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将自己的东西随意堆在空房间里,还来不及仔细收拾,便坐在床上细细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张青自小生活在张家人的冷漠之下,小小年纪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尤其对危险相当敏感,也因着这一丝敏感,在找来沧融这一路上才躲过了许多危险。这女童虽然对自己算不得和善,自己却也未曾感受到恶意,倒也不用特别提防。倒是玄字房应该是有什么特殊象征的,听那师姐口气,应该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入住的。不知道方云松是不是因为独瑶真人的面子,将自己放在了这里,不过这小院子的特殊之处还未感觉到,张青已经预料到会有一堆麻烦了。小姑娘拍拍自己脑袋,有点无奈。
    虽然是因为阿娘来到这里,但是张青明白自己也是想要修道的,沧融较之张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这沧融派,待阿娘病愈之后,她想呆下去。暗自下定了决心,张青从床上下来,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包裹。其实从张家出来时,她只是收拾了几件衣物和阿娘亲手做的手帕,到了竹屋之后,独瑶真人给她的破阵子还有一些竹简毛笔,也一并被她带过来,除此之外,并无他物,因此很快便收拾妥当。
    这屋子大小与竹屋差不多,都仅仅方寸之地,不同的是这屋子大概是木头做的,较之竹屋精致许多,屋内家具也多了不少,虽地方不到,大约是施了阵法,柜子书桌床宫灯一应俱全却不显得拥挤,桌角隐约还有暗纹,进门之时还记得屋顶密密麻麻铺着琉璃瓦,煞是好看——这屋子是比竹屋要好的,不过张青却还是更喜欢那山顶的竹屋。
    门外传来舞剑声,张青将房门悄悄打开一个缝隙,只见那师姐端着木剑,已在院内一丝不苟的练习起来,身如游龙,灵活矫健,木剑在空中呼呼作响,要是被打上应该是很疼的,张青暗想。不过如今修真者多以修道,讲究打坐修炼,提升心性,如果不是剑修,很少有人会修习剑术,这师姐倒也是奇特,张青一时看着便入了迷。忽然心下如擂鼓,下意识往旁边一挪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只见一柄木剑已经破门而入。
    何如韵站在门口,瘪嘴道:“叫你偷看。”张青只得赶紧站起来,低着头道歉:“见师姐剑术精湛,一时间失了神,打扰了师姐练习,望师姐见谅。”何如韵本也不是特意计较,见张青态度诚恳也不多事,鼻子哼了一声收剑离去。
    张青暗自头疼,这师姐性格也是难以捉摸,以后要更加小心了。还未理清楚思绪,两个纸鹤在门口发出尖锐的长啸,争先恐后的挤到张青面前。张青将倒下的门一扶起,末雨活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张青张青,听说你搬到外门啦,我过几日来找你耍。”另一道符却是张青不太熟悉的男声:“独瑶出门历练几日,你先呆在外门,一切待她回来再说。”张青努力想了想,这才记起这男道士的声音,正是自己那日过来探望自己的独瑶真人的师父。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张青屋内的宫灯自行亮了起来。张青默默掏出竹简,开始每日例行的背诵任务,或许孰能生巧,这竹简阵法中原本晦涩不明的地方,张青在背诵反复念叨了几日后,竟然慢慢领悟到了一点意思,这当真算是意外收获。虽然还是不能完整的结出第二个防守类型阵法的印,但是对这个阵法的运行却了如指掌了。待领悟一次《破阵子》,张青揉揉酸疼的腿,开始打坐。凡人都道道士打坐修炼便越加精神,抵得上几日睡眠,却不知,对于炼气初期的小道士们,打坐却是最难熬的,身体还有睡觉的本能,又因的年纪较小,抵御睡觉的欲望也不是易事,专心打坐便格外的艰难。
    张青努力收敛心神,慢慢的指引身体周围的灵气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灵气漩涡,然后透过皮肤开始按照一个大周天的路径在身体的灵脉中游走。张青的灵脉杂质较多,即使经历了药浴仍旧显得闭塞,因此灵气游走的并不通畅,这使得每个大周天张青花费的精神更多。人人都道这种恶劣条件可能修得更加强大的灵识,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无异于杀鸡取卵,本来就弱小的灵识在过度的使用之后显得更加孱弱,而修炼之后的精神反而会处于一个极其疲倦的状态,这些,都是目前的张青所无法解决的问题。
    修炼的时间过得异常快,张青只觉三个大周天游走完毕,屋外朦胧的天已经透过窗子投进一些暗淡的微光。正待休整一番,屋外突然传来悠长的钟声,虽不知这声音是何,但极其规律,想必是用来通知何事的。张青从屋中出来,只见玄字院子里各个外门弟子都已整理完毕开始三三两两的往院外走,昨日见过的何如韵也夹杂在其中,慢悠悠的打着哈欠。能进玄字院的,除开有家中势力,硬性条件更包括悟性,灵根,修为,缺一不可,周围的弟子见有了新人也不过是瞟上两眼,虽心下惊讶只有炼气一层,却只当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很快收回了目光。这些玄字院的弟子自小莫不是生活在家里长老的庇佑之下,对这种门派势力后台一类门道了然于心,因此不会轻易与人结怨。
    张青不敢贸然上前询问钟声所为何事,只是整理了仪容跟在何如韵后面,何如韵已是炼气五层,自是感觉得到背后的张青,也懒得理会,只是往讲堂走去。
    这外门弟子大多是俗世中所出,因而有王公贵族也有平民,有满腹经纶也有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修道之人,对心法的理解尤其重要,如若大字不识一个,又如何修炼,所以沧融便统一安排所有外门弟子每天早上要到讲堂学习大字,聆听讲堂师兄的讲解。
    张青跟在这群弟子后面,只觉钟声越来越大,不过一炷香功夫,待绕过几棵参天古木,两层高的小楼阁就从这树干的缝隙中出现在面前,只见这楼阁琉璃绿瓦,鎏金重檐,朱漆廊柱,屋檐下挂着巨大的牌匾上“讲堂”两个大金字气势逼人,呼之欲出。张青一看这这楼宇名字,心下了然,依次跟在弟子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去只见大堂内各弟子泾渭分明的分作五堆,前面列着牌子,分别是玄字院,天字院,人字院,地字院,宇字院。张青捡了玄字院弟子靠末尾的位置盘腿而坐,尽最大能力的减少自己存在感,即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当看见一个炼气一层弟子坐在玄字院一方时,修为较高的其他院居住的弟子投来的不友善目光,不由得心下一紧,自己修为太低,又没有自保的能力,独瑶真人的事也不好随意拿出来作谈,怕会有损真人脸面,今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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