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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于霏做了一个梦,一段他尘封在锁库里的记忆,满地的雪,和满地的血。

    四周都是车子撞碎的零件,汽油味,灰厚的烟硝,和绝望的冷意。

    他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具不属於他的炽热的重量。

    他从四周残破的玻璃碎片中闻道一丝生存的味道,同时也闻到了死亡的血腥,前几秒钟还低声下气得跟他谈笑风生的男人,转瞬间就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莫约两个小时以前,这个男人才出现在在他的校舍,开着最新进口的跑车,不容置疑得叫他坐上副驾驶座。

    男人握着方向盘,把暖气烘成让人汗流浃背的温度,他的表情一贯带着阴郁,温柔又黯然得对他说:「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他那时候怎麽回答男人的,好像只是垂着凤眼不吭一声,而後不耐烦得转向车窗外。

    然而那天他们却没有看到海,失速的跑车撞断了山道上的护栏,然後垂直摔了下去。

    怎麽会摔下山呢,陆于霏始终不明白,煞车像失灵了一般,怎麽拉都使唤不住狂奔中的引擎,男人试了好几次,眼看速度越来越失控,他只剩下两种选择,一个是左转打到底,冲进石壁来煞车,或者飞出栅栏,沿着山坡地滚下去。

    男人毫不犹豫得选择了後者。

    陆于霏就不明白了,他坐的可是副驾驶座,就在驾驶座的隔壁,但事故结束後他却毫发无伤,所有致命的伤害全被男人自告奋勇的吸收,他除了受了寒,吹了冷风,还能为他多分担什麽?

    撞断栅栏的那一刻,陆于霏就觉得男人疯了,他明明有好几十秒的时间可以决定让车子煞在道路上,那才是明智的选择,虽然最先受到冲击的会是他陆于霏,可是至少车子会煞在道路上,而不是赌上两人的性命跌坠至深不见底的山崖。

    真是见鬼了,陆于霏泪眼模糊得痛骂,从驾驶座撞飞出去的男人,直到最後一刻都还不忘用身体保护住他,这个白痴,干嘛要救他?

    他舍命去救的人,甚至连答应陪他去看海都懒得装样子。

    陆于霏看着男人一动不动得倒在雪地中,忍不住匍匐过去揪住他的衣领痛哭。

    为什麽,他坐得可是见鬼的副驾驶座,遇到危险的时候,司机本能得会想闪避,这时候倒楣的绝对是坐在他隔壁的冤大头,但他却没事,为什麽!真是见鬼了!

    「为什麽……为什麽?」陆于霏痛抱着那具逐渐被风雪榨乾温度的身体,痛不欲生得呻吟道:「你为什麽要救我啊……我根本、就不值得你救我……」

    作者有话说:七年前有人为了保护学长而丧命

    学长因此有了阴影~

    ☆、七十四

    「怎麽样?」史育朗乾站在陆于霏的房门外,还没听出什麽动静,就看到黎渊走了出来。他赶忙凑近作势要检查黎渊身上有没有伤口,好像他刚走进去的是关着野兽的洞穴,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乖乖,这不是没事吗。看来这镇静麻醉打的够实在,否则没看到那丫头不晓得他怎麽疯。」

    黎渊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他还有闲情开玩笑:「我又加重了安眠药,睡得很安稳。他伤得挺重,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毕竟在零下的气温待超过好几个小时,就算没有伤,不病都难,其实还是送医院比较妥当。」

    史育朗耸了耸肩:「嘛,这你就不晓得了,表哥他人谨慎嘛,伤的能是别人吗?是心尖滴子!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照他的意思就是,人就算死了也是折死在他手里,我们还能说什麽。」

    「不是第一次?」

    「之前也发生过一次类似的状况。」史育朗邪气得眯起眼:「也是那小丫头惹的祸,陆于霏可把她当宝了,有次那丫头发高烧到四十度,可家里根本没人,差点就烧死了,那阎王爷狠狠发了一通脾气,把表哥都从国外折腾回来了,你知道淳哥赶到医院的时候,陆于霏做了什麽吗?」

    「什麽?」

    史育朗露出一个复杂又古怪的表情,夹带着些许敬佩,些许不以为然,这中间比例只要他自己知道:「他当着一众人的面前甩了淳哥一个巴掌,卧草,真他妈绝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过这麽剽悍的小情儿,淳哥为了他,在赶来的途中还跟别的车撞着了,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吓的毛都快掉光了,就为了个男人,一句话就从太平洋东跑到太平洋西,表哥也真是个风流角色。」

    他嗤了一声:「我怎麽就没瞧着这恶魔王哪里好了,长得就那样,但也是十年前的事,恃宠而骄也是要看年龄看身分的。」在他看来,陆于霏这点架子就属不必要,不过就是淳哥玩腻不要的,再无理取闹就矫情了,偏偏有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年洪天淳去美国的时候,这不多硬气,钱不要,房不要,车不要,就守着个小丫头,还真当是自己生的,一个妓女的种,要不是淳哥这些年没有生育,那丫头哪排的上号。

    同样一件事,黎渊却有截然不同的见解:「洪先生跟人擦撞的事,你让于霏知道了吧。」

    史育朗应道:「当然,病房就那点空间,我还躲出去接电话啊?他一字不漏都听到了,谱摆的比谁都大,听到消息也没见他松动几分,脸色难看到我都不忍形容了,还好表哥没什麽事。」

    「难怪你不了解。」

    「什麽?」史育朗是真没听清。

    黎渊摇摇头,心想史育朗是一辈子都不会了解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个中滋味。

    ※

    陆于霏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段很长的梦,他困陷在一摊浓稠的黑色沼泽,怎麽爬都爬不出来,好不容易有人伸出一只手,他感激涕零得握上去,甫一抬头,就看到那张熟悉又令人畏惧的脸孔。

    他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气喘吁吁得躺在床上,脸上冷汗淋漓,无不显示他才刚经历一场邪恶的梦魇。

    「嗯?醒了?」沉稳的男低音从空荡荡的空间传进他的肺腑。

    他轻微一动,才发现男人正握着他的手,致密的体温疏而不漏得透过掌心传进他的体内,让他紧绷的神经感到些许脱力的安慰,这种麻痹的温柔,他再熟悉不过了。

    「怎麽样,身体还疼吗?」男人闲话家常般的坐上床榻,陆于霏腿边的床垫立刻凹下去一个大窝。

    陆于霏像是倦了这种慰问,连眼皮都懒得张开:「丽娜呢?」

    「在医院,办了一间vip给她,有专人全天照看,别想太多。」

    「你有办法把她安置在医院,怎麽就不把我也送进去,把我关在旅馆里有意思吗?」陆于霏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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