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颤抖着,坚持着最后的意识,不肯晕过去,目光铮铮:“你们,选择不要这个孩子,是不是?”

    归荑猛然腿劲一松,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五叔叔,五叔叔啊……”

    “这是阿瑰唯一的骨血……你们,都疯了吗,为了我这样的人,为了我这样的人!!!”青釉疼得意识一阵迷离,只觉得全世界都是迷蒙的血气和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咬向舌头,夹杂腥气的疼痛让她找回丁点意识,她看着稳婆与御医,一字一句道:“我才是侯爷府的主人,这是五侯爷最后的血脉,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后和大将军,安能放过你们?保子,我以其母的身份,命令你们,保子!”

    “夫人……”稳婆从未见过这样烈的性子,咬破舌头也不愿晕死过去。

    “夫人,您已经尽力了,这个孩子,没有命数……”御医冲着她磕头,也是颇有几分动容。

    “拿……拿烛台来。”青釉轻声说,见无人有动弹,说道,“听好了,这个孩子活不下去,那么我,也不会独活。你们,是想要我现在就咬舌自尽吗?”

    有侍从跌跌撞撞地取来烛台,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只见,她缓缓抬起手,让那烛火灼伤她的手臂,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而她同时,因刺骨疼痛而生出一股力,猛然一使劲,孩子出来了大半。

    “青姐姐!”归荑嘶吼着向前,可御医却跪拜着阻挡住她的脚步,磕头:“郡主,夫人已经作出了选择,若此时再犹豫不决,可能一个也保不住啊郡主!”

    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只觉得一片黑暗袭来,她拼却全力,再次将自己的手放上烛台,吞噬皮肉的疼痛,让她在一次生出不可思议的气力。

    “啊……”

    风若手捂着嘴巴,眼泪坠垂砸向地面,可她无能为力。青小姐和当年的梁贵人一样,那样执拗,那样惨烈。

    窦归荑呆呆的看着这样的青釉,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这个女子,竟是这样爱他。

    五叔叔,你知道吗,她爱你。

    和你一样,可以付出生命地深爱。

    “呜啊——”小孩子的哭叫声陡然传来。

    一只被灼烧出可怖焦黑伤疤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垂下。

    她想要触摸那个孩子,她想要抱抱他,她不忍他一人在这世上,可是怎么办,她再也,拿不出那样的力气了。

    “是个小公子,将来,一定也会是个英武的将军,夫人,郡主,是个可爱的小公子!”稳婆擦了擦嘴角的眼泪,努力维持一贯的喜气语调,扬声道。

    归荑扑到青釉面前,抓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说:“青姐姐,不要死……”

    “嗯。”青釉有些无力地应承,蓦然看着归荑,气若游丝,“安然……”

    “什么?”归荑凑近了听。

    “我愿他,一世安然。”说完这句话,青釉终于无力地坠入了沉沉黑暗。

    最后,还听见归荑惊吼:“御医!快来,救活她,她刚刚还在和我说话,你一定要救活她……”

    世界,沉入一片黑暗。

    金华殿内。太后娘娘与陛下上坐,而偏座首位的大将军,次座的窦笃和立于一旁的窦南筝和窦栈,都是一脸凝重而深沉的神情。

    就连前往前几日前往封地视察的窦景也被秘密急召返回帝都。

    就在第一封密函到来的一个半时辰后,第二封密函也来到。内容一模一样,陈述将军窦瑰已死的事实,再者,强调恳请陛下秘不发丧,以稳军心。

    窦栈首先打破沉静,跪拜着说:“五叔叔此番惨死,还望陛下允准臣带病围剿贼寇,为五叔报仇雪恨……”

    窦笃看了一眼窦栈,沉默着点点头,却只是坐着行了个覆手举臂之礼,道:“臣,附议。”

    然后都看向大将军窦宪。

    窦宪却沉默了一会,然后,转眸看相同样沉默良久的窦南筝,说:“窦副将,这件事情,你如何看?”

    窦南筝抬眸斟酌了一下太后的神色,半跪下行礼道:“臣认为,此事,颇有疑处。”

    窦宪的眼底透出些许欣慰赞许的光。

    “说下去。”窦宪徐徐说道。

    “一则,此番窦五将军带兵征讨,对峙北匈奴单于之弟,桑那王所携领的兵马,以五万精锐大军与南匈奴的三万兵马回合,共同对敌军七万,也算是势均力敌,不至于落魄到此。二则,众所周知,北匈奴单于同他这位英勇善战的弟弟并不交好,前些日子已有细作密报桑那王欲谋反,所以此次行军,窦五将军和我们都早有所计较,只怕这一次,北单于是想要借我们大汉之兵马,清理门户。”窦南筝有条不紊地说道。

    窦栈听得晕晕乎乎,几番迷糊。

    “所以,南筝表姐的意思是……”刘肇顿了一顿,看向手中的密函,“此密函,乃假传?”

    “这上面的是将军亲印,如何造假?”窦南筝挑眉,说道,“此番漠北一战,若论我军唯一的劣势,那便是地形。”

    大将军窦宪的嘴角微微扬起。

    “我们此番的兵马,都是南方调取的,因此,对漠北地形十分生疏。如果敌方在此时识破他们的单于只是想要他们七万人为意图谋反的桑那王陪葬,那么他们必然不会迎战,却也不敢贸然撤兵,便会选择迂回逃避的方式,拖延时间。”窦南筝眼底闪过精光,讲到此处,眉头却是不为人知地一皱。

    “拖延有何用,那漠北何等荒凉,拖下去迟早还不是……”窦栈见窦南筝如是头头是道,不由得显得自己出言无状,寻着个漏洞就迫不及待反唇相讥。

    “问题就出在这里。”窦南筝转过头,看着窦栈,说,“他军选择这样破釜沉舟地方式,却是将棘手地问题丢给了我军。若是继续驻守应战,拖下去也只是陪葬,草草收兵,却又放虎归山,虽说桑那王是迟早会被那单于铲除,不足怜之,可那七万大军,可是实实在在的匈奴兵马,这样放过,岂不可惜?如此,便是进退维谷了。”

    窦栈似乎还没听太明白,但是窦笃却似乎幡然醒悟。

    他猛然看向窦宪,说:“此番置之死地于后生,乃是一计?”

    “叔叔可曾听过,打鼠留洞之说?”窦南筝一笑,说,“在这种时候,只要让老鼠们看到那个看似有一线生机的洞,便不会去选那条破釜沉舟的死路了。”

    窦宪目光烁然,看着窦南筝,良久,放下酒杯,叹息一般地说道:“若你为男儿,南筝,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名垂千古之良将。”

    南筝似笑非笑得垂眸。

    “太后,这密函一共来了两封,这便是最为蹊跷之处。”窦宪起身,拿起其中一封,说道,“况且若是此等情况,是密不发丧还是即刻收兵,这应当是陛下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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