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耸耸肩,“据说是怕他年纪大了不好生孩子,对了,他父母也是医生。”
    严松筠面上立刻露出一个我不李姐的表情,纪时的母亲陈女士也转了过来,一边听一边吃饭。
    被当成说书人的纪时一脸无语地继续道:“他就问父母,是不是只要跟这个女孩结婚,他们就不会来烦他了,父母说是,于是他就和对方闪婚了,当时我还去喝了他们喜酒,感觉婚礼上他都不太高兴,木木的。”
    “半个月前我去参加学术会议,碰到他,晚上就一起吃饭,喝了点酒就聊起来,他喝多了什么都说,可能心里太闷,说他一点也不喜欢他老婆,婚前也挑明了,告诉她他不爱她,就是为了父母结的婚,对方也同意了,他以为他们是各过各的,结果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往心里去。”
    “隔三差五给婆婆买花买衣服、给公公买酒买烟,变着法哄公婆开心,她努力当一个好儿媳的同时,还在讨好他,为他买这买那,为他学煮饭煲汤,她希望得到他的反馈,但他却觉得像被绳子勒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同样是先结婚后培养感情的夫妻,同事过成这样,纪时难免会想到严松筠,因为他也是先结婚后培养感情,而且他更勇,只见了一面就结了。
    严松筠对他的担心先是表示谢谢关心,然后一摊手,“其实你完全不用联想到我身上,因为我和知岁的情况和他完全不同,虽然我们只见了一面就结婚,但其实背后已经有人做了很多工作,确保对方的一切信息都是真实的,这么说吧,她查过我小学读的哪里,我也知道她大学绩点是多少。”
    “更重要的是,我和你同事虽然都是将婚姻自主权让渡给父母,但他是被迫的,我是主动的,知岁也是主动的,我们互相选择了对方。人对自己主动选择的东西,抗拒性是比较小的,所以我会愿意主动去靠近对方,而不是想着我就是为了父母而结婚。”
    他笑着说起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和知岁的婚姻,代表着淮升国际和紫荆矿业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当然,很多有钱人的婚姻都是这样,有的时候,单论感情是不够的,婚姻的本质就是一次资产重组,共同利益可以让婚姻更加牢固。”
    所以不管他和俞知岁性格、三观有多么不同,不管他们如何起争执,也不管俞知岁嚷嚷过多少次要跟他离婚要气死他,其实他们都知道,不可能离的,如果不是涉及到底线问题,这辈子都不可能离的。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严松筠一脸轻松淡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其实我觉得,我跟知岁的感情,比刚结婚的时候好多了。”
    见他说得笃定,出于对好兄弟的信任,纪时信了他的话。
    后来才发现,严某人的自我感觉未免也太良好了点吧!
    他们饭吃得差不多,纪时的父亲纪未柊和师爷孟李秋也来了,这两位一位是回春堂现在的当家人,另一位既是圣手,又是省中医院的前任老院长,严松筠不敢怠慢,忙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纪未柊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阿筠有阵子没见过啦,最近忙不忙?你爸妈身体都好?”
    “都好。”他笑着应道,主动给两位长辈倒水。
    他过来也是有正事,等大家都吃完饭,移步办公室,关上门泡上茶,这才说起。
    对于与淮生医药和留颜日化的这次合作,纪未柊和孟老爷子都显示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美容养颜的方子医书里有不少,不过还是要多加筛选,有些方子里会用到铅粉、朱砂这一类有毒的药物,就不适用于现在。”
    “年代久远,有些药物也不好找了,这也不行,对了,阿筠呐,你有没有考虑过建原料基地的可能性?”
    严松筠认真听着大家的讨论,闻言应道:“留颜的产品以纯植物成分为卖点,是有自己的种植基地的,在云南和琼州等地都有,有专门的团队打理,原料这方面您放心。”
    孟老爷子笑眯眯地道:“这门生意很能做的,《千金翼方》妇人面药第五开篇就说,面脂手膏,衣香澡豆,仕人贵胜,皆是所要。贵人要用的东西,必定不惜重金求之。”[1]
    严松筠笑道:“看来确实是好东西。”
    “好东西里也有不合适的成分,距离上市还早着呢。”
    大家讨论完外用的护肤品,很快就转到更为重要的口服药上。
    激烈讨论许久,停下来之后发现已经快下午四点,陈女士过来说外面有病人在等孟老爷子,纪未柊和孟老爷子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纪时没病人,严松筠和他在办公室喝茶,说起上午他去隔壁药店买干酵母片时遇到的情况,从廉价药聊到小品种药,淮生医药也有几款这类药,怎么说呢,不赚钱,所以难保供。
    最近淮生医药递过报告,建议砍掉其中一个廉价老药的生产线,因为开机了药品卖不出去,可是不开机又浪费生产线。
    “集团董事局会议一直提议停产部分经济效益不好的廉价老药,再这样下去,我估计很快淮生医药就不生产类似干酵母片这样的药了。”
    “那很可惜,这些药都很好用。”
    “是很好用,我也不想……我在想办法,其实只要股东们同意,事情就好办得多。”
    俩人聊了一会儿,快傍晚了,严松筠要回家去,可是他刚走没两分钟,又折返回来。
    纪时奇怪地问道:“怎么,落东西了?”
