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岳峰与程石头分手以后,就想顺路去看一下陈小虎,两个人差不多有俩月没见面了。快过年了,哥俩也应该在一起聚聚,虽然陈小虎染上的那些痞气让他一时不习惯,但他仍然是从老家一块出来闯天下的好兄弟。
    苏红樱追到巴士前时,钟岳峰刚好是最后一个上的车,他甚至还听到了她粗重的喘息声,他以为她是来赶来坐车的,正犹豫要不要提醒司机车下还有一个人,车就开动了,两个人就错过了这次重逢的机会。人生有许多的擦肩而过,所以,人生才如此跌宕曲折,精彩纷呈。
    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钟岳峰喜欢坐在后面的角落里,这样就能现车上的扒手。这还是他在一次乘车时有过一次被扒未遂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果然,他很快就现了一个猥琐的汉子,一双眼睛忽而滴溜溜乱转,忽而又眯着眼睛仿佛在打盹,好狡猾的小偷,真够警惕也够专业的,幸亏自己特别留意才现的。钟岳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距离近些等他出手扒窃时再抓住他。那人似乎有些察觉,不经意地往钟岳峰身上觑了一眼。钟岳峰就站在那儿漫不经心地往车窗外看,只用眼角的余光锁定了目标。
    车又停在一个站点,车上的人要挤着下,车下的人更急着往车上挤,这样的混乱局面正是给扒手创造了好机会。那个猥琐的汉子突然动了,闪电般的抓着旁边一位少妇的手,那位少妇小腹隆起像是怀孕了。钟岳峰刚想窜过去抓人,却现是那个少妇的手正插在旁边一位乘客的挎包里。钟岳峰有些意外,究竟谁是小偷简直把他弄糊涂了。那个猥琐汉子掏出一副手铐麻利地铐在少妇手腕上,又扭脸瞪了他一眼,似乎是隐含警告,钟岳峰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敢情人家是便衣警察,看自己眼睛四下里乱转,把自己也当小偷了。车上的人有些无动于衷,这类事大概已经司空见惯了。
    钟岳峰有些尴尬,冲那便衣警察歉意地笑了笑。巴士按那警察的要求开到了一个派出所停下了,那位便衣警察就请失主和旁边的几位乘客下车帮着录口供。那几个人磨磨蹭蹭的有些不情愿,都说没看见,车上的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催着司机开车走。钟岳峰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就有些愤然,现在人怎么都这副德行,树叶掉了都怕砸头,说好听了是怕事,往里说就是纵容坏人为非作歹的帮凶。怪不得现在坏人比乞丐裤裆里的虱子都多,既怕虱子咬却不愿逮虱子了,虱子能不多吗?
    那警察在旁边冷了脸道:“我怀疑车上还有疑犯同伙,如果大家不配合,那就只能慢慢排查了。”那些人只好都下了车,末了,那警察一指钟岳峰:“麻烦你也来一下。”语气不容质疑。
    钟岳峰自嘲地笑了一下,不会把我当扒手的同伙了吧,但他还是爽快地下了车。
    那位便衣虽然仍旧没有穿警服,但是此时显得像模像样的也没半点儿猥琐样儿了,他和另一个警察把钟岳峰单独叫到一个房间,先是登记了身份证,而后又问是什么职业,瞧那情形分明是把钟岳峰当扒手党的一员了。
    钟岳峰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委屈,他急忙道:“敢情您把我也当贼了,哎呀,这事真是误会了。我是看您那一副打扮,看人的眼神也不太对,就把您当成贼了,您看,就是这么回事。”
    那位抓扒手的警察只是不置可否地抽着烟,满脑门子写着不信。另一位小警察眼一瞪,咋咋呼呼道:“你别狡辩,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别把自己扮成见义勇为的好汉。这是你们河南人惯用的伎俩。”他从钟岳峰的口音听出了是河南人。
    钟岳峰说到底是年轻,缺少些社会阅历和经验,警察没凭没据的,他如果把工作单位一说,就算完事了。可是,他这两天所见所闻的没有一件是大快人心的事,心里一直有些郁闷,现在他又听那小警察说的似乎河南没好人了,年轻气盛的心终于按耐不住了:“你这位同志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连警察也歧视俺们河南人,河南人究竟惹谁了?河南人脸上写着贼字吗?”
