:“你喜欢做白日梦?”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很认真的问你话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管你们那家的事情,你叫这些人下去,我年纪轻轻的被人这样跪着会折寿的。”
    他听话的挥手叫那些佣人下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现在你可以回答了。”
    “回答什么?”
    “你说梦是什么意思?”
    岁方真步步向她靠近,她却步步退离。
    “你不要过来。”因为,亲吻事件不能再发生了,就算不想承认,他有可能是她兄长的事实让她感到万分痛苦“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三番两次来我梦里,已经弄乱了我的生活步调,现在请你高抬贵手,离我远一点,放过我,我会很感激的。”
    “樱,我们是兄妹,我是不可能离你远一点的。”
    他知道他们是兄妹?这个事实让常筱樱气愤万分“你既然知道事实,为什么还故意招惹我?”岁方真无辜地说:“我没有做什么啊!”“你没有?”那个吻又算什么?真是可恶的家伙,占了便宜马上就撇得一干二净,简直是典型的色狼嘛,
    “我做错了什么?”
    他的无辜在她看来更像是偷腥的男人故意装蒜,她气极了,奋力的推他一把,高声喊道:“够了!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请离开我的梦,不要来干扰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樱”
    “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是,我很讨厌你,所以快点离开我的视线吧!”
    “可是”
    “你到底走不走?”常筱樱狠狠的威胁着“你要不走,我走。”
    她并未能如愿,才踏半步就被岁方真扯住了“我走,你冷静点,晚点我们再谈。”
    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只希望他快点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然而当他终于离去,她却又满心的不舍与痛楚,泪再也无法遏止的滑落双颊,强烈的证明着她内心的真情感。
    这只是梦,但是为什么岁方家却像举国欢腾一样的准备庆祝事宜呢?为一个梦庆祝不是很怪吗?
    她看见岁方玲子满脸是泪地趴在岁方真的胸膛上哭泣,却又笑着摸着他的脸,似想要藉此证明儿子是真的醒过来了。
    但,常筱樱依旧认为这是个梦罢了,一过了这一刻,一切又会变回原先残酷的事实,她想要告诉岁方玲子不要过分兴奋,但是她开不了口阻止一个母亲为孩子的失而复得而欣喜若狂。
    只是,她这个局外人干么在这里看人家母子相会呢?
    这当然不是她所愿,是那个自大的,把她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岁方真硬把她拉来参加这个饭局。
    所以,即使是山珍海味,但这是被勉强的一餐,所以吃起来有点难以下咽。
    “怎么了?你怎么都没有吃?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岁方真就坐在她对面,视线很轻易的就与她的对上。
    但是她不想接受他那兄长式的关怀“我是没有胃口,可不可以允许我先离席?”
    “你都没吃到什么,所以不可以。”
    好残忍,他想要当哥哥,她不想当妹妹不成吗?
    而更残忍的是,他想当哥哥,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当呢?在他把她的心拐走了,才又以兄长的姿态出现,这是很伤人的,他不明白吗?
    “变态!”常筱樱忍不住脱口骂他。
    “樱,注意你的礼仪。”岁方玲子低声斥道。
    “很抱歉,我是不懂你们岁方家的礼仪,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离开,你们就不需要忍受我这个没教养的小孩了。”
    “樱,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岁方真有些无奈。
    “没错!”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因为你是超级大变态。她想要这样说,但是发现岁方玲子正瞪着她,只好改口“就是不喜欢,这理由够充足了。”
    “可是我很喜欢你这个妹妹,想和你好好相处。爸爸之前就一直要我去台湾接你回日本,却因为我昏迷不醒而延迟,你是为了这一点而气我吗?”
    “岁方真,你真的很会装蒜,但是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是梦也好,是真实也罢,我都不想当你的妹妹,我说得够清楚了吧?”她非走不可了,她的快刀碰上这团乱麻,也快要不管用,再待下去,她不仅无法自拔,还会沉沦更深,所以得在更凄惨之前抽身而退才成。
    “樱,如果你愿意,可以由你来继承岁方家的产业,这样你是不是会考虑留下来?”