    严松筠摇摇头,面露些许尴尬,用指尖蹭蹭鼻子,“没有……我恐怕要在这里蹭一顿饭。”
    纪时一愣,“……什么意思啊?”
    “你自己看吧。”严松筠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一条信息给他看。
    【岁岁:请务必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好好享受一下已婚男士难得的独处时光吧。我和爸妈还有巧巧出去吃饭,家里锅清灶冷,请务必在朋友家吃饱饭再回来,好吗?】
    纪时一字一句的念完这条信息,抬头看一眼面露尴尬的发小,忍不住发出一声哈的嘲笑。
    “我要给你老婆打82分,剩下的18分以666的形式发放。”
    严松筠:“……”
    当不想玩只想回家的小严总被太太一条信息留在了回春堂的时候,俞知岁已经和公婆一起出门,他们刚才突然决定要去吃海鲜大餐。
    为了不听严松筠说什么海鲜吃多了会通风、生腌搞不好有寄生虫之类的屁话,俞知岁果断让严松筠别回来了。
    道理谁都懂,他说的也是对的,但享受美食的时候,谁想听这些呢?
    车走到半路,严太太接到严松筠的电话,还哄了他一句:“你要听话,我们会带海鲜回去给你当宵夜的。”
    俞知岁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想起自己小时候,“我姑姑也是这样哄我,矿上环境不好,又乱又差,还有危险,她就让我在家,说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棉花糖。”
    严太太第一次听她说这些,忍不住好奇,问道:“然后呢,你一个人在家?”
    “是,大哥那时候小升初,周末都要去上补习班。”俞知岁笑着点点头。
    严太太又好奇:“那你一个人在家玩什么?”
    她算算时间,那时候俞知岁大概就是十岁左右,严松筠十岁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搬回严家,住在外头,和纪家是邻居,纪时和严松筠从小混一起,连上的补习班都是一样的,放学以后到处疯跑,甚至还跑去公园玩水,吓得大人都怕他们自己把自己沉塘。
    “写作业,看电视,我特别想要出去玩,于是我偷偷配了一把钥匙,有一天我真的跑出去了。”俞知岁笑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被姑姑知道了,挨了一顿揍。”
    严太太没察觉她语气里的停顿,笑着说她原来小时候那么调皮。
    俞知岁又笑笑,很快就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预定好的海鲜酒楼在市中心,叫时鲜阁,价位不低,但素来以海鲜种类之全闻名容城餐饮界,可以说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海鲜。
    严先生打电话的时候甚至运气很好地碰上了蓝龙虾和澳洲龙虾,当即就拍板订了下来,等进了酒楼大门,俞知岁和严巧巧立刻就跑去看龙虾了。
    澳洲龙虾长得很漂亮,颜色也很鲜艳,花里胡哨的,又很大只,俞知岁听接待他们的经理说:“就这两只,卖完就没的,严先生认真识货。”
    一看就肉很多,俞知岁好奇地问:“这要怎么吃啊?”
    “我们的推荐是一虾三吃,一半做刺身,肉质q弹,口感很好,一半做炒虾球,口感也很有嚼劲,虾头可以用来煮海鲜粥,味道非常鲜美。”
    看完龙虾,俞知岁和严巧巧前往楼上包厢和公婆汇合,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一对男女拉扯着从楼梯上下来。
    俞知岁一看,哟,巧了,居然还是熟人呐。
    作者有话说:
    注:
    [1].出自唐.孙思邈.《千金翼方》
    碎碎念:
    岁岁:看到了吗,当大家都觉得你抠门的时候,你要反省一下自己。
    小严总:……就你们俩,哪里来的大家?
