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自己至于如此死地之人。自己,怎么可能,会被这样一个人看穿。

    刘庆转开视线,她的眼神却未能转开。

    “窦归荑,你知道的,我可以让你死,更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她只是抿了抿嘴,却未多说什么。

    良久,她才说道:“刘庆,你毕生所求的,是什么。”

    “放肆!”一旁的狱卒看着王爷脸色,听到她直呼其名,便猛地上前一个抬腿踢在腹部,她吃痛地想要低下头挣扎,可手脚乃至脖子,都为绳索所缚,只疼得紧眯起了眼,皱着眉头轻咳。

    “皇权吗。你从未得到过的东西,为何你便笃定,它值得你一生去追寻。值得你,付出所有。”她顺过气来,“你从未站过的位置,如何便知道,站在那儿,究竟能看到的是何景象。”

    刘庆长袖中的拳头,渐渐握紧了。

    “她的遗骨,究竟,在哪里。”

    “我换一个问题。”她觉得腹中一股翻江倒海的余痛,“在你看来,何谓君王。”

    刘庆目光陡然一锐。

    ——皇兄如今所求,当真是皇兄真正所欲之物吗。

    ——那么朕问你,何谓权。

    啪——

    伸手一个巴掌,将她的头一下扇向一侧。

    一缕血从她鼻内淌下。

    “我再问你一次,她的遗骨,在哪里?!”刘庆反手又是一耳光,用了有三四成的力,她的脸瞬间高肿。

    “你不……”

    又是正反两个耳光。

    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因为头的转动,勒在脖子处的绳索已然将她脖子磨破,上面的锐刺扎入肌肤中,沾染上了鲜血之色后尤为刺目。

    “多余的话,本王不想听。”刘庆一下掐上她的脖子,一瞬间让她上不来气,看到她眼快翻白,才松开手。

    伸手,召来了行刑的狱卒,吩咐道:“仔细,别打死了。”

    “是。”狱卒点头,取来了红木漆长棍,搁置于她平放的腿上。她方才被扼住咽喉,气还未喘过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视线模糊。

    红漆木板砸下的瞬间,仿佛割裂皮肉一般的疼痛令她惊叫出声,猛地一挣,手腕处和脖颈却被长绳紧紧勒住。

    青灰色的衣裙上,因不断砸下的红漆木板而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她额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颗顺着下巴滴落。

    缚住手腕和脖子处的绳索,将皮肤磨破,勒出的血亦是混着汗滑落进衣襟。

    在刘庆挥手示意下,行刑停止。她终于从无尽的疼痛中得以喘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扇耳光时,高高肿起的右眼难以睁开,只能睁着左眼,模糊不清地看着眼前的人的脸。

    “遗骨,在哪里。”

    胸膛起伏着,一瞬间,牢房中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良久,她才沙哑着声音,再一次,开口。

    “你活……该。”

    刘庆眸光一震。

    “活该……坐不上皇……位,活该……一生……不得所爱……活该……失去……一切……”

    刘庆的手瞬间高高扬起。

    “你在害怕什么?!”窦归荑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劲,猛地垂眸嘶吼道,尔后,才缓缓抬起血迹斑斑的脸庞,唯有睁着的左眼,清澈透亮,“你这个耳光……是想要阻止我说出什么……”

    啪——

    一瞬间,刘庆竟有了方才一样的感觉。不,比刚才更甚千万倍。

    那种……恍若,被那只眼看穿的感觉。

    “你不是为了‘爱’……而去爱,你是为了‘被爱’,才去爱……被你爱的人,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人。皇位亦是如此……你为了……残杀……才想要去得到皇位,还是为了得到皇位……而残杀……呢……”

    “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成为所谓的君王……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你给自己找的……借口……你真正的目的……只有……”

    “残杀罢了……”

    “你走不出……自己被权利争斗所带来的阴影……便只能从残杀别人中……找到慰藉与平衡……别开玩笑了……你这样的人……竟然说,自己想要成为君王……竟然说……自己本该是君王……”

    刘庆夺过狱卒手中的红漆木板,猛然间打向她的头。

    “殿下!”

    不是说……不取性命的吗?!

    狱卒大惊失色。看着她微侧的头上,留下一缕鲜红的血,血染红她的眼,让她唯一睁开的眼变得不再清澈透亮,而是鲜红可怖。

    “君王……可不是得到啊……”

    那一双染满鲜血的眼,猛地溢出了泪,一颗颗,坠落而下。却透着无比坚毅倔强的光芒!

    “真正的君王……是失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足音茕茕

    那一双染满鲜血的眼,猛地溢出了泪,一颗颗,坠落而下。却透着无比坚毅倔强的光芒!

    “真正的君王……是失去……”

    “你是故意的吗……你想要本王杀了你是吗……”刘庆将手中红漆木板猛地一丢,揪住她的头发将她头往后仰起,“我不让你死……窦归荑,你别妄想……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

    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两颊,逼迫她看着自己,靠她这样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每一次艰难的呼吸。

    她曾认识这样一位少年。不断地在寻找着,真正的君王之路。为此,每一次的坚守,每一次的放弃,每一次的狠心,每一次的隐忍,他走过的每一步,都痛到难以让常人忍受。

    长夜漫漫中,他甚至,只能与自己的足音为伴。

    于是,她深爱的少年,选择放弃很多东西,成为一个更好的皇帝。

    而我窦归荑,此生此世,永远,追随着他的选择。

    她不祈求得到,君王以常人之态的爱护,也不期待拥有,君王之权下绝对的庇佑。

    她只愿她的王,永远都是他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这便是,她真正想要的。

    此时此刻,全身的剧痛之下,遍体的血色淋漓中,她却好似终于彻彻底底,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

    好痛啊。

    真的好痛啊。

    染血的眼,被无尽的泪水洗刷。但她的嘴边,却好似疯了一般,轻笑出声。

    此生此世,她永远地失去了……和她所爱之人白头偕老的机会。她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定的人,有着这世间最温柔的眼眸,却置身于这世间最黑暗沼泽中的那个人,她终此一生,只怕再也无法遇到第二个的,这样的人。

    初遇那年的雪落得真美啊,落在少年的鬓角,落在女孩的手心。

    那时的雪,还掩盖着世间一切的丑恶,妆点着巍峨高墙的肃杀。

    原来融雪的春风,吹来的从不是温暖。

    表皇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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