    “不可以。”岁方玲子马上抗议。
    常筱樱皱眉看着他们。到底是母亲,没有一个母亲不为自己儿子想的,先前一味的想要她接管岁方家的产业,现在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很现实啊。
    但,这对母子也未免太低估她了,他们以为她是那种没有自尊心的女人吗?简直就是门缝里瞧人。
    “别看不起人了,你们以为所有人都对你们岁方家有兴趣吗?可惜我不是其中的一个。”她奋力站起,对两人宣布“我现在就要离开日本,不管你们的决定是什么。”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樱”
    “让她去算了。”岁方玲子挥挥手。
    “妈,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一定要樱回这个家,她也是爸的孩子,没理由我一个人独享父亲的爱,她却落个私生女的称呼,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那是一年以前的决定,现在我改变心意了,那丫头太野了,根本就不适合当岁方家的小姐,如果你要资助她,我不反对,但是我不想她住进岁方家,每天让我头痛。”
    岁方真坚持道:“但是我要她留下,她非留下不可。”
    “儿子,你为什么这样坚持要她留下?”
    “因为她是我妹妹。”
    “那个”
    “什么?”
    岁方玲子想起岁方真跌下楼梯之前似乎听见她和丈夫所说的话,当时他们还担心儿子发现自己不是岁方家孩子的真相,可是现在看他的反应,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妈,您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岁方真盯着她问。
    “没事。”岁方玲子把差点出口的话吞回去,摇头说:“我只是想,你替她着想,她未必肯领情,不如不要管她算了。”
    “妈,我一向听您的话,但是这一点我不能顺从您老人家的意思,樱现在只有我们这些亲人,如果我们不管她,谁还会关心她呢?所以,我一定要代替爸爸补偿对她的亏欠。”他方才才知樱的母亲已然过世。
    “你”“对不起!”
    她疼爱的儿子虽不是亲生的,但是被他这样请求,她也不再坚持“算了,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不过你得告诉那个丫头,不许做出丢岁方家脸的事情来。”
    “嗯,有我看着她,不会的。”岁方真笑着点头承诺。
    “你们是想要软禁我是不是?快点给我闪开!”常筱樱无法相信岁方真竟然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害得她连上个厕所都有人跟在身旁。
    “在少爷回来之前,我不能够离开小姐半步,这是少爷的吩咐。”
    他一定考虑过她会试图逃逸,所以派了这个看起来手脚利落,好象可以随时扭断她手臂的女高手,使得她插翅也难飞。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为他所控制了呢?难道这是一种法力?她向来不信神鬼之说,所以依旧认定这只是一场梦,只是这个梦比较长一点罢了。
    “他在哪里?”
    “小姐问的是少爷吗?”
    “没错,他人呢?”她一定得跟他好好抗议一下。
    “到公司去了。”
    “还真辛苦。”
    “少爷从以前就很认真的工作,对公司的事情向来不怠惰。”
    生怕她不知情似的,众年轻女佣拼命说着她们心目中的少爷有多好,有多了得,害得常筱樱听得也认真起来,可是想到这不过是场梦,会醒来的,只是迟早而已,又有些生气。
    “告诉他我找他。”
    “少爷说你若是想见他,可以请司机载你到公司去。”
    “去公司干么?”做个梦还跑东跑西的,她才不想浪费那种心神呢!“告诉他,我要见他,但不是我去见他,是他来见我,如果他不回来,那么就不要怪我来个不告而别。”
    没有人敢把她的话当耳边风,所以她才说完,就有个女佣拿起电话拨号码,然后把话筒递给她“小姐,电话帮你接通了。”
    “不,你告诉他,如果不来和我面对面的谈,就不要想我会考虑留下来。”常筱樱动也不动,只是对着话筒的方向大喊,她相信他听得到。
    终于女佣放下电话,传达了岁方真的意思“少爷说他半个小时内会赶回来,请你不要激动。”
    “我一点都不激动。”她绝对心平气和,毕竟只是梦嘛!干么跟自己过不去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个不满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是岁方玲子那满含鄙夷的语调,她耳熟能详。
    “我不想怎样,只是想要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要放我回台湾?”
    “我是希望你回去,但是阿真希望你留下来,所以我让他决定这一切。”
    还真是疼子心切的母亲,让她想起她死去的妈妈。世上真的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而没妈的她现在只像根草,只能任人宰割践踏。
    但,常筱樱反而同情岁方玲子、想她对一个梦境认真,醒来惆怅必然更深。
    “你不是真的以为奇迹的确发生了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切只是梦,所以醒醒吧,不要让梦支配了你的理智。”
    “我还是不懂。”岁方玲子一脸莫名,而且觉得她脑袋有问题。
    “我说岁方真根本就没有醒过来,这一切只是梦,我已经梦过很多次了,梦中的他一直生龙活虎的,但是一醒过来,奇迹还是没有发生,事情就是这样。”她是真的想点醒岁方玲子。
    岁方玲子冷笑一声,对她说:“做梦的是你吧?阿真是真的奇迹似的醒过来了,他现在正在公司上班,如果你不相信,何不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会痛?”
