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的心愿,于公你得称我一声‘皇后娘娘’,于私也得尊称我一句皇嫂。”窦南筝今日兴致明显不错,耿峣都能想象出盖头下她扬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嘲讽神情。

    “总归是说不过你。”耿峣摇了摇头,拿起喜称挑开了盖头。第一次看到这样盛装打扮的窦南筝,他几乎移不开目光,只得叹口气说道:“虽然没见过那位殿下,但我至少知道,你比她美。”

    “没有关系吗?我以为,你父亲……我是说窦大将军,还有太后娘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你嫁给我。”耿峣若有所思地说道:“窦家唯一的宗室之女啊,总觉得我是娶了个了不得的女人。”

    虽说窦耿两家联姻也能促成了不得的新形势形成,但是还是远不及出一位皇后娘娘所带来的权力与尊荣。

    然而,南筝却陡然沉默了。良久,似笑非笑的神情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脸庞,她侧目看着耿峣,冷冷地说道:“你真的以为,窦家,会放弃皇后之位么?”

    耿峣表情陡然僵硬,气氛仿佛一瞬间凝固了。

    “你真的以为,是我以赫然战功相胁,才迫使太后姑母和父亲大人让步的吗?”南筝挺直的身形让她看起来犹如骄傲的战马,她望着不远处案台上的鸳鸯烛火,橘色的火光温暖而美好,寓意着一辈子地久天长。

    “你的意思……是……”

    “对哦。”窦南筝微微扬起下巴,傲然凛冽的笑意与大将军窦宪竟然有七八分像,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势令人感到莫名的骇然!她一字一句地说:

    “窦家的宗室嫡女,除了我,还有另一个。”

    “不可能!”耿峣霍然站起,仿佛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自言自语道:“窦宪只有你一个女儿,窦景窦笃分别育有二子和一子,窦瑰至今都还没有娶亲,你告诉我,窦家从哪里还冒出一个宗女来?”

    “现在你我是至亲夫妻,那么这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窦南筝默了一默,说道:“窦甯,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耿峣摇了摇头,说道:“我记得好像听人说过,窦家宗室,也就是你祖父那一脉往下,原本是有一女五子的。那一女就是当今太后娘娘,而现今朝堂上却只有窦宪,窦景,窦笃,窦瑰,余下一子似乎是十几年前早逝,难道就是他……”

    “没有早逝。窦甯是窦家第四子,也是我亲生父亲。在建初七年,差不多十年前,当今皇上成为太子殿下之后,他就带着妻子永远离开了雒阳城。死于痨病是假象,他并没有死去。那一年我七岁,跟随大伯也就是现在的父亲大人留在了雒阳。据说那时候,我的亲生娘亲已经怀孕了。”

    “之后他们一直袅无音讯,一直以来我知道父亲大人和太后姑母都在暗地里寻找他们,终于在三个月前寻到了他们的住处。原来他们竟然一直隐居在我们窦氏一族的老家,扶风平陵。建初八年,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就在那离帝都雒阳千里开外的偏僻之地,一直把女儿养到现在。”

    “所以说,是因为有那个孩子的存在,才会允许我们成亲。”窦南筝目光炯炯,对视上耿峣错愕而震惊的目光。

    “现在,那么,那个孩子……”他有些语无伦次。

    “在五侯爷府上。那个孩子,现在就在我五叔府上。虽说和我血脉相同,但据说性子同我一点儿也不像。”窦南筝挑着眉,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倒是远远地见过她两眼。”

    脑中忽然想起了六日前与三叔窦景刚刚赶到雒阳那一日,在五叔的府邸里,看到了站在叠起的砖上折梅枝的女孩。披着雪白的大氅,身形尚且瘦小,一旁还有几个奴婢们还惊慌地围住她,劝导她。

    那一天小雪,梅花的赤红与女孩雪白的大氅相映衬,总觉得有几分说不清的韵味。

    “呵,总觉得是个会惹麻烦的主儿。”她眼神冷漠,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窦府。

    “对了,你可会题画?”

    朦胧的月色下,少年曲竖起一只腿,将手臂搁置在膝盖上面,无意识地反问:“嗯?”

    归荑双手抓住他的衣角,扯了扯说道:“下次如果还能见到的话,帮我在灯笼上题画好不好?就是上次的灯笼啊,我完全不会作画,搁在那儿也是浪费了。”

    “下次……再见的时候?”不知为何,向来久无波澜的心仿佛泛起了点点的涟漪,竟然有隐约的喜悦涌上心头,但还来不及回答一声“好啊”,就看到女孩的表情忽然忧愁起来:“可惜南筝姐姐的成亲大典已经完成了,我大约要回去了吧。本来就是说好来这里参加姐姐的成亲典礼的……”

    心仿佛有腾起了莫名的烟尘,有些窒息。他别过头,可满脑子都是掀开盖头一刹那,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

    “留,留在雒阳。”

    他话脱口而出,竟然发现自己有些许紧张而口吃了。

    “啊,啊?”第一句是应和,第二句语调明显上扬。归荑惊讶地看着他,却发现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去。

    但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淡淡地如风一样:“我是说,稍微久住一下也没关系。雒阳城繁华的地方还很多,还有许多东西你大约都没见过,总要,把这些地方都看遍了才好回去同你朋友们讲吧,不然他们会以为你胡编乱造。”

    少年的语气仿佛十分认真。

    “可是我……”归荑嗫嚅了一下,他似乎侧目揣摩她的神色,然后才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雒阳城里,你喜欢什么,就同我说。这样也不行吗?”他的目光里夹杂着隐隐的光芒。

    “咦,下雪了。”归荑伸出手,抓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他一愣抬起头发现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雪,珍重把身后的披风摊开挡在他头上,低声说道:“陛……咳,该去拜会将军大人了,天色已晚,还要早些回宫。”

    少年点点头,站起身来。顺带也将归荑扶了起来,拂去她肩上的雪花,笑意淡然:“罢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属于雒阳。”

    他转身离开之前,微微侧头道:“回到扶风平陵后,还是把雒阳忘了吧,这儿可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美好。”

    “你如若什么时候到扶风平陵去了,也可以来看我啊。我会请你吃脆脆的胡瓜的。近来郡东镇子还有西域而来的炙烤师傅,那铺子里的烤羊肉可好吃了,就是贵了些,一株才得三串。不过你来了,我是怎么也要请你吃的。”归荑的笑意如同三月春阳,说着说着他的笑容依旧,回应道:

    “是呢,如果我去的话。”

    可是,我大约,一辈子都无法离开雒阳吧。

    黑夜里的雪漫无边际,寒风凛冽地拂过少年的脸颊。

    -

    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却意外地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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