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眉目,这身形。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窦寗,记得他也是这样温柔地笑,在花下树影间温柔地和她的妻子默默对视。

    然而,那时的她被假象欺骗了,居然还觉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实际上,他,还有所有的窦家人,都是杀人不眨眼,为权势所迷的豺狼。

    如今的窦瑰,一定也是如此。

    她摸上他的眉,他笑意温柔。她轻轻一笑:“你的眉眼,长得真像你哥哥。”

    他以为她说的是窦宪,笑然:“是吗,别人都说不太像的。”

    她攀上他的脖子,他觉得今天的她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来。她在他耳边说:“我害怕。”

    “怕什么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窦瑰摸了摸她的鬓发,“我一定会娶你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松开他,目光沉静。

    一瞬间,他觉得此刻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然而却只是一瞬间,她很快眉目间又是一片淡然温柔。她一遍抚平着他有些皱的衣角,一边轻轻地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她声音有些小,他忍不住回问一句。

    她抬眸:

    “每一个曾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的人,往往都未得善终。”

    ☆、第二十三章。容侍深谙

    青釉在外头晾着层层雪白的纱幔,日光下她一袭淡青色的罗裳,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老奴婢容婆瞧见了,赶忙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木盆,怪不好意思地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青姑娘呢。”

    容婆似乎很早以前就呆在窦家了,是府里的老人了。青釉想了想,问道:“容婆,你可知这五侯爷府上,存放库银和御赐之物的地方在哪里?”

    容婆摇摇头,看着她和蔼地笑道:“若是姑娘喜欢什么珠宝,尽可以和侯爷说,这天下奇珍只怕是还没有侯爷拿不到手的呢。姑娘可是好福气。

    她笑笑,眼中暗光流转,什么话也没说。

    熏尤已经打探了好几个地方,虽说有存放不少金银,却始终不见那一块传说中的朝月璧。朝月璧是当年梁氏暗自打造,然后又交予最低阶的官员,层层上贡,最终为当朝窦皇后所得的宝玉。

    尔后先帝驾崩,年仅九岁的太子殿下登基,窦皇后成了窦太后。而此璧,太后又赏给了清河王刘庆。

    风若已经证实,在三年前,清河王将此璧赠与了当时刚刚加封进爵的窦五侯爷,窦瑰。

    “姑娘张得真好看,老奴在雒阳城中大半辈子,鲜少见到姑娘这样的眉眼。难怪侯爷喜欢得紧。”容婆看着青釉,慈祥和蔼地一笑,说道,“你这模样,倒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容婆在窦府里呆了很多年吗?你方才说故人,什么故人?”不知为何,青釉觉得她明明笑得慈眉善目,语气中却似乎话里有话。

    “老奴早些年,是在宫里伺候太后的,那时候,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只是老奴老了,没这个福分继续在宫里伺候了,承蒙五侯爷不嫌弃,拾掇着入了王府……老奴这一生,竟是有用不完的福气……”容婆叨念着,看着青釉,笑得脸上皱纹都打了褶,她比划着高度,感慨道“刚来的时候,五侯爷只有这么高,转眼间,他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老奴一生都承蒙窦家的关照,一条命也终归是要落在窦家的。五侯爷还年轻,很多事情看不明白,错了,便是错了。但老奴不瞎。”她慈祥的笑意让青釉觉得有些刺眼。

    “姑娘,老奴方才说的那位故人,她的姓氏如今都是这雒阳城中大忌。但老奴承蒙太后娘娘圣恩,怕什么煞气。不妨遍叨念两句,只怕不要污了姑娘的耳……”她凑近了一些,微微弓起的背部让她的步履有些不稳,青釉的瞳孔里映着她的白发苍苍。

    “她姓梁。”

    青釉的瞳孔陡然放大。

    呼吸仿佛也在一瞬间静止。

    “容婆说笑了,我倒是从没听说过什么姓梁的人家,许是青釉见识浅薄了。不知您说的那位故人,如今在哪?”青釉强迫自己镇定心智,撇开眼不与容婆对视,柔和地回道。

    她知道,自己正在被试探。

    可是这个容婆。是当年太后身边的人,看人何等精明,早在她心乱的一刹那,心底已经有了盘算。

    “她大逆不道,十年前就已经被处死了。”容婆感慨地一笑,绕道青釉面前,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说道,“当年御赐的毒酒,正是老奴为她灌下去的。”

    衣袖下的手忽的紧紧攥起。

    青釉顿时觉得胸口一阵闷疼,顿时喉头有一股腥气冒上来。

    “那位故人,倒也是绝世的容貌啊。就连当年的皇后娘娘,也要忌让她三分……但她图谋不轨,巫蛊邪术扰乱忍心,秽乱朝纲。实乃国之大不幸哉,青釉姑娘,你说呢?”

    指甲深深地镶进了皮肤中,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良久,她笑得温婉,却不知为何脸色有些苍白:“容婆,过去的事情我不了解,就不多做评断了。”

    一转身,正打算离开,却看到窦瑰迎面而来。他手上提着一只野兔,后面跟着几位侍从用竹竿挑着一只鹿和几只野鸡,只见他意气风发,正是开心着,一来便提起手中的野兔说:“青釉,你看我猎到了什么,今晚我们就烤这这些吃了吧。诶,容婆,你也在,不如和我们一起?”

    容婆摇摇头,说:“老奴老啦,哪里还咬得动这些。”说罢咳嗽了几声。

    窦瑰赶紧扶住了她,说道:“容婆,快些去修养着吧,何必出来吹风呢。”容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容婆是老了,不再能为太后娘娘出力了。”

    他只当她玩笑似的感慨,不置可否。扶着她进了屋子,一边回头对青釉和侍从们说:“快去去好了毛料理着,阿釉,你乖乖回房等我,你大病初愈也不宜吹风。”

    “五侯爷。”拐过了一个弯,容婆忽然半咳嗽着说道,“容婆也算看着侯爷长大,容婆知道,您心性高远,和当年的四侯爷那是一个模样。一头栽进去便是不知其所以然。你若信容婆,就对你的心上人,再多留几个心眼。她……不简单。”

    “容婆。你也觉得,青釉配不上我吗?”窦瑰皱着眉,语气生硬了不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配不配。”容婆笑了笑,“容婆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伺候太后娘娘,配不上留在窦家呢。”

    “那……容婆是什么意思?”窦瑰疑惑了,良久,叹息道,“青釉这个人性子外冷内热,容婆一开始不喜欢是自然,只要接触久了……”

    “你竟是如此迷恋。几位哥哥和南筝小姐的话全然不顾,连容婆也不信了么?”容婆摇摇头,说道,“也是,情到深处方成痴念,痴念即执念。你从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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