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才让您决定在二十年后迁往巴格达?”

    巴沙拉特笑道:“偶然事件和有意安排,尊敬的先生,它们是同一张壁毯的两面。您或许觉得某一面更好看,但您不能说,只有这一面才是真的,另一面是假的。”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您的话总是那么发人深省。”我说。

    我谢过了他,和他道别。就在我离开他的店铺时,一个女人和我擦肩而过,有些急匆匆地走进店堂。我听见巴沙拉特管她叫拉妮娅,不由得吃惊地停住脚步。

    站在门外,我听见那女人说:“我把项链带来了,但愿年长的我没把它弄丢。”

    “我相信,您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等待您的来访。”巴沙拉特说。

    我明白了,这正是巴沙拉特那个故事里的拉妮娅。她这是要去找到她年长的自己,让两人一块儿回到她们的年轻时代,用两根一模一样的项链愚弄强盗,拯救她们的丈夫。一时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因为我觉得我仿佛踏进了一个故事。一想到我竟然可以跟故事中的人物对话,参与事件的发展,我就觉得头晕目眩。我很想开口说话,看能不能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一个藏而不露的角色。但我马上清醒过来,想起我的任务是在我自己的故事中扮演一个藏而不露的角色。于是我一言不发地走了,想找一支商队,搭他们的车上路。

    尊贵的陛下,有人说,命运会嘲弄凡人的计划和安排。一开始,我似乎是全世界最走运的人。这个月正好有一支商队前往巴格达,我很顺利地加入进去。但接下来的几周里,我开始诅咒自己时运不济。种种事故让商队的行程不断耽搁:离开开罗没多久,途中一个镇子的水井干涸了,不得不派出人手折回去取水;在另一个村庄,保卫商队的士兵染上了痢疾,我们又耽搁了好几周,等着他们康复。每一次延误都使我不得不重新修订抵达巴格达的时间,让我一天比一天焦躁。

    接着又是沙暴。它仿佛是来自安拉的警告,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行动是否明智。好在沙暴开始时,我们已在库法西边一家商路旅店落脚了。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从几天增加到几个星期。一次又一次,天空晴朗起来,但刚把货物装上驼背,天色又变得晦暗阴沉。纳吉娅出事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我简直绝望了。

    我挨个恳求赶骆驼的人,想雇一个驼夫带我离开商队,单独上路。可我说不动他们,没有一个驼夫答应。最后,我只找到一个人愿意卖给我一头骆驼。价钱非常昂贵,远远超过通常情况下的售价。但我毫不犹豫地付了钱。就这样,我不顾一切,独自出发了。

    不用说,沙暴之中,我没能前进多少。但狂风稍稍减弱之后,我立即以最快速度赶路。没有和商队随行的士兵的保护,强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住我。两天之后,我果真落入了强盗手中。他们抢走了我的钱和骆驼,但没有杀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出于怜悯,还是懒得多此一举。我徒步向回走,想找到商队。沙暴停止了,现在折磨我的是晴朗无云的天空,高温让我苦不堪言。商队发现我时,我的舌头已经肿得很大,嘴唇像太阳灼烤之下的泥土一样绽裂开来。这以后,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商队慢吞吞地前进。

    玫瑰凋谢时,花瓣一片片脱落;我的希望也一样,一天天枯萎。商队抵达这座祥和之城时,我知道已经太迟了。通过城门的时候,我还是向卫兵们打听,这里是不是有一座清真寺倒塌了。第一个回答的卫兵说他没听说过。那一刻,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也许我记错了事件发生的日期,我到底还是及时赶到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卫兵告诉我,确实有一座清真寺倒塌了,就是昨天的事,发生在卡拉区。他的话像刽子手的斧头一般落下来。我从那么遥远的地方赶来,下场却是第二次听到我一生中最悲惨的消息。

    我来到那座清真寺。原来是墙壁的地方变成了一堆砖石瓦砾。二十年来,这番情景一直盘踞在我梦中,挥之不去。现在,它出现在我睁开的双眼前,清晰得让我无法忍受。我转过身去,漫无目的地走着,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最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我的老宅,就是纳吉娅和我一起生活的那幢房子。我站在街上,呆呆地望着它,心中充满回忆和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轻女孩走上前来。“尊敬的先生,”她说,“请问福瓦德·伊本·阿巴斯的家是哪幢房子?”

    “就是这幢。”我说。

    “请问您就是福瓦德·伊本·阿巴斯吗?”

    “我就是。请你走开,不要打扰我。”

    “尊敬的先生,请您原谅我。我的名字叫麦姆娜,是大清真寺里大夫们的助手。您妻子去世之前是我照料她。”

    我转身望着她。“照料纳吉娅?”

    “是的,尊敬的先生。我向她保证过,一定替她把这个口信捎给您。”

    “什么口信?”

    “她让我告诉您,弥留之际,她仍旧想念着您。她让我告诉您,虽然她的一生很短暂,但却十分幸福,这全是因为有了您。”

    看到泪水流下我的脸颊,她说:“我的话让您难过了,请原谅我。”

    “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孩子。这个口信对我太宝贵了,我永远无法报答你。我会终生感激你,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永远欠你的情。”

    “沉浸在悲痛中的人用不着感激任何人。”她说,“愿安宁与您同在。”

    “也与你同在。”我说。

    她离开以后,我在附近徘徊了好几个小时。我哭泣着,但这是解脱的哭泣。我想着巴沙拉特的话。他说得太对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们都无法改变,只能更深刻地理解它们。我这一次回到过去的旅行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我知道的事情却改变了一切。事情只能是这样,必然是这样。如果我们的人生是安拉讲述的一个个故事,那么我们既是故事的聆听者,又是故事中的角色。聆听和扮演人生这个故事,我们最终才能从中得到教益。

    夜幕降临了,卫兵们发现我在宵禁之后仍旧四处游荡,身上的衣服风尘仆仆。他们问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他们我叫什么、住在哪里。卫兵把我带到我的邻居面前,看他们认不认识我。没有一个人认出我来,于是我被关进了监狱。

    我向卫兵们的长官叙述了我的故事。他觉得这个故事十分有趣,但并不相信。谁又能相信这样的故事呢?这时,我想起了在我满怀悲伤度过的二十年间世上发生的一些事。于是我告诉他,陛下将有一个患上白化病的孙子。过了几天,那个婴儿的病情传到那位长官耳中,他把我带到总督面前。听完我的故事后,总督把我带进宫中。皇宫总管大人听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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