    岁岁:我代表女性群体,纪医生代表男性群体。
    小严总:……你可真会简单问题扩大化:)
    第十二章
    从酒楼一楼上去二楼,要走两道楼梯,中间有一处很宽的转角,角落里放着一张高脚几,几上放着插有假花的陶瓷花瓶。
    一对男女在转角处拉扯,俞知岁一眼就认出是熟人,立刻拉住严巧巧的胳膊。
    “哎,等会儿,魏铭跟李霁月在吵架,我们看……等会儿再过去,不然人家会很尴尬的。”
    严巧巧心知她是想看热闹,于是停下脚步,和她一起站在楼梯口旁边的柜台边上,悄悄地往上看。
    “离婚!我说要离婚,你为什么不同意?你以为把那个野种往家里一扔,我就会看在小孩的份上过去了?笑话,那又不是我亲生的,我管他去死!”
    “月月你不要这样,我是爱你的,孩子只是一个意外,反正你也不能生,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他还那么小,根本不记事,等长大了,会全心全意孝顺你……”
    “你闭嘴!”李霁月尖叫起来,伸手就要抓魏铭的脸,“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孤儿那么多,我要孩子为什么不会去收养一个,反而要养一个野种?”
    楼梯上两口子撕扯起来,很快有酒楼的工作人员上前劝架,希望他们的私人恩怨不要在公众场合撕逼。
    严巧巧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小声问俞知岁:“嫂子,他们的意思是……小魏太太不能生育吗?”
    俞知岁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也感到很震惊,“……听起来应该是的。”
    话音刚落,就见李霁月从楼梯上冲下来,姑嫂俩立刻转过身去,不敢叫她看到自己的脸。
    起初只是想看一下魏家的笑话,因为俞知岁虽然认识李霁月,但也仅限于点头之交,因为这个圈子里有些人心底里是看不起俞知岁的,觉得俞家是外来暴发户,觉得她配不上跟她们说话。
    old money向来看不上new money,所以俞知岁也不跟她们玩,自得其乐的时候居多。偏偏李霁月背后的魏家就是这样的人,魏铭的亲妹妹就曾跟别人说过俞知岁的坏话,说她肯定是勾引了严松筠才嫁进严家的,被人传到了俞知岁耳朵里。
    俞知岁恨不得把南山寺主持合的八字扔她脸上,是是是,她勾引了严松筠,她婆婆和菩萨亲自帮忙的!
    加上昨天又听严太太说起魏太太嘴她的事,俞知岁记仇,真是恨不得多看几次魏家的笑话,真是做梦梦到都会笑掉大牙。
    但此时此刻她却不想看笑话了,嘟囔了一句:“没意思,又是这些……巧巧走啦,爸妈要等急了。”
    严巧巧哦了声,忙挽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进了包厢,严先生正在喂鱼,那鱼缸是酒楼放在包厢里做装饰的,里面养着颜色鲜艳的热带鱼。
    严太太笑眯眯地问道:“怎么看个龙虾都看那么久,是舍不得吃吗?”
    “哪有。”严巧巧应道,隔着严太太的位置坐下,“婶婶,你猜我和嫂子刚才在楼下遇到谁了?”
    “谁啊?”严太太随口问道,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
    俞知岁直接坐下,接着严巧巧的话道:“魏铭跟李霁月两口子,在一楼的楼梯拐角那里撕扯吵架,差点就打起来了。”
    这句话不仅让严太太惊讶的啊了声,连喂鱼的严先生都停下来回头看向她们。
    俞知岁把刚才那一幕转述给两位长辈,问道:“妈,李霁月真的不能生啊?”
    严太太捧着茶杯想了半天,“估计是,刘釆总是说她儿媳妇是不下蛋的母鸡,我们劝她就是缘分未到,她反而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说根本不可能有这个缘分,还说要是早知道这样,绝对不会同意他们结婚。”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离婚?”
    俞知岁感到疑惑,普通人家没什么财产,没人继承无所谓,可魏家是有万贯家财需要继承人的啊,儿媳妇不能生,魏太太居然没逼儿子跟她离婚?
    严太太哼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她没逼?早就嚷嚷着要他们离婚,嚷了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没离,我们都觉得她说的是气话,不过现在看来嘛,她说的不是气话,只是拗不过魏铭罢了。”
    严太太脑洞比俞知岁还大,竟然当场就猜,魏铭的私生子说不定就是魏太太这个亲妈撺掇出来的,然后把私生子抱回来故意恶心李霁月,让李霁月主动提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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