    常筱樱很想反驳,但最后还是认真的掐了自己一把。
    会痛耶!这代表着什么?
    根本没有所谓的梦,梦早就变成真实的,而现在她面对的是个很残酷的事实,她被个“梦中人”牵着鼻子走,更惨的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了。
    “为什么要走?”匆忙赶回家的岁方真,看到常筱樱把衣服一一摊在床上,正准备收拾行李走人,他一口气把她整理好的部分弄乱,然后激动的问:“你就当真那么讨厌我做你的哥哥?”
    “是很讨厌。”
    “什么理由?”
    “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我不懂!在我醒过来之前,我根本不曾和你打过照面,为什么你会认定我是个坏蛋呢?”他认真的询问。
    常筱樱却更火大“你你敢说你醒过来之前没有见过我?那么为什么你会认识我?”
    “没错,我没有在你面前露过脸,我会认识你,是因为爸爸要我暗中保护你。你是我们共同的宝贝,我希望多了解你,所以调查过你,这样有什么不对?”
    “调查过我?我明白了,你想替你母亲报复我妈,所以故意那样对待我,对不对?也许连你昏迷一年都是假的,你们一起串通好了整我!”
    面对她严厉的指控,岁方真感到一头雾水,但急忙辩解“我不曾想过要报复你和你妈,我妈也没有,我们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坏,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不许叫我妹妹!我才不想当你的妹妹呢!”常筱樱气愤的吼着。
    “那么要我把你当成什么,你才不会那么讨厌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可以做到。”
    如果她说得出来就好了,她发现自己很想当他的情人,这是一直到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他才发现的,可是,他们的关系却在那时候变得复杂不堪,所以那个希望恐将无法实现。
    “算了,我什么都不想当,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我要回台湾去,我男朋友大概找我找疯了。”
    “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岁方真声音不觉变大。
    “有必要那么激动吗?我交男朋友难道还要你同意?”
    “没错,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看看和你交往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免得你被骗受伤害。”
    说得真好听,可是伤她最深的却是他呵,他知道吗?还是他有意假装,为的依旧是报复?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鸡婆?我根本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我交不交男朋友是我的自由,就像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不管你怎样坚持,我都不会承认你是我哥哥,不要浪费你的精神了。”
    “你对岁方家有偏见,因为我们放着你二十几年不管,是不是?”
    “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而且我姓常,不姓岁方,所以你们岁方家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管我常家的事情,你不要误会了。”
    常筱樱知道自己的表现很无情,但是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做,撇清关系,拉开距离,才可以抚平这突如其来的伤痕。
    “你真的那么不想当岁方家的人?”
    “是的。”
    “那好。”岁方真点头。
    以为他同意让自己离去,她松了口气的想要道谢,但是他又说话了“我可以不把你当妹妹,但你还是不可以走,在我确定你的对象可以带给你幸福之前,你都必须在我的保护之下,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就是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你你懂不懂法律?”常筱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男人,是日本男人真的比较大男人主义,还是他比较不一样?她觉得是后者,而且他那急切想当兄长的情怀使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你最好记得,威胁利诱对我是绝对不管用的,所以,你只能二者选一,一是考虑当岁方家的大小姐,一是当我岁方真的好朋友,接受我的保护,你的决定是什么?”
    哪有人这样的?!“你简直就是有理说不清!”
    “对,你最好有这种认知。”岁方真笑咧嘴,似乎他很开心。
    “变态!我是在骂你耶!”
    “我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被女人骂过。”他发现,被骂原来也可以这样有趣,而且看她气红了的脸蛋,他更是心动。
    他并没被自己的心态吓到,是因为早在他父亲要他去台湾观察并且暗中保护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让人心动的女孩,只可惜她是妹妹,而他是兄长,他是知道这层关系的,不敢有任何的非份之想。
    可是,更因为她的迷人,他想要好好的呵护,直到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保护她为止,他都要尽为人兄长的职责,算是对她的小小补偿。
    “樱,在这里至少还有我关心你,在台湾,你已经没有亲人,留下来好吗?”
    岁方真的真诚感动了她,望着他的眼,她竟热泪盈眶,说不出个“不”字来。
    “留下来,让我照顾你。”他扳住她的肩膀,再度央求着。
    她知道自己失败了,败在他的柔声软调下,但却红着眼,有所坚持地说:“我不当你妹妹,绝对不要!”
    “不当妹妹还可以当朋友,我们就当永远的朋友吧!”
    朋友?也许这样也不坏。常筱樱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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