    那小警察被钟岳峰呛得脸色通红,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你老实些,别以为花言巧语就可以蒙混过去。”
    便衣警察见同事被抓了话柄,又怕他口不择言再说出不妥当的话来,就打断了小警察的话:“我们只是对你例行讯问,你也别打岔,问你工作单位呢。”
    钟岳峰强压了不快淡淡道:“我没找到正式工作,以前就在江边货场干过一段,就是卖力气的,这会儿失业了。”他见这两个警察的态度,索性也不说出自己身份了,这事要闹到公司只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便衣警察依旧不愠不火:“那你在哪儿居住,有没有什么熟人朋友?我是指有工作单位的那种。”
    钟岳峰有些犯愁了,他不想惊动公司的人,包括陈小虎。因为陈小虎整个脸上似乎就像写着我是流氓的字样,他来了只怕警察真会把自己当坏人了。除了公司的人自己熟悉的就只有沈茵了,但是这会儿她还在医院呢,更不能给她添麻烦了。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还真找不到一个其他的熟人了。
    便衣警察看钟岳峰有些为难,心里就更加笃定,依旧那副平淡冷漠的腔调:“如果你没办法找一个人来证明自己,我们只能按规定把你强制遣送回乡了。”
    “遣送回乡?为什么?我又没干违法的事。”钟岳峰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应对警察比他赤手空拳对付几个持刀弄枪的歹徒更费劲。
    “正是因为你没有犯法,我们不能抓你,但是你又说不清楚工作单位和住址,我们为了这个城市的治安,只能采用遣送你回去的办法。小李,马上与铁路公安局联系一下,强制押上火车。”
    钟岳峰听见他说火车,忽然想起了来南方的火车上因为抓住了几个车匪,就认识了那个姓沈的乘警。沈警官还给他留了电话,虽然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会用上,但那是他记的第一个电话号码,所以就记得很清楚,当下就说出了沈警官的身份和手机号码。
    那位便衣警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拿了电话号码出去了。钟岳峰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是第一次打沈警官的电话,他还记得自己吗?小警察有些不宵地看着他,似乎是想看他能变出啥花样。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便衣警察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堆出尴尬的笑意,说话的语气也亲热了不少:“哈哈,小钟同志,真是对不住了,刚才跟沈警官联系了,他说你勇斗车匪立了大功,政府要表彰你,正愁跟你联系不上呢,他正在列车上执勤,一时也赶不回来,就联系了铁路公安分局的同志过来接你,一会儿就到。”
    钟岳峰从他进来时的脸色上看就已经知道自己没事了,等听他说完,却又头大了,这事算是完了,列车上见义勇为的事只怕又会没完没了了。
    小李警察看自己的头儿前倨后恭,一时还转不过圈来,等听完了也没完全闹明白怎么回事,但知道了一件事,眼前这个人从阶下囚摇身一变就成了座上宾。小警察心里似乎还没有转过弯来:“哥们儿,你能让我们铁面无私的所长赔情道歉,你挺有能量啊。”
    钟岳峰这才知道便衣警察原来是派出所的所长,他到也没计较小李警察的冷嘲热讽。倒是所长听着不怎么顺耳就训斥他:“你小子嘴上就少个把门的,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小钟同志是列车劫案’中的大功臣,面对手持凶器的歹徒奋勇搏斗,四名劫匪无一漏网。来吧,咱们再认识一下,我姓刘,叫我老刘就行。”
    那个小李警察这才满脸的讶色,心中依然有些嘀咕,会是真的吗?以一第敌四,这***也太变态了吧,咦,不对,该是敌手太无能了。想到这心里舒坦些了,拍了拍钟岳峰道:“哥们儿,不好意思,现在你可是我的偶像啦,回头你请我吃饭,不,是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钟岳峰对小警察刚才贬低河南人有些不满,但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了,冲小李笑道:“哪敢让您请我,下次别把我再当疑犯就成。改天我请您二位。”三个人都笑起来。钟岳峰谢绝了派出所刘所长的挽留,也没等铁路分局的人来接他,就先告辞了,临走时按刘所长的意思留下了宿舍的电话。
    钟岳峰走出派出所,也没心情去看陈小虎了,他心里有些郁闷,只想一个人在街上走走。虽然已经到这个城市已经很久了,但他对这个城市依然感到陌生,似乎像一个过客。对于城市的一切新事物,钟岳峰也能够很快地接受,但他无法接受城市的冷漠和虚伪。
    虽然春节临近了,但大街上并没有多少节日前的气氛。如果在农村老家,一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张忙起来,紧张地筹备年货,杀猪宰羊,拜神祭祖,那种紧张忙碌和欢快使人们感到充实和满足。这或许就是城市和农村的不同,城市就是一部高运转的机器,而且永不停止;农村的生活总是有张有弛